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徒單克寧
驪柔獨自來與他身畔,輕言細語說話:“大王,妾是瞧着您太忙了便未與您說!”
他即刻便壓低了聲音來:“那穎兒現在何處?”
“妾也不知,妾方才去找她,也未見其人。”
他拍拍驪柔的手道:“國妃稍坐,孤王去去便來!”
他即刻便怒不可竭,揮着大袖衝出了房門,屋內三位妃妾面面相覷,恍然間又不知所措。
他闊步來到了沐柔軒,在院子中大喊着:“穎哥兒,穎哥兒?”
叫幾遍不見回應,便走近屋內問那掌事的嬤嬤:“郡主呢?”
嬤嬤被他冷峻面容嚇的退了一步低頭來答:“郡主隨着徒單少郎出去了!”
“可知道去哪了?”
“奴婢不知?”
他氣的牙痒痒扶着腰以手指着那嬤嬤:“儘是無能!”
他征了征又以矯健的步伐掠過門楣,忽見旁邊桌案上置有刀劍,便瞥了一眼將劍抽走,徑直衝了出去。
他驅車前往街市,在整個商鋪小巷中尋找着郡主的馬車,他獨居馬車內雙手扶着那劍,又衝著外車夫喊:“你便看清楚,細找着郡主小駕。”
“是,大王!”
車夫答下話,便一邊趕車一邊順着那街道找着岐國府的馬車,馬踏雪而馳,在街上轉悠了半個時辰,都未曾見到郡主小駕。
車夫稍停下馬兒便道:“大王,奴才轉遍了街坊都未曾見到郡主的馬車。”
他居車內,已然是凶神惡煞的面孔了,他思考了一番一吼道:“便去城南亭閣瞧瞧!那丫頭如今是翅膀硬了,今個要被孤王逮住了,便有她好果子吃!”
他如此言語,也是嚇了車夫一顫,又立馬驅車前往城南。
城南一小亭閣,四周白雪環繞,閣中廊上,完顏穎與徒單克寧立於欄邊,憑欄遠眺,瞧那城南原野乾坤一色。
那徒單克寧乃是翩翩少年,正直桃李初年的他,一身甲盔在身,愈加顯的身姿偉岸高大。
透過他肩上的狐毛領,看他立體的五官輪廓分明,又瞧他深沉的眸子,竟添絲絲溫潤。
完顏穎着一身厚團衫,白絨披風襯的她千萬嬌俏,她側身過來瞧了一眼徒單克寧,忙揚起笑顏來:“徒單哥哥,我嬢嬢已經答應咱們兩家議婚了,我終於可以嫁給你了!”
他寡言少笑,聽得她這般稚語抿了下嘴,又道:“此生能娶郡主,乃微臣之幸。”
她將嘴一撅來:“瞧瞧你,便是天天這般客套着,若做了夫妻你也這般嗎?”
他斂面而笑:“穎兒是我一生摯愛!”
她聽后,眸若秋波一轉,仰頭望着他的眸子,又悄靠近他來,玉璧環住他腰,踮起腳尖來在他面頰上落下一吻:“徒單哥哥也是我所愛。”
那亭前蜜語,溫暖了這冬日,只瞧着她個頭小小埋在徒單克寧的胸懷間,卻了往日的驕橫,變的小鳥依人。
“徒單哥哥,穎兒可聽得見你的心脈!”
他以手扶住她纖細的腰身,又將她小酥手置於唇下:“我體中無心,懷中才是我心!”
他忽而想起些事來,便將完顏穎的手放下:“穎兒,大王可是還不答應這麼親事!萬一……”
她聞此言,便以手將蓋住了他的嘴:
“無什麼萬一,我必要嫁給你的,你放心,我嬢嬢最是中意你,每年都有數不盡上門提親的公子哥,可嬢嬢都看不上,覺得他們是些只知坐享其成,偎慵墮懶的貴胄子,可我嬢嬢說了,你不一樣,你剛烈正直,溫潤沉靜又思進取,往後必會待我好!”
“我自是知道的,可目前來看,岐國王殿下不中意微臣,如此便難辦了!”
她抬頭而望,又雙手扶住他的肩膀,眼中紅暈起來:“徒單哥哥,你我便儘力徵求四哥哥的同意,若他實在不同意,那……那……那咱們便先許了周公之禮,到時候便不怕他不肯!”
她說著說著,便低下了語氣,面頰一陣火辣辣。
聽得她說了如此羞恥的言語,他立馬抬起她的下頜來,鄭重其事的瞧着她:“完顏穎,你萬不可有如此想法,我徒單克寧在八抬大轎娶你過門之前,不會傷害你一分,不會讓你成為會寧人口中的笑柄。”
“何來的傷害說辭,咱們是真心相愛呀!”
“可你知道,姑娘家名聲最是重要,我糊塗也不至於如此。”
她瞧着他一本正經的,也便拿他打趣:“沒想到徒單哥哥竟是事事為我考慮,想來你年長我八歲,自是眼界不一。”
她眨巴着大眼睛,又環住克寧的腰來,兩人相視而深情,靜靜的聽那亭外微雪落下的聲音。
兩人正沉溺在深情之中忘乎自我,完顏穎忽而沿着克寧的肩瞧見了正闊步走來的完顏亮完顏亮。
他邊走邊揮着大袖,嗔目切齒彷彿要將兩人生吞活剝了,右手提着長劍怒氣沖沖邁着步子又瞧見兩人相擁在一起,便步子越發快了。
她見狀急忙喚了一聲:“克寧,快走,四哥哥來了!”
還未等她拉着克寧走,完顏亮便跑過來捏緊了她的手腕將一把她甩到身後來,又提着劍徑直刺向了徒單克寧。
她嚇的大叫:“克寧!”
那徒單克寧緩過來,抽刀而抵禦,可完顏亮用盡解數壓下那長劍,他被壓的都跪在了地上,臉面猙獰,全身漲紅。
完顏亮口中憤憤不平:“你個行若狗彘的東西,把主意都打到岐國府了,竟對穎兒如此輕浮,孤王今日必要殺了你。”
他被壓的喘不過氣來,完顏穎即刻便跑到完顏亮身旁撲通跪下,一眸清淚刷刷滑下:“四哥哥,求四哥哥放過克寧,四哥哥!”
完顏亮訓斥着:“你給孤王起來,成什麼樣子,沒出息!”
他說著便壓的更緊,壓的徒單克寧肩都在顫抖。
完顏穎哭哭啼啼的,便一股腦拿着小手捏住了完顏亮的長劍,頓時鮮血從玉指間垂落,萬般疼痛擴散全身。
“完顏穎你在做什麼?瘋了嗎?”
徒單克寧痛喊:“穎兒!”
完顏亮驚愕萬分,又錐心之痛,連忙鬆開了劍又將她玉腕拿開,瘋了一般從袖籠里拿出絹子來給她擦拭着血,邊擦邊瞧着她那珠淚奔流。
克寧立馬上前關慰,過來扶着她,卻被他一把推開,厲聲道:“滾開!”
“走,咱們回去!咱們回去瞧瞧太醫!”他即刻將已失了魂魄的妹妹抱起,臨去瞪了一眼伏在冰涼地上的徒單克寧。
他高大身姿穿梭於風雪中,以着僅有的披風遮擋着完顏穎的身體,自個滿頭覆雪也不顧。
夜晚間,他於沐柔軒小明窗的圍子榻上坐,他獨撐着額頭,伴着茶案上的點點昏暗燭光稍打了一個盹兒,眼瞧着面龐要滑下來時,又忽的驚醒,朦朧之間慢睜開眼睛。
見侍女在一旁,便朝着內室的方向問:“穎兒可醒了?”
“方才嫣兒已然進去扶郡主起身了,這會子因當是在穿衣!”
話間,又有丫頭送茶盞來,他接下連喝了幾口,便瞧着一大群人簇擁進了沐柔軒,完顏亮嫡母徒單太妃,生母噠太夫人,國妃徒單驪柔,國夫人噠婞華,連着完顏亮的二姊妹慶宜郡主都過來了。
徒單太妃已然是半百婦人了,她頭上挽高髻,髻間無華飾,只夾了一方點翠絹花在髻間,面頰輕妝下是略帶些皺紋的面頰,頜頸下圍着銀鼠毛領,衣着大袖暗紫團衫,裙為紺色拖尾裙,斂着一瞧,大方持重之姿便深入人心。
而身邊的噠太夫人,相比較而言就要顯得年輕許多,她發間無白絲,頭挽高髻獨戴一步搖,面頰無皺紋,耳間垂有珍珠墜,身着紺色大袖衫,足着絲履,一言一行盡顯親和端淑。
那慶宜郡主身着寬大團衫,面頰微瘦,已然身懷六甲,右手間又牽着大概七八歲的女兒。
完顏亮見狀便站起身來邀她坐下:“二姊姊今個怎的回了,你有着身子快些坐!”
慶宜郡主微微頷首來:“在蒲察府忽聞小妹將有喜事,便攜着奼奼回來瞧瞧小妹,不想聽得小妹受傷。”
她又招手讓身邊女兒來:“奼奼,怎的見了四舅也不說話?”
那小女孩上前來俯首道:“小甥見過四舅!”
他略有些疲乏:“好,起來吧!”
太妃扶了扶髮髻道:“功兒,怎的和徒單二郎打起來了?這肆意打殺可不是你的作風!”
“嬢嬢,兒,……兒忽而有些衝動,便……”
太夫人即刻將腦中的怒氣一併發了,便劈頭蓋臉訓斥着:“如今成了年,當了家,便還不知分寸,你與徒單二郎打罵,將小妹傷成這個樣子,她若手上留了什麼疤痕,我定不會與你善罷甘休。”
他受着訓斥將頭垂的很低:“兒知錯,姐姐息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