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楊修:背鍋的總是我
滿寵的手心出了一層汗,手裏的錦盒沒握住,順着袖管滑到了地上。
“咚。”
金條撞在地上,發出沉重的悶響。
滿寵慌忙蹲下去撿。
但是曹錚比他的動作更快。
“滿令君?”
曹錚困惑地看着滿寵,滿寵一大早上跑到自己家門口,是專門為了堵自己的嗎?
這可真是想瞌睡就來了個枕頭,曹錚還想着找滿寵商量一下水車的事情呢。
聳聳肩膀,曹錚把錦盒還給了滿寵。
送出手之前還掂了掂錦盒的分量,挺沉的,還有軟金屬撞擊的脆響。
曹錚不用動腦子猜就知道盒子裏裝的是金條,很多根金條。
滿寵一大早晨揣着一盒金條幹什麼?
要送禮嗎?
曹錚探尋地盯着滿寵笑意盈盈的臉看。
印象里滿寵是一個超級嚴肅的人,對人總板着一張臉。
可他居然這麼熱情友善地看着自己,不對勁,嚴重不對勁。
滿寵笑呵呵地打量着曹錚,伸出袖子擦了擦額頭滲出的微汗,不露痕迹地把金條藏進了寬袖深處。
滿寵本來是想把金條送給曹錚的,但是猜測曹錚和曹操的關係之後,他就趕緊把這個冒失的念頭收起來了。
如果事實真像他所揣測的那樣,曹錚應該是不會缺錢的。
他把金條送給曹錚,非但不能夠取悅曹錚,反而還會起到把馬屁拍到馬腿上的效果。
對,就是馬屁拍到馬腿上。
滿寵環視着曹錚住的這個破敗的小院,更加堅定了這個決心。
曹錚為什麼放着大豪宅不住,住在這個陋巷裏?因為他和曹操一樣,喜好簡樸。
就像很多大官,明明特別有錢,但非要住在破房子裏,用古早的東西,道理是一樣的。
就是追求一個簡樸。
滿寵覺得自己不能把簡樸的氛圍給破壞掉了。
他理了理衣領,笑容可掬地說道:
“我是來找小郎君磋商一下曹植公子的處理事宜。”
‘小郎君?’
曹錚愣了一下,過了一秒才反應出來這個‘小郎君’叫的是自己。
滿寵主持整個鄴城的運轉工作,跟人講話都是粗聲大氣頤指氣使的。
他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客氣了?
曹錚越發越覺得古怪。
不過也許是魏叔給滿寵通的氣,畢竟昨天晚上自己剛剛抒發了一番對於曹植事件的處理意見。
如果不是魏叔的話,滿寵壓根不會知道自己也知道這件事。
但就算是這樣,一個鄴城令來找一個伍長磋商政務也着實有些離譜。
曹錚笑了笑,伸手往門內做了一個請的動作:
“滿令君,來家裏說話吧。”
“好。”
滿寵樂呵呵地搓了搓手,眼睛不住地在曹錚身上轉啊轉,臉都要笑僵了,進門的時候還差點被門檻絆了一跤。
這可是曹司空‘入幕之賓’的家啊。
滿寵參觀着殘破的小院,覺得這裏的每一塊破磚破瓦都有內涵,不可小覷。
至於內涵是什麼?滿寵暫時還沒有想明白,但他潛意識裏覺得曹錚家裏的擺設不簡單。
比如石桌上擺的那個白陶碗,為什麼碗裏面那一圈兒是黑的,是不是寓意着‘外表純潔,內心黑暗’?
滿寵心裏暗暗猜測着,他覺得能讓曹操如此着迷的人,絕對不簡單。
“滿令君,您先隨便坐,我去沏壺茶來。”
曹錚招呼了一句,遛着腳步到廚房燒水。
等待水燒開的間隙,曹錚在架子上找茶碗。
“咦?碗怎麼少了一個?”
曹錚看着架子,發出驚嘆。
架子上有一個專門給流浪狗裝狗食的白陶碗不見了。
長時間裝狗食,把碗底都染黑了。
可能是隨手放沒了吧?
曹錚隨便一想,沒當回事,從架子上抽出兩個乾淨的碗,沖乾淨。
這時候水開了。
曹錚沏茶、沖茶,拎着茶壺和茶碗走到院子裏。
“不是什麼好茶葉,令君權當解解渴吧。”
曹錚謙虛地說了一聲,拎起茶壺準備給滿寵沏茶。
滿寵怎麼敢讓曹錚給自己沏茶,連忙站起來,搶過茶壺。
利落地把茶水衝進石桌上的那個白陶碗。
深綠色的茶葉在烏黑的碗底打着旋兒。
“有意境啊。”
端起茶碗,滿寵把茶水一飲而盡。
這茶水不像普通的茶水,這茶水自有一股獨特的況味,苦澀中帶着幾許微酸,幾許鮮咸。
滿寵下意識地想吐,但他的理智阻止了他這樣做。
因為這茶水是曹錚沏的,其中必有深意。
滿寵砸着嘴品味着,大概品味出曹錚想要向他表達什麼。
他想表達的是人生喜憂參半、五味混雜。
一如這碗風味複雜的茶水。
唔~不仔細品還以為是餿味呢。
滿寵擦了擦嘴角,矜持地朝曹錚笑了笑:
“好茶!”
“呃……”
曹錚直接驚呆。
剛才滿寵的手速太快了,曹錚本來想提醒一下滿寵那個碗有問題,但滿寵沒有給他說話的機會。
他行雲流水地就把茶喝完了。
“怎麼?有話要講?”
滿寵和煦地笑笑,複合的味道從食管里翻湧上來,衝擊着他的味蕾。
“沒……沒什麼。”
曹錚複雜了咬了咬嘴唇,最終什麼也沒說出來。
“咱們直接進入主題吧,曹植公子的事情小郎君有什麼高見?”
滿寵很興奮,從袖管里掏出小竹板和小刻刀,準備記錄。
“哦。”
“我的意見是曹植是肯定不能重罰,那樣會讓曹操不開心。”
“但是也不能完全不罰。”
“我主張小懲大誡,把他攆回許都關禁閉就行了。”
曹錚淡淡地說道,曹植被攆回許都,這意味以後權力中心發生的一切事情都跟他無關了。
類似於壯士斷腕的一種解法,保住了性命,但也損失了前途。
這種處理方式是當前情境下的最優解,既能讓曹操滿意,又能讓眾人覺得事情不是那麼容易就翻篇過去了。
滿寵飛快地記錄著,邊記邊點頭,曹錚說的確實有幾分道理。
“然後那晚跟曹植一起出行的隨從,要重罰。”
“把本該加諸於曹植身上的重責轉移到隨從身上,把責任都推卸到那個隨從身上。”
曹錚平靜地說著,心中有一些微微難受。
誠實地說,那個隨從屬於代人受過,不過這件事情總要找一個替罪羊。
“那晚跟曹植一起出行的人是誰?”
曹錚問道。
“是楊修。”
滿寵頭也不抬地說。
“哦,是楊修啊。”
曹錚哦了一聲,心中難受的感覺一掃而空。
既然是楊修那就沒事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