002朱老婆子
“哎呦,這都病了幾天了,乾脆死了算了,活着還得浪費糧食,老天真是不長眼,這天寒地凍的,一大家子等着吃飯,讓我這個老婆子可怎麼過啊!”
那個老女人的叫聲異常尖細聒噪的雪景耳朵疼,這個老妖婆子,真尼瑪歹毒!她活了二十多年,愣是沒見過如此潑皮無賴的人。
雖說雪景現在是在一個五歲女孩的身體裏邊,可是她的靈魂可是已經活了二十五年名校高材生,世態炎涼的她可是見的多了,俗話說的好,被狗咬了咬回去的道理,等她身體養好了,怕是要和朱氏好好算算。
正想着在被窩裏感受下好不容易有點溫度的冬日溫存,風一吹,破舊的門帘子時不時的漏風進來,一隻紅腫圓鼓鼓的手伸進來,掀開了帘子,這下陡峭的寒風算是徹底的呼嘯而過,蓋着被子都擋不住的寒意,結結實實的給她吹了個透心涼。
她這是欲哭無淚啊,好不容易抖出來的熱量愣是被這風吹得一丁點兒都不剩。
被這寒意一折騰,剛才的睡意也一掃耳光了,她兩隻小手抓着被子,一雙眼睛直直的盯着進來的那個身影,那人手裏捧着一個缺了口的碗,正朝着她的方向小心翼翼的走來。
背着光亮,天氣又陰沉,等那人走了近了,雪景這才看清那人的長相。和那人四目相對之時,恍如隔世之間的朦朧中卻又存着幾分驚嘆之意。
看他也只不過十一二歲模樣,卻已然有着好看的眉眼,一雙眼睛更是沒有任何雜質如湖水般清澈。若不是因為長期營養不良導致的面有菜色,還有那零星凍瘡的影響,怕定然是偏偏美少年一枚了。他的衣着異常單薄,裋褐上的補丁卻白藍黑什麼顏色的都有,也不知是幾年沒有買過新衣服了。
“景兒,你病剛好,你快起來把這粥給喝了吧?”
“這個粥很好喝的,爹娘走的時候,專門藏在灶房裏頭的,我熱過了,現在溫度剛剛好,你吃些也好暖暖身子。”
雪興冬佝僂着背站在床邊,將盛滿稀粥的湯勺遞到了她的嘴邊。
雪景張開了口,將那一勺稀粥喝下,卻是差點就喝不下去,這幾乎是她喝過最難喝的粥。
“沒用的東西,乾脆死了算了,還要天天浪費糧食!”
屋外,朱氏又在喋喋不休的罵,雪景知道,這個老妖婆子說的就是她。
“景兒,來再喝點,奶奶就這個那個樣子,你千萬別往心裏去!”
雪興冬一雙靈動的眼睛眨巴眨巴,似是對朱氏的叫罵早已習以為常,接着又將第二勺稀粥往她的嘴裏送。
雖然她的味覺再抗議,但是卻乖巧的喝下了雪興冬遞過來的粥,一碗粥下肚,卻依然感覺身心都空落落的。
“妹妹,你躺在床上許久了,要不我扶你坐起來一會,這樣你也舒服些!”
雪興冬隨手將空了的粥碗放到地上,起身慢慢靠近,伸手將裹着被子的雪景扶了起來,冰冷徹骨的手指不小心碰到雪景脖子的時候,害的她不自覺的縮了縮脖子。
“謝謝!”
在床上躺的時間久了,身體好像已經不是自己的了,怎麼連嘴都不是自己的了?而這聲謝謝也是她多年來養成的習慣而已,竟是毫無意識的脫口一出。
“妹妹,你剛才說什麼?”
聽到回應的雪興冬明顯的楞了一下,他還以為是自己的耳朵聽錯了,魂不守舍的再次問道。
看着雪興冬的表情,雪景努力尋找宿主留在身體裏的記憶,好不容易抓住些記憶的零星碎片,尼瑪,前身之前居然是個啞巴。
眼神里藏着一絲皎潔,知道現在已經無法辯解,不過自己發燒在床上躺了這麼多天,怕是能說話了也不是什麼稀奇事,整理着腦海里的信息量,她卻是莞爾一笑,計上心頭。
“哥哥,我能說話了。”雪景靈機一動,臉上同樣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為了能瞞過雪興冬她可不能露出馬腳來。
“景兒,你真的能說話了?”
雪興冬高興之情溢於言表,一雙眼睛清澈透明,眼睛裏溢出來的是滿滿的關愛。
“你等着,我去告訴爹娘這個好消息!”
雪興冬的眉眼突然就舒展開來,開心在他臉上消失之餘,卻見他眼睛微微一紅,轉過身去跑出了屋子。
“哎呦!你個兔崽子!你長沒長眼睛?就你這樣的還想去讀書?那書都讀到狗肚子裏去了!”
聽着朱氏在院子裏罵罵咧咧的聲音,雪景皺了皺眉,這個朱氏,這麼不積口德怕是該找機會教訓她一下。
連着下了幾天的雪,村子裏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田埂上的雪很深,天剛亮的時候,雪才剛停,朱氏便催促着老大和老二一家人到田裏幹活。
雪家有十畝薄田,平日裏多虧了老大雪貴昌和雪貴良兄弟兩人耕種,平日裏雖然兩人天不亮就起床下地,明明是冬天,可地里的草卻像是韭菜一樣除完一茬兒還有一茬,長得速度比除的速度要快的多。
而整片被白雪覆蓋著的田地里,除了雪貴昌和雪貴良一家之外,空無一人。雖說天寒地凍,雪家人身上穿的也都是夏天的衣服,補丁一個接一個的,最小的雪燕才十二歲僅僅比雪興冬大一歲。
平日裏,若不是沒什麼特殊情況,兩家人基本都會全部出動在田裏幹活,這一干就是一天,平日裏更是飢一頓飽一頓的,有時候一天就能吃上一頓飯,可即便是他們這樣餓着肚子拼死拼活的干,到了家還得被朱氏數落。
這幾天雪景發燒身子不太好,雪貴昌就讓興冬留下來照顧雪景,遠遠的聽到興冬的叫聲,一家人便都放下了手中的活計朝興冬來的方向看去。
“冬兒,是不是景兒出什麼事了?”
“爹娘,二叔二嬸,景兒,景兒能說話了!”
什麼?景兒能說話了!
柳氏的心突然一下子就揪了起來,接着有酸澀的液體在胸前里來來回回的竄動着,緊接着她的眼淚便窸窸窣窣的流了下來,她的景兒實在是太可憐了,前幾日受了那麼大的委屈,卻連話都不會說。
別人家的孩子受了委屈都往親娘懷裏一鑽,更是把自己的委屈盡數都說出來,可是她女兒自小卻是個啞巴,從小就被朱氏嫌棄,就算是受了天大的委屈,那也只能打掉牙齒往自己肚子裏咽,可憐她女兒小小年紀才五歲,她知道的她不知道的受了多少的委屈叫人實在心疼。
許是看柳氏一時間楞在哪裏,旁邊的王氏便忙提醒道:“大哥大嫂,景兒會說話是大事,你們快回去看看吧。”
接着,雪柔也對着雪貴昌和柳氏道:“是啊,二嬸說的對,爹娘,你們快回去看看景兒吧,地里的活有我們呢!”
柳氏紅着眼,回頭看了雪柔一眼,她這個女兒,也是個苦的,她虧欠子女的實在是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