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學霸解縉的奏對
解縉之名,萬古難滅。
這是大明少有的天才,甚至可以說,大明這艘巨輪前進的方向,他曾經發揮着極為關鍵的作用。
若不是解縉一句“好聖孫”,大明天下誰來做主,恐難預料。
朱允炆想起來解縉的“學霸”之路,不由暗暗搖頭。
解縉,五歲背詩文,七歲寫文章,十二歲通讀《四書》、《五經》,十八歲中解元,十九歲戊辰科進士三甲第十名,賜同進士,授庶吉士。
朱元璋欣賞解縉的才華,留御前參贊機要,升翰林學士。
十九歲,便站在了無數人仰望的高度。
仔細想想後世,十九歲在幹嘛,哦,還在讀書。
不過少居高位也不是一件好事,缺乏社會磨練,自傲狂妄,又太過理想化的解縉,終究還是付出了代價。
沒混兩年,官沒做大,卻得罪了不少人。
今天指責這個御史不干事,明天說說兵部玩忽職守,後天再寫個奏疏,和大老闆朱元璋較較勁。
一來二去,解縉成了獨-夫。
在兵部尚書沈倩彈劾解縉的時候,沒有一個人站出來說話,朱元璋也只好將解縉趕了出去,讓其去江西考察。
跑出京城還蹦躂的解縉,被朱元璋勒令“閉門讀書”。
朱元璋還對解縉的父親留下了一句“后十年來,大用未晚也”的話,就是讓解縉十年之後再來上班。
結果朱元璋七年之後就走了,解縉明顯不願意來一場“十年之期”,聽到消息之後,馬上以奔喪為由,跑到了京師,準備東山再起。
於是,有了現在的見面。
朱允炆饒有興趣地打量着解縉,又矮又瘦,其貌不揚。
“草民解縉,叩見陛下。”
解縉跪拜高呼。
朱允炆淡然一笑,揮手道:“落座吧。”
解縉坐在椅子上,卻只沾了點邊。
朱允炆也不見怪,拿出袁泰的彈劾奏摺,安排人遞給解縉,說道:“你看過之後,再回話。”
解縉連忙接過奏摺,打開一看,面色驚懼,連忙跪了下來,喊道:“臣有罪。”
朱允炆問道:“有何罪?”
解縉冷汗直冒,連忙說道:“草民不該在家母未葬之時遠離,是為不孝。”
“明知不孝,為何來京師?”
朱允炆清楚。
古代往往以孝為尊,若是你在朝為官,家中父母去世,無論你擔任什麼官職(文官),都需要從得知喪事的第一天開始,馬上辭官回家,守制二十七個月。
有一個專用名詞:丁憂。
一般情況下,朝廷不允許強召丁憂中的人為官。
若實在是特殊,強行招用丁憂之人為官,則是“奪情”。
“奪情”很少被使用,一旦使用,必然會遭受文官集團的猛烈抨擊。
比如大明朝最厲害的首輔張居正,便因為“奪情”被冠以“不孝”之名,後來死後,萬曆還拿捏着這件事,恨得張居正牙痒痒。
解縉連忙磕頭,喊道:“回陛下,草民前來京師奔喪,同樣是出於孝心啊。”
“哦?”
朱允炆盯着解縉。
解縉再次喊道:“太祖於草民,名為君臣,但恩如父子。草民為父奔喪,也是孝心昭昭。”
朱允炆嘴角露出了一抹笑意。
確實,朱元璋曾經在大庖西室進膳時,曾和解縉以“父子”論,鼓勵解縉“知無不言、直述以聞”。
於此,才有了歷史上著名的萬言書《大庖西封事》。
朱允炆欣賞地看了一眼解縉,微微點頭,說道:“太祖器重於你,如今朕初掌大權,確實是需要一些有才幹的人。解縉,入翰林院吧,做翰林侍講吧。”
解縉驚喜,連忙拜謝:“謝陛下天恩。”
朱允炆點了點頭,說道:“起來吧。”
解縉強壓激動的心,站了起來。
翰林院,可謂是皇帝身邊的人,而翰林院的最高長官便是翰林學士,翰林學士的實權,幾乎便等同於丞相。
進入翰林院,便意味着一隻腳踏入了帝國的權力中心。
“卿家認為,當下朝局,如何為上?”
朱允炆問道。
解縉思索一二,垂手說道:“陛下,依臣之見,應內穩朝堂,收攏百官,外行削藩,收攏兵權。”
朱允炆看了一眼解縉,問道:“具體點。”
解縉肅然道:“太祖嚴苛,百官驚悚,縱部院大臣亦然惶惶不安。陛下仁慈,百官伏望久矣,若陛下實行寬仁之道,整肅弊政,必得人心。人心歸順,自朝堂安如泰山。”
“至於對外,太祖欽定九大塞王,雖手握重兵,然則並非擁兵自重,只賴封國之制。若想破局,並非難事。”
朱允炆看了看自信的解縉,問道:“如何破局?”
解縉直言道:“改藩易地,穩健削藩。”
朱允炆沉思起來。
解縉在一旁說道:“臣聽聞,谷王、遼王、肅王,曾屢次上書,乞求改藩,卻為太祖所拒。如今陛下掌管乾坤,可加恩於塞王,選宜居之地為其封國,可為其他塞王樹立典範。”
朱允炆微微點頭,認可這個選項。
事實上,塞王在外,所掌之兵皆是朝廷之兵,雖受塞王管轄調動,不過是為了抵禦蒙古,拱衛邊塞罷了。
若將其內遷,其失去了兵權,自然毫無威脅。
但,有些人可不是換地方可以解決的。
比如兵多將廣的寧王、秦王,還有能征善戰的燕王。
解縉不等朱允炆詢問,便直言道:“縱覽九大塞王,以兵強兵多而論,當屬寧、秦、燕三王。然秦王早薨,襲爵者只不過是個孩子,自然談不上威脅。寧王手握八萬精銳,然卻居在塞外之地,若失朝廷供應,必難長存。”
朱允炆微皺眉頭,對於解縉的紙上談兵並不認同。
雖然寧王在塞外,後勤輜重高度依賴朝廷,但若沒有封鎖及時,寧王率兵,便可打下大同重鎮,直接與北平府相對。
歷史上,朱棣便是挾持了寧王,將其兵馬帶至北平,壯大了力量。
解縉只將目光放在了燕王朱棣身上,說朱棣為“藩王之首”,極難處置,並提出了“施行仁道在前,武力煎迫在後”的舉措。
朱允炆笑着讚賞了解縉的看法,勉勵其為朝廷效力。
在解縉離開之後,朱允炆沉默許久,終嘆息道:“這些人的目光,終還是狹窄了一些。看來,是時候推出內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