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章:噩夢纏身
“看我這滿腹經綸的四弟弟,平日裏那樣的懂道理的,如今被個婢子迷的神魂顛倒,爹爹你這些年的培養可不是白費了!”
“這濟南路途遙遠,兩人共處着,說不定會發生點什麼呢!”
李石聽后,走到金闌處背過,手中捏着的那盞茶,早已冷了多時了。
清茹深嘆一口氣,忙過去接過他手中茶盞,再為他斟一杯熱乎的。
“爹爹……不必憂心,翠荷那丫頭懂分寸,我也就是說說罷了!”
李石輕走到她身邊,搭了搭她的肩,示意她趕緊在暖爐子旁坐下。
——坐在那方鋪了白絨毯子的圈椅。
李石像是一下老了許多一般,開口的聲音那樣的沙啞:“這個老四,我付出的精力太多太多了,從小便是養在我身邊不離一寸的,他也是讀書最多,卻如今變的最叛逆。”
“如今,我的話他不聽,愈加倔強頂嘴,連請早晚安都惰了!”
“越發像……像她母親了。”
清茹笑道:“他便是大了,要脫離你的掌控了,但爹爹,這樣的事情出在我李家,可是敗壞門風的,在這遼陽地,其他幾個大族都看着呢!”
“堂堂李家四公子要和一個貼身的婢子私奔,這傳出去,別個怎麼說還不一定呢!”她輕壓了一口暖的奶茶去。
“這才幾年的事情,當年清雅心屬了岐王,弄的人盡皆知,都說李家已經定了親的姑娘還和別個人廝混,等到她嫁人了,風言風語才算慢慢平息了下來,這回老四更要命,看上了個無頭無臉的低賤婢子,倒是不知,她姊妹兩個非要與別人不同。”
李石忽而警惕起來,正襟危坐。
——“不,一切都是那翠荷的錯,獻兒還是小孩子,他懂什麼兒女情長。”
“那爹爹,您現在如何?”
“翠荷如今和老四去了濟南,那翠荷的目的已經非常明確了,她要找個做主的人,那做主的人就是我家那最最尊貴的夫人啊!”
李石聽了,便將手中的茶水懸在了半空,一手手托着。
“清雅最疼手下的兩個小鬟,一個是翠荷一個是惜意,翠荷前些年失節那事,清雅本就愧疚在心。……這次她可以完全做主將翠荷打算着給親弟弟,要麼做個次娘子,要麼想辦法給她抬身份,安排個劉氏貴族認她做義女,風風光光做老四的正娘子。”
“這樣,別個也說不到她頭上。”
李石慢慢細聽,輕輕將水擱置下,摸了一把須髯,思考了半天:“其實,翠荷也是個溫良的女子,她若出身大族,配我們獻可也是好的!”
他似是,慢慢鬆口了這樁子事情。
——“清雅如今,有這個能力給翠荷打算,她也定會辦周全的,要抬高她的身份,配我們獻可,做個小娘子還行,其他的,我還準備把張家的姑娘說過來,做獻可的正娘子……”
這清茹,眼咕嚕轉着,又坐到了他身邊:“爹爹不了解老四嗎?老四絕對不會委屈翠荷做妾,老四會想方設法明媒正娶她,即使爹爹您暫時安排她做小娘子,老四也想方設法把她扶正。”
李石默然。
“所以爹爹,您是萬不能把翠荷嫁入我家,是萬般的不能同意這樁事。”
李石起身,雙手攤開:“那老夫應該如何?翠荷現在去了濟南,二丫頭肯定要給她打算着,老夫如今無權無勢,到時候也沒法阻攔。”
“那……我先下手一步好了,”他急急巴巴的,“我就這幾日派人給她挑個小官吏的人家,與她說明白,也好讓獻兒明白!”
清茹不知怎的聽了這話就大笑了起來,乃止,挽住父親李石的臂彎,略帶着譏諷:“爹爹,你覺得您這樣做有用嗎?翠荷嫁一個小官吏無權無勢,以老四的韌勁,將她再弄回來又何妨?別個一聽他是大宰相的親外甥,又有誰人敢不順着他的意思?”
“到時候,獻可最終還是把翠荷留下了,可你將翠荷許給別人這事,老四和你的隔閡怕是不會消了!”
李石聽后,思考着什麼,望望書台上騰起的紫煙,再望望爐邊奶茶彌散的熱氣,他深深嘆氣,老朽的背,再次壓了下去。
“這也不成那也不成,我總不能任由獻兒糊塗吧!”
這時,清茹窺探四下,將貼身侍女打發下去,再示意着什麼,侍女將外室忙碌的其他人也帶走了。
她貼在李石很近的地方,小聲道:“爹爹,翠荷嫁了誰人,老四都有辦法將她再帶回來留在身邊,唯有一人,翠荷嫁了他,老四睜眼閉眼都不敢說什麼。”
李石乃問:“何人?”
“爹爹您自己!”
李石驚愕,完全不知道清茹竟然想讓自個娶了翠荷。
“你在說什麼胡話,翠荷……她只是個孩子!老夫如今多大歲數了?”
清茹並沒有對他的驚愕產生其他的表情,而是含着一份神秘的笑,按住老父親的手:“爹爹,爹爹……您稍安勿躁,且聽女兒與您說。”
“一來,翠荷二十了,老大不小了,嫁給別個小官吏,真也怕她日後過的不好,於她也是一輩子的難事;
二來,您瞧見了那翠荷,雖是個婢子卻生的清麗脫俗,就是放在大族的女子裏也是數一數二的樣貌和身段,而於您,大娘子已逝多年了,您未曾再續弦,您不續也是有您的道理,可納她一個小娘子也是可以的啊!她還是大娘子身邊的舊人,您抬了她的身份做妾,大娘子在九泉之下也定會欣慰的。”
“說害臊的關起門來的話,爹爹您是武將,錚錚鐵骨,晚上摟着這麼個玉人兒睡覺,是有多舒坦就多舒坦,年輕的女子寬慰您疲憊之軀,還有什麼不如意的呢?是吧!”
“最最重要的還是,老四他再怎麼叛逆,也必是不敢動親老子的女人,若真反了,您叫翠荷安慰安慰老四,哄着老四把張家那姑娘娶了不就是,你的話他不聽,他中意的人兒的話,老四會聽的。”
“可能先段時間你倆有矛盾,但到後面日子一長,翠荷從中說說哄哄,這父子沒有隔夜仇,日子也就過下來了,於翠荷,於您,於老四都是好事。”
李石啞然,搖搖頭表示不妥,轉身窩在了圍子椅上,抱着暖湯婆子沉默。
“這樣……必是不妥的,翠荷才多大,她也是不願意的。”
清茹上前一步:“您慢慢與她說,說不通,我來便是,女兒是女人,我來說便是了。”
“您現在要避免着她兩人去濟南,清雅會給她做主,必得現在以您的口吻書信給雍王,說老四和翠荷將去濟南看望貴夫人,信中還要提一嘴,翠荷是找了極好的人家,是圓洪寺老夫人把關了的,翠荷前去濟南也是想在出嫁前探視一番夫人。”
“爹爹您這樣說,清雅便覺得翠荷的婚事是您和圓洪寺老夫人已經打算好的,就算翠荷想讓清雅幫,清雅暫時也要看看事情發展態勢再做打算,等翠荷回來了,您趁機納她為娘子,先瞞住清雅,後面的事情就水到渠成了。”
石繼續沉默,再搖了搖頭,抬腳下榻又回到了闌邊:“三丫頭,你回吧!此事到此為止。”
清茹獨立片刻看着父親的姿態,微笑着退出去,雖聽了李石婉拒之辭,她心裏卻是有了十足的把握。
於是她回了屋裏,便遣了人將李石曾經寫過的書拿過來,她調着墨,模仿着李石的筆跡,用李石做舅舅的口吻給遠在濟南的完顏雍寫了封信,派人以飛鴿傳了出去。
身邊侍女翠菊不解她為何如此,便問:“三姑娘其實您完全可以不用攤上四郎的事情的,他娶誰人與三姑娘您何干呢?”
清茹輕鬆的笑了笑道:“我怎麼會讓這三姊妹好過呢?清雅那樣的待我,李獻可李靖可占足了我爹爹的寵愛,那憑什麼呢?我與哥哥才是原配夫人的孩子,正兒八經的嫡子嫡女,”
“我這樣做,說著是自私,但是於情於理也是為我李家好,李獻可安安穩穩的娶了張家的大族姑娘,爹爹又得了個玉人兒,我李家名聲也保全了,可不是美事一樁了!”
“爹爹雖然嘴上拒絕了,但心裏,哼……他知道這樣做的好處,一定會答應的。”
她搖着裙擺,扶着肚子悠閑的在屋裏走來走去,再看看自己為腹中孩子繡的肚兜自言自語:“孩兒啊!娘定要讓害娘至此的人付出代價,娘要好好生下你來,你長大了,娘就母憑子貴了!”
她口中絮絮叨叨,身邊的奴僕也都明白了什麼,各自忙自己的事情了。
而她寫的那封信,歷經近十日才到了完顏雍手中。
濟南春日,偶有晴日,晚來燥熱難耐,傍晚時,李清雅靜靜的躺在床上熟睡,簾外的薌薌在整理書櫥。
清雅睡中,一睜眼隱約看見床榻邊站了一個高大的穿着兵甲的男人,那男人正背着手對她,她欲想問那男人是誰人,卻像是啞了一樣發不出聲音,想喊喊不出。片刻又聽到了震耳欲聾回蕩着他的喊聲——“吾兒,吾兒,我乃是你爹爹!吾兒安好?”
那沙啞又震耳欲聾的聲音一陣又一陣的侵入她的耳里,令她頭疼萬分,抬手瞥見那男人手中拿着那塊逝去母親留給她的玉佩,她便伸手去準備撈什麼,但那男人隨着她的抬手瞬間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