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重回1991年
“啊!”
林雲醒來,只覺得渾身是汗,急忙坐了起來。
“這是什麼地方?”
一間不大的屋子,擺滿了陳舊箱子和衣櫃,一個衣柜上還放着一台微型電視機。
抬頭看了看,屋子棚頂貼的都是報紙,幾處還破了洞,不時有灰塵落下。
“知了……知了……!”
聲音傳來,透過窗戶,外面驕陽似火,是個炎熱的夏天。
“做夢了?”
林雲手一撐,身下硬邦邦,低頭一看,發現躺的地方是個火炕,上面只鋪了一層革,用手敲了敲,“邦邦邦!”比磚頭軟不了多少。
“這夢………可真夠逼真。”
林雲翻身下炕,腳下只有一雙膠皮涼鞋,地面是紅磚鋪成。
屋門旁牆上掛着一張“照片”,是個女人頭像,樣貌端莊是個美女,就是造型太土,髮型是那種“大波浪”,臉上的化妝品都沒塗勻,看來是得罪了化妝師,走近一看原來是個掛歷………。
“等等,掛歷?”
林雲仔細看,下面這着1991年7月份。
“1991年?我十六歲?這夢有點詭異!”
再一看,一個箱子上放着一塊鏡子,急忙走到近前,鏡子裏是一個清秀稚嫩的面孔。
“啊!”。林雲嚇得倒退,突然摸向自己的肚子,平平如坦,沒有一絲贅肉,下身穿了個白色短褲,趕忙拉開褲腰向裏面看去,沒有內褲,一覽無遺———小而且稚嫩………。
“我去!穿越了?”
回到鏡子前,這張面孔熟悉又陌生,似乎就是年輕時的自己。
再次向四下張望,看到對面牆上掛着一個大相框,裏面放着十幾張黑白照片,走近細看。
爺爺、奶奶的結婚合影。
林雲眼睛微紅。
爺爺奶奶抱着個小孩子。
“這是父親的周歲照。”
林雲笑了起來。
爺爺、奶奶抱着一個小孩子,另外一個四五歲大的“父親”站在前面。
“這是二叔!”
“這是姑姑!”
“這是小叔!”
“這是……?”一對二十左右歲的男女,每人手裏拿着一本小書放在胸前,照片左側寫着:結婚合影,1972年3月3日。
“嘩!”
林雲的眼淚噼啦啪啦掉了下來,這是父母的結婚合影。
再往下看,很快自己和大哥出現在照片中。
這是自己周歲照片,這是五歲照片,這是十二歲時在人民公園的照片………。
眼前一切如夢如幻,不知真假。
就在此時,外面傳來急切的腳步聲,門被推開,一個年輕人衝進屋。“老二,爸進醫院了,趕緊走!”
“大哥?”
來人正是林雲的大哥林峰。
“愣着幹什麼?趕緊去中心醫院。”
對方說完跑了出去。
“父親進醫院了?”
一九九一年,自己十六歲,剎那間,一段塵封許久的往事浮上心頭。
一九八六年,父親所在的麵粉廠效益萎縮,全廠百十來號工人工資都快發不出來。
一九八七年,父親響應地方號召承包麵粉廠,當年年底就扭虧為盈。
一九八八年,麵粉廠雖然形勢好轉,可激烈的競爭讓廠子利潤很少,拋去工人工資和各項成本剩不了幾個錢。
一九八九年,為帶領大家致富,父親力排眾議,貸款二十萬購置了一台二手方便麵生產線,
轉行做起方便麵,當年效益有了巨大提升,工人收入也大大增加。
可到了一九九一年,市場上出現好幾種方便麵,都是大廠產品,自家產品沒了優勢,效益再次下降,同時還款期將至,父親壓力越來越大。
為了減少成本,父親帶頭降低工資,結果十幾名工人不幹,跑去挑事,打了父親,林峰又直接打了回去,把帶頭挑事的人腦袋打出個洞,結果被抓進看守所關了半年。
父親沒什麼大礙,但大兒子被抓進看守所,企業效益也越來越低,直到一九九二初,貸款到期,還不上錢,父親被法院起訴,最後判了五年徒刑。
父親坐牢,工廠也沒了主心骨,很快宣告破產,所有工人買斷工齡失去工作。
林雲父親從改革先鋒成為罪犯,一家人的命運也發生改變。
大哥林峰也是麵粉廠職工,從看守所出來后工廠就倒閉了,失去工作后跑到南方想要闖出一番事業,四年後賺了不少錢衣錦還鄉,還帶回一個女人,兩人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
可這個女人看中的是錢,騙了林峰五十多萬后便不知所終,林峰備受打擊,從此走上了犯罪道路,後來因為詐騙被判十五年。
林雲母親更苦,大兒子到南方闖蕩,她為了替丈夫還債,在工作之餘做起來小買賣,每天早上做油條和豆漿去賣。
賺來的錢大部分錢還債,小部分供林雲上大學,辛勤勞作讓她積勞成疾,再加上大兒子的事情,五十歲時一病不起,三年後離開人世。
林雲自己呢,學習很好,考上了一所重點大學,但父親入獄讓他性格變得孤僻,眼前一切都是黑的。
大學畢業沒服從統一分配,自己到南方闖蕩,進了一家金融企業,因為心思縝密善於謀划,短短五年時間就在金融市場風生水起,賺了千萬身價。
可再多的錢也救不了自己的母親,母親去世,他變得瘋狂,為了賺錢不擇手段,四十多歲就擁有數億身家,觸犯了法律,也得罪了很多人,只能跑到國外。
林雲最後的記憶是在國外別墅,那時他已年過百半,孤身一人有家難回,回想半生無所依託,喝下幾杯酒後便失去意識………。
這就是林雲的一生,剎那間如走馬燈般轉了一圈。
“老二,你還傻站着幹什麼?趕緊走!”
大哥催促,林雲來不及回味,光着膀子跑了出去。
醫院裏,父親林學東正躺在病床上打着針,頭上纏着繃帶,雪白的繃帶上滲出血來。
母親孫秀芳坐在旁邊,病床的周圍還有六七個人,穿着白色的工作服,都是麵粉廠的工人。
林學東靠在床頭,精神還不錯,看來是沒什麼事,他對大家說道:“謝謝各位了,我沒事,大家都回去吧!”
幾個人也不走,一個跟林學東年紀相仿的中年人對着其他人說道:“大家都回去吧,讓林廠長好好休息,你們在這忙忙呼呼,他能休息好嗎?回吧回吧!”
“那……那林廠長,我們就先回去了,要是有事就打聲招呼,我們立刻就來。”
“行,謝謝各位了,回吧!”
眾人離開,那位中年人留了下來。
此時林雲和大哥一起跑進病房,林峰大聲喊道:“爸,你怎麼樣了?”
“你們哥倆兒來了,沒事,沒事,挨了一磚頭而已,明天就好了!”
父親林學東擺手示意。
林雲卻是一愣,獃獃地看着躺在病床上的父親和坐在一旁的母親。“爸,媽,你們………。”然後眼淚就無法控制,如斷線珍珠般流了下來。
那個中年人笑了笑道:“老二,你爸沒事,就是擦破一點皮,打個消炎藥就好,大老爺們哭什麼?趕緊收回去!”
林雲趕忙擦了擦眼淚,然後坐在床邊。
林學東摸了摸林雲的頭,指着那個中年人道:“見到你周大爺怎麼不打招呼呀?”
“哦,周大爺好。”
林雲趕忙問候這位周大爺,對方和自家住對門,幾十年的老鄰居,還是麵粉廠的工會主席,不過林雲哪裏還記得什麼周大爺王大爺,早就忘了。
林峰看着父親躺在床上怒火中燒。“爸,是不是宋朝陽那群王八蛋把你打成這個樣子?”
林學東嘆了口氣:“老大,這件事也不怪他們,畢竟咱們欠了人家兩個月工資,發發牢騷在所難免,再說,我也沒事,今天晚上觀察一下,明天早上就出院,你可不能找人家麻煩。”
林雲暗嘆口氣:父親就是這樣,-事事替對方着想,典型的知識分子派頭,可惜這個年代不講這一套。
林峰聽了眼睛眯起,透出兩道狠意,林雲知道,大哥這是要跟對方干架了。
林峰比林雲大兩歲,從小不願學習,天天打架,是個孩子王,父母逼着他讀書,挺到初中畢業就進了麵粉廠工作,在工廠里也是個刺頭兒,好在廠長是親爹,能壓得住,現在聽說老爹被打,豈能善罷甘休?
不過林峰是個孝子,明面上不能違背父親意願,只能背後自己解決。
林雲和父母二人聊了一會天,看到林學東的確沒事這才放下心。
“老大老二,你們回家吧,晚上我留下來照顧你爸。”
母親孫秀芳讓哥倆回家,林峰也不吭聲,點了點頭轉身就走,林雲急忙跟了上來。
“哥,你是不是去找宋朝陽那個煞筆麻煩?”
林峰火冒三丈。“對,我早就看那個煞筆不順眼,這次竟然敢打咱爸,真是活的不耐煩,走,咱倆去干他一頓!”
林雲一邊跟上一邊問。“大哥,你跟我講講這個宋朝陽是什麼人。”
“什麼人?就是個煞筆唄,還能什麼人?”
林雲道:“我知道是煞筆………不是,哥,你準備和這個煞筆打架,那你也不成了煞筆嗎?”
“艹,老兒,你說得是什麼胡話?”
“哥,我有一個辦法,能敲他一筆錢,錢不比打架好?”
“錢?錢哪有打他一頓好?”
“…………哥,別廢話,聽我的,走,帶我去報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