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溫暖如春》大結局
第二百零五章
溫暖如春(大結局)
十五年後。
十五年間,白楊已經漸漸明白他不能一直沉浸在過往的痛苦與悲傷之中,妹妹已經走了,她那麼清高又不喜歡欠別人的東西和情的人,肯定不希望因為她的死給別人帶來的是無窮無盡的痛苦與悲傷,尤其是他白楊,因為玫梅把兩顆腎留給他,是讓他健康而幸福快樂的替她活着的,替她照顧和孝敬父母的。
雖然爸爸與媽媽因為過度思念她,也在幾年前相繼過世,父親六十六歲,母親剛剛滿六十五,時間相隔僅一年,甚至連同林爸爸和林媽媽也在去年冬天在家裏煤氣中毒走了。
林瓏懷疑是不是他們因為看着哥哥抑鬱症越來越嚴重,怕他哪一天比自己走得更早,自己要白頭人送黑頭人,所以他們自己先行走了,因為不想承受爸媽失去玫梅那種痛苦,不然夜裏好好的在家裏睡覺要去燒什麼古老的煤爐取暖呢?十年前家裏就安裝了太陽能供暖設備,還有好幾個電熱爐和電熱毯。
還好四位父母都看到了自己的孫子孫女,外孫子外孫女,並抱到了他們。
八年前,白楊迎娶了十多年前就回來幫哥哥和白楊的創業和陪伴這兩個心靈極度脆弱的哥哥,代替玫梅看住他們,守護他們,好讓天上的玫梅放心的林瓏。
當然他們的結合是哥哥林業一手撮合的結果。一年後林瓏給兩個家庭生下了一對龍鳳胎,取名思玫,懷梅。
前些年兄妹三個忙於創業,整天裏東奔西跑的拉業務,見客戶,拉投資,搞融資,忙得幾乎兩腳不沾地,那時好像沒有太多時間想別的,哥哥只是有點工作狂而已,並沒有發現他有什麼太大不正常的地方或抑鬱傾向,雖然他經常對着玫梅的照片或看着玫梅以前的視頻發獃出神,眼角還掛着淚水,但是自從他們的公司逐步走入正軌,尤其是白楊結婚生子后,林業的抑鬱傾向才漸漸顯現。
由於思玫的眼睛挺像白楊的,當然也很像玫梅,他常常會抱着她望着那雙眼睛喊着玫梅,或是對着思玫喃喃自語,有時聽得清,有時根本就聽不清,不過大多是與玫梅和他們的孩子,什麼“玫梅,你怎麼這麼狠心,把我一個人留在這裏做什麼?讓我這麼想你,卻看不見你,也摸不着你,不知道你在那邊過得好不好,有沒有人欺負你?。”等等。
往往他嘴裏念叨着這些時,手就不由自主的在孩子身上摸來摸去,甚至會摸到孩子未發育的胸部,不光林瓏和白楊看着嚇一跳,連他自己發現后都會嚇了一大跳,此後便不怎麼敢抱思玫了。
又或是對着玫梅的照片嘀咕着什麼“玫梅,如果我們的孩子還在這邊的話,她應該也是一個亭亭玉立的小少女了,一定跟你一樣美麗高挑,你看你們家的基因多強大,你和你哥連思玫懷梅都像你和你哥,一點沒有遺傳林瓏的什麼,所以我們的孩子也一定是隨你的,可是我都沒見過她,你也不在夢中讓我看看她,甚至你都不常在夢中出現了,是在那邊已經又有人在你身邊照顧你了嗎,所以你已經不再等我和想我了嗎?”他這麼說著往往是淚流滿面,但發現有家人過來時,他又連忙收起照片,抹掉眼淚,強裝笑顏。而且最近幾年來這種狀態越來越頻繁,持續時間也越來越長。
白楊和林瓏以及父母沒少為他張羅過對象,結果都被他臭罵一頓,說他們都忘了玫梅,但他沒有忘,也永遠不會忘。
五年前,當林瓏去雲南出差時,在居住的民俗酒店偶然遇到以前那個差點做了她嫂子的趙婷,她已是這家連鎖酒店的總經理了,談起彼此的近況得知她依舊沒有找到適合的人,而且她說自己可能不會再找了,覺得自己這樣過也挺好的,並不覺得自己生活中缺少什麼,那何必再被他們傷害呢?何況繁忙的工作已經讓她分身無術了,似乎是不再相信男人,準備獨身一生,只享受工作的意思。
但她話雖這樣說,可林瓏說起哥哥的近況時,她還是唏噓不已,似乎眼中還閃爍着些淚光,而且在出差結束退房后,前台服務生還交給林瓏一個信封,說是他們趙總讓他交給林女士的。
當林瓏打開看時發現是一張有些字跡的紙,而且裏面還夾着一張銀行卡,趙婷讓她把這張卡轉交給哥哥,說卡里的三十萬是當年賣那套房子還了房貸所剩下的錢,“一直沒有機會交給你哥,現在看你們也不缺這個錢,但這些畢竟是你哥那十幾年來的積蓄。其實當年收下那套房子也是在賭氣,後來仔細想想他並不欠我什麼,感情本來就沒有是非對錯,何況他心裏一直都有那個叫玫梅的女孩存在的。而且那幾年他都挺照顧我的,所以請你將這張卡轉交給他,密碼是他的生日,也讓他忘了過去的事,一切向前看,請他珍重!”
看完這些林瓏眼睛也濕潤了,或許哥哥對她沒有愛情,但他們畢竟也在一起三四年時間,還差點結婚了,終究彼此之間還是有些感情吧,所以林瓏就想從中撮合他們破鏡重圓,畢竟玫梅已經過世十年了,而哥哥還活着,他必須要有自己的生活,白楊都開始自己的生活了,難道哥哥不可以嗎?玫梅肯定也不希望看到他總是這樣下去的。
回去后,林瓏便將卡和那張紙給哥哥看了。
哥哥雖然平靜的看完了,但眼眶中也溢出了淚水。
然而當林瓏透露那個她希望的意圖時,卻依然遭到哥哥的拒絕,他說自己已經傷害過人家一次,難道還要傷害她第二次嗎?甚至還警告妹妹不要再說這類事情,否則他就追隨玫梅而去,弄得家人都不敢再提這樣的事。
對於白楊來說,白手起家和創業是艱辛的,雖然邰氏的新任總裁邰遜昌也看上了紅石坡的好山好水和未受污染的空氣與山水,願意兩億元入股他們的紅梅生態旅遊項目以及相關係列產業和產品的開發及生產,但是仍要以邰氏集團的名義,也就是這個項目和這個公司仍是在邰氏集團旗下的子公司。
連白楊自己都說這樣的要求並不過分。
但是白楊卻拒絕了,很多人都不明白他的想法,包括他們的合伙人於大誠,甚至連當地政府都出面做他的工作,說邰氏是跨國大企業,掛靠這樣的跨國大企業,這個項目也就有了國際視野和影響,對這個地區也是大有好處,等等。
但依然沒辦法改變他的決定。
因此曾經的堂哥更是以為他忘恩負義,說他忘了邰家三十年的養育之恩,忘了與邰家三十年的情義,更忘了爺爺和叔叔三十年的疼愛,甚至說他就是一條白眼狼,翻臉就不認對他恩重如山的恩人了。
對於堂哥這樣的指責,他沒有辯解,雖然他每年都會出國看望母親,每年爺爺奶奶以及父親的忌日他都會去看看他們,陪他們說說話,一雙兒女降生后他更是帶上林瓏和他們一起去,他也曾建議母親回國居住,以便自己更好的照顧。
但母親似乎害怕回來,因為回來可能會時常見到他的親生父母,那自然會說起他,也免不得會說起玫梅,說起他那是父母們的驕傲,但是說起玫梅,甚至想起那孩子許秀紅依舊不能釋懷,雖然丈夫也因玫梅的事以及繼承權易主等事倍受打擊而一蹶不振,病怏怏的兩三年後病故了,在最後日子裏白楊整整在身邊照顧他一個月,直到給他送終和處理後事。
雖然創業需要資金支持,母親想把自己名下股份轉讓出去,給他作為創業資金,甚至是以借的方式,但他還是拒絕了,只是將他在蓉城那套房子和那輛奔騰小車買了,作為啟動資金,因為那是他多年做模特和演戲掙的錢買下的,屬於他的個人財產。
其實之所以拒絕堂哥的建議,不是因為別的什麼因素,只是他因為不想再靠着邰家的光環工作和生活,雖然這樣比較艱難,但至少證明自己不靠邰家也有所作為吧?至少證明自己不管是過去的邰遜哲,還是現在的白楊都是有一些實力的吧?沒有名門望族的背景與光環自己也能開創一番事業的,哪怕最後失敗了,自己也沒有遺憾吧?
而且這個項目也不是他白楊一個人努力的結果,還有林家兄妹和他幾年的勞動成果,他白楊沒有權力就這樣送給邰氏,雖然他們當初是為了幫他才一起來做這個項目的,甚至是為了不讓他失望和失落,畢竟他當年回來時很不適應這樣的生活,覺得自己的人生太戲劇化了,甚至是太荒謬。
人往往很容易接受好的一面,卻難以接受糟糕的一面的,除了玫梅那種特立獨行和與眾不同的個性之外,給予她厚愛和饋贈反倒令她不安和惶恐。
然而他和玫梅雖然是一對爹媽生的,但他或許依然沒有像玫梅那樣的品質,過去也似乎太在意豪門世子的身份了吧?才會把和玫梅的那次DNA檢測當作兒戲來玩,才從不懷疑自己的身份,儘管質疑的聲音從小到大都不絕於耳,母親還曾經很擔心這些聲音會影響他的心理。
所以回來的時候要不是想着玫梅的腎在他體內,他有責任也必須替她活在世上,替她照顧和孝敬眼前這對老夫婦,因為他們女兒的腎在他體內,因此他有這個責任和義務,他當時就是靠這樣的支柱走過那幾年的日子,儘管他們對他好得讓他難受。十年前,得知他要創業時,父母就拿出多年來的積蓄,甚至把現居住的房子都賣了,想多少能幫他點忙吧?他從小到大都不在自己身邊,自己沒盡到做父母的責任,現在他回來了,自己要全力支持他的,也讓自己心裏覺得少一份對他虧欠,即便是玫梅,他們也會這樣做的,因為這是做父母的本分,何況是白楊這個從小到大就不在身邊的孩子呢?雖然白楊得知后又把房子買回來,這才沒讓父母到租房住的地步。但這件事對白楊觸動很大,也讓他愧疚不已。儘管如此,但他在內心深處卻仍然是替玫梅盡孝的心理,而不是替他自己。
直到自己有了思玫和懷梅,尤其是父母相繼去世,再也沒有盡孝的機會了,他才逐漸明白自己這些年來並不是在替玫梅盡孝,如果是在替玫梅孝敬他們的話,那他白楊已經沒有機會替自己盡孝了,他的生命是他們給予的,又思念和牽挂他三十年,難道這樣的恩情不值得他用真心去報答嗎?
其實父母才是最苦的,三十年來都在思念他,他好不容易回來了,他們又開始思念玫梅。
他們從未真正告訴過這對可憐的父母玫梅的死訊,而是想盡一切瞞住他們,因為這樣的事實實在太難令這對苦命的父母接受了,對他們太殘忍了。他們說集團里每年都會選拔一批有天賦,資質又好,潛力又大的設計人才去外國深造,有機會便留在外國工作,還說去年玫梅就選上了,但玫梅擔心父母不讓她去,也擔心出國要幾年時間,還可能留在國外工作,所以並不願意去,今年找到了哥哥有點安心,所以才在兩個哥哥的動員下去了,由於走得太急,都沒有親手把哥哥帶給父母,只好讓林業哥把哥哥帶回來,等等。一邊又讓那個像玫梅的女孩給他們打電話,和他們視頻,陪他們說話。
當然這也是逼出來的法子,最初給他們打電話是小娟模仿玫梅的聲音。
然而玫梅即使是手術第二天,她都會讓林業和護士給她化濃妝,以遮蓋臉上的憔悴和蒼白好和父母視頻,因為那天是周六,是她與父母約定視頻聊天的日子,一周三六是鐵律,不然爸媽會擔心她出什麼事,雖然父母有時候也會忘記這個規定,而忘了給她打電話。之後想起來卻要數落她不給他們打電話。
她說忘了,說他們不是也忘了嗎?
結果他們狡辯說自己老了,記憶力當然不如玫梅這樣的年輕人好啊!玫梅說她真是服了他們啦!
可是玫梅出事後,視頻便不可能了,因為小娟無論怎麼裝扮,怎麼化妝都不像玫梅,她與玫梅長相差距大太了。最後許夫人在他們集團找了個跟玫梅長相差不多的女孩,即可以應付一下當時幾乎時時刻刻都在逼問她要玫梅的遜哲,又叫她陪白家父母視頻聊天。
當然遜哲不像白家父母那麼容易糊弄,只跟她聊了不到十次后就徹底知道她根本不是玫梅。
而父母覺得畢竟女兒在外面闖蕩也好幾年了,現在又身處國外,自然不太清楚女兒究竟改變了多少,但是兩三年後,他們還是漸漸沒有再跟那個女孩聯繫了,並且倆人都變得沉默寡言,甚至有一年白楊和林業還發現在他們家祖墳地上,多了一座沒有任何標記的小土墳,明顯是父母為玫梅而堆的,也不知道他們在堆這座小土墳時,流了多少眼淚。
但是他們卻從沒有問過他們什麼,甚至都很少在他們面前提起玫梅,直到母親臨終前才問他妹妹是怎麼走的?
他說是車禍,是為了救他走的。
母親隨後安詳的閉上眼睛走了,最後眼角還有一顆淚流出來。
第二年白楊把妹妹接了回來,安葬在那座小墳里,讓她回家,讓她陪着父母,因為爸媽太想她了。
當然遜暉這十幾年來也是國內國外兩邊跑,韓爸爸和李阿姨故土難離,甚至他還想把兒女留在身邊,但他們倆都有病,國外醫療條件可能好一些。
十年前,韓華終於能站起來了,雖然走路仍有點跛,但現在已娶妻生子,雖然沒有從事模特行業,但卻在時尚造型方面嶄露頭角。
而韓冰的情況這些年也是時好時壞,而且不能在她面前提玫梅,否則就像當年得知玫梅沒救了一樣受了極大的刺激跑出去,或是崩潰的大喊大叫:“玫梅,白玫梅,我不是故意,我只想出口惡氣,我真的沒想到要害死你,真的,真的!你饒了我,你饒了我!……!”神情顛狂得可怕,好像誰在逼迫她一樣,有時還會跪地求饒。
雖然遜暉這十幾年來帶她去過各大心理醫院治療過,但效果並不是很理想,不過前不久他們在國內收養了一個孩子,現在韓冰忙着照顧孩子,似乎情況有所轉好。
但遜暉說等孩子長到一定年齡,他們會告訴她,她是他們收養的,因為她有權知道自己的身世,也有權去尋找自己的親生父母,因為她是自由的,收養她並不等於佔有她,無論她是收養的,還是親生的,為她付出並不是為了索取回報的。
似乎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發展,除了林業哥哥,一個月前他更是去上海出差后就沒有再回來過,本來他那種狀態已經不適合出來工作了,但白楊夫婦覺得讓他什麼不幹,只怕病情會發展得更快,所以讓他每天依然按時上班,按時下班,還帶他去一些商業活動和應酬,希望讓他參加一些社交活動對他病情減緩有所幫助,可他要麼拒絕參加,要跟着去了,也只是站在旁邊發獃,不會主動跟人說話,別人跟他打招呼,他只是冷漠的回應一下,又會很快回到發獃的狀態中。
還好別人都不介意,畢竟是創始人之一嘛,大家都對他現在的情況表示同情和挽惜。
自從去年父母意外走了之後,他變得更消沉了,甚至有自殺的想法和念頭。
白楊夫婦曾多次動員和要求陪他去做心理治療和心理干預,但每一次得到的答覆都是哥哥的大發雷霆,說:“有病的是你們,你們才得抑鬱症,你們才應該接受心理治療,因為你們都忘了玫梅,你忘了你白楊的健康身體是怎麼來的,那是玫梅拿自己的命換來的!”隨後又指向林瓏。“還有你,你也忘了從小跟你一起長大的好姐妹,要是沒有她的犧牲,你哪來這麼好丈夫和兒女!可是你們卻都把她忘了。”這樣的場面最後總是以三個人抱在一起痛哭收場。
今年年初他說父母都不在了,所以他想出去走走跑跑業務,隨便旅旅遊,看看別人怎麼做旅遊的,還說他二十年前就經常出差什麼的。
結果林瓏和白楊誰都沒有同意,因為他們不知道哥哥這個樣子出去還會不會回來?
他也沒再說什麼,而是悶在家裏不再去上班,有時連飯都拒絕吃,他最常做的事就是拿着玫梅的照片發獃又淚流滿面,彷彿是在反抗他們不同意自己的想法。最終他們還是妥協了,覺得也許讓他出去走走,開闊開闊心胸,讓他忙起來也許就沒空想過去的那些事了,也就不會沉浸在過往的痛苦之中無法自拔了吧?畢竟最忙碌的那幾年裏哥哥不也沒什麼事嗎?
但讓他一個人去,林瓏和白楊都是一百個不放心,也不放心讓別人跟他去,兩個人只好輪流放下手頭上的工作,親自帶着他去跑業務。然而他們倆都發現哥哥表現得都非常正常,甚至是很出色,就像換了一個人似的,一點沒有這幾年沉默寡言的影子,就跟十年前他們仨剛剛創業時,甚至跟玫梅還在世時一樣,當然即便十五年前玫梅還在世時,他也是不怎麼開心的,因為他無法坦蕩的跟玫梅在一起,自從和當時的遜哲做了那個交易之後。
林瓏和白楊雖然感覺有些奇怪,但更多的是高興和欣喜,甚至還打算等些日子,給他說一門親事,既然他已經放下痛苦的往事,應該不會再排斥這事了,即便他仍然不願說這事,那就不說好了,只要他能開開心心健健康康的活着就夠了。
然而兩個月前,他非要自己帶隊出去,而且還抱怨讓他們倆跟在身邊,感覺自己還是小孩,還要他們兩個大人看着似的,說思玫懷梅都上學了,都不需要人看着了,而他快五十的人,反而要他們兩個人輪流看着了,難怪員工們都在底下議論說他有抑鬱症,怕他自殺,所以只有這樣陪着他等等,好像他拖累他們倆一樣,所以他要證明一下自己。
當然林瓏和白楊也聽到了這樣的議論,但他們仍不放心讓哥哥一個人去出差,所以派了幾個元老級,又信得過的部門經理跟隨他去,那幾次下來大家都說林總到底放下過往了,恢復正常了。
白楊夫婦自然是高興的,但同時又覺得不大正常,似乎恢復得太快了,而且林瓏最後一次陪他出去時,他們不僅去了好幾個地方,還簽下了好幾個旅行社,拉來了好幾批遊客,哥哥還給她買了好多好多東西,卻沒給白楊和孩子們買什麼東西。
這讓林瓏有點覺得太陽從大西方出來的稀有性,尤其是沒給孩子們買什麼,卻獨寵她,因為哥哥平時最疼孩子們了,尤其是思玫。林瓏就問他這次為什麼沒給他們買,卻專給她買?
哥哥笑笑說:“他們以後有你買嘛,而你以後除了你老公偶爾會給你買一些以外,但他以後可能會非常忙碌的,公司會越開越大,越開越多的,可能有時候會忘了給你買禮物吧?你以後也會非常辛苦,所以千萬別虧待自己,自己想買什麼就自己買什麼,要讓你的兒女們給你買,起碼還得等十來年呢,而且哥哥希望你能好好照顧白楊,無論今後發生什麼變故,或是他變心,有幾個小老婆了,你都不要離開他,你都要替我好好照顧他,因為他是玫梅的哥哥,是白叔白嬸唯一的血脈,他體內還有玫梅的兩顆腎哪!十年前他有創業的想法時,我執意要求他休息半年,把玫梅留下的另一顆腎植入他體內就是為了讓他有更好的身體和精力去做他想做的事業和他想實現的人生目標和價值,不至於讓他太後悔和失望跟我回來,現在看來他沒有後悔,當然這也有你的功勞,所以你要替玫梅和我好好看着他和照顧他。這是哥對你的最……,最重要的要求,明白嗎?”哥哥說完后沖她微微一笑,這笑是那麼的溫柔、和善,更是幸福異常的。
看得林瓏就覺得哥哥的話很不對勁,也很不正常。
但哥哥的解釋是他幾天前夢見了玫梅,她讓他不要再想着她了,讓他好好生活,所以他要聽她的話,好好生活,好好活着幫她和你看着白楊,讓他在家鄉生活得幸福美滿,不後悔回來。
林瓏聽這話才有些放心,因為哥哥只要是夜裏夢見玫梅都會非常開心和幸福,好像真的見到玫梅似的,父母在世時只要看見他這樣就知道他晚上一定是夢見玫梅了,而且連續好幾天整個人都能保持這種狀態,做事也非常有勁,有精神頭。
然而父母卻沒有跟他一樣高興和興奮,而是在背後悄悄抹淚。
然而離上次出差回來沒幾天,哥哥又說要去上海出差,說是有一些老客戶聽說他又出來跑業務了,約他去上海推廣他們的資源和產品,還說要帶幾個業務骨幹一起去,但林瓏仍不大放心讓他去,當然每次他說要帶隊出去時,林瓏夫婦都是不大放心的,畢竟他是個有嚴重抑鬱傾向的人,最近似乎好得不大正常,可想到前幾次他出去都平安的回來了。
他見妹妹仍舊是擔心不想讓他去的意思,就說讓林瓏這次還陪他去也行,只是他說,他聽下面的員工說在他們兄妹倆遊山玩水時,白楊的工作加大了好幾倍,每天都要加班到深夜,而醫生再三叮囑他們不要讓他太勞累,還有家裏的孩子也被保姆照顧得瘦了一大圈等等,總之是點林瓏最痛的地方說事。
最後林瓏還是同意讓哥哥帶幾個業務骨幹去了上海,像以前幾次一樣他們都是千叮嚀萬囑咐讓那幾個人一定和哥哥一起回來,無論發生任何情況,也不能讓他離開他們太久,等等。
到了上海后,林業也帶他們見了一些老總,簽了好幾個旅行團,也組織他們開展了幾場推介活動,但是就在一切快結束了,準備回來時候,“林總卻不知道什麼時候離開我們了,誰都沒有注意到,而且他的兩部手機,身份證等隨身的東西都沒帶,我們還以為他遇到了什麼朋友,被朋友拉去玩了,還會回來,就在酒店等他,可等到天黑都不見他人回來,這才一面讓人在酒店等着,一面大街小巷尋找,當時以為還找得到,當然也怕白總和林總責……。兩天兩夜一無所獲,這才……。”第三天一大早白楊夫婦就出現在大上海的街頭,章經理等人着急和愧疚的告訴夫婦倆。
然而他剛說完,林瓏的手機就響了,她忙掏出來,以為是哥哥,但卻只是哥哥的定時語音留言,“林瓏、白楊,當你們倆聽到我提前錄好的這段留言時,我可能已經到達玫梅那邊了,如果運氣好的話,我已經找到玫梅,和她團聚了。她一定跟從前一樣漂亮美麗,也一樣深愛着我的,所以我們倆一起在那邊,一定是很幸福和快樂的,而不是之前的陰陽相隔,生死相離。所以你們應該為我們倆高興和祝賀,而不是難過和傷心。
白楊啊,也許我林業始終是沒有責任和經不起託付的人,卻擅長轉移責任。要不是我當年把照顧玫梅的責任推給了你,你和玫梅也不會這麼痛苦,玫梅更不會因此而過早的離開了這個世界,讓你們的父母承受了這麼多年本不該他們承受的痛苦。現在我又要把之前答應過玫梅的事轉交給林瓏,無論如何都請你善待她。林瓏,你還記得之前答應過哥哥的事吧?替我好好照顧白楊,你老公,這樣我和玫梅以及你公公婆婆都可以放心與安息了。
我本想在家裏解決,省得你們找來找去,可我擔心嚇壞孩子,讓他們的心理產生陰影,所以還是出來了。因此林瓏白楊,你們最近還是把心思放在孩子和公司上面吧,即便我在外面,也會回去找玫梅,不會做什麼孤魂野鬼的。最後,是我自己瞞着章經理他們偷偷跑出來的,別為難他們。”
聽着林瓏手機里發出的聲音,在場的人無不動容落淚,林瓏更是在白楊懷裏哭得天昏地暗,她覺得哥哥對她和白楊好殘忍,他心裏只有白玫梅這個已經死了十五年的死人,卻沒有她和白楊這兩個活生生的活人,難道他們在哥哥心目中就那麼不重要嗎?還用這麼殘忍的方式告訴她,叫她不要找他,難道他們就真的這麼無情,不會去找他了嗎?
最終林瓏由於過度傷心而病倒了,而白楊則通過各種媒介發佈尋人啟示,甚至用最傳統的方式在各個車站以及街頭巷尾,甚至是機場張貼尋人的小廣告,結果被管理人員追得滿街跑,連白楊都被拘留過,一面又讓公司的人在家鄉的大小河流,山郊野外四處尋找,因為哥哥說他會回來找玫梅的,不會做孤魂野鬼的,可是總要找到他,讓他入土為安吧。
然而一個多月來的尋找卻一無所獲。
找不到哥哥的屍首,林瓏和白楊甚至想是不是哥哥並沒有走,留了那個留言,只是為了嚇唬他們,因為他覺得他們之所以有今天美好的生活和事業都是玫梅的犧牲換來的,而他們卻把玫梅給忘了,還一個勁的讓他也忘了,重新生活。
所以他在懲罰他們。
這麼想林瓏和白楊反倒是心情沒那麼傷心和鬱悶了,覺得只要哥哥還活着,他遲早會回家的,即便不願意再回家,不願再見他們,只要他還活着在世上的某個地方快樂幸福就好。
然而半年後,他們在某公共平台上看到一則消息,說是在距離紅石坡二十多公裡外的一條河裏,有人在鉤魚時發現一具嚴重腐爛的男屍。經法醫鑒定死亡時間大概在半年之前,排除他殺,並刊發了男屍的照片以及遺物,但由於屍體已經腐爛嚴重,所以照片故意弄得很模糊。
林瓏和白楊還是一眼就認出了他就是他們找了半年之久的哥哥,林業,因為有一塊砸成碎片,卻又被粘貼好的梅花形狀的綠色石頭和一個雪白珍珠耳釘。他們隨即趕到那裏,經過DNA比對,確認是林業無疑了。
結果出來后,林瓏似乎又理解了哥哥,因為他忘不了玫梅,走不出往事,活在世上不亞於承受着煎熬,現在這樣或許是解脫與結束痛苦,結束煎熬。
他們把哥哥帶回來與玫梅合葬在一起,讓他們永遠在一起。
甚至哥哥在最後的日子裏還為公司拿下了好幾個大單,好像是在為公司和白楊林瓏盡最後一份力,自己才能安心離開,見到玫梅后才有所交代。
有一年冬天,白楊、林瓏帶着一雙兒女去某旅遊勝地度假,卻意外遇到了同樣帶着妻女來度假的遜暉。
雪地上三個孩子歡快的嬉戲玩耍着,四個大人在旁邊看着都很開心。
然而,看着看着林瓏不知不覺眼睛就濕潤了,為了避免大家發現而掃興,她悄無聲息的走離了人群,然後一隻強有力的胳膊將她溫柔的攬進懷中,依舊是那雙大大的眼睛,濃濃的眉毛,讓林瓏彷彿看到了玫梅。
他目光如和煦的春光般望着她:“是不是又想起了哥哥和玫梅?”
她抬頭看着他點頭又搖頭,說:“是想起我們三個小時候也像他們這樣嬉戲玩耍,只是哥哥差不多是大人了,卻老是被我們兩個小的欺負,而我們則總是倒打一耙的說哥哥欺負我們,結果爸媽總會向著我們,還會說這麼大人了,還欺負妹妹們,真是要不得。估計在天堂玫梅也像小時候一樣欺負他的。”林瓏竟有點替哥哥擔憂起來。
白楊笑笑:“是啊,不過哥哥肯定很願意!”他們相視而笑,緊緊依偎在一起。
身後是孩子們的笑聲,遠處一輪紅日徐徐升起,溫暖如春。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