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秋嘗
看《春秋》必先讀《左傳》,這是太子大傅衛綰說的!
因《左傳》是春秋末年魯國的左丘明為《春秋》做註解的一部史書,與《公羊傳》、《穀梁傳》合稱“春秋三傳”!
想要理解《春秋》就必須先從《左傳》開始,即便這本書是《春秋》的簡讀版,但是對於林楓來說,依舊學的很艱難。
主要是王藏代授喜歡咬文嚼字,還有就是古人實在是太懶,為了少刻幾個字,就用最簡潔的話語來說明一個艱澀的問題,讓林楓很是討厭,每日輪到衛綰抽檢時,更是沒少挨揍,也遭受到了竇良享等人恥笑。
這樣的日子一直持續到七月十五中元節!
中元節也是大漢祭祀逝者的節日,俗稱鬼節,當然不限於祭祀自家先人,通常一併祭祀施捨死於非命的孤魂!
不過此時也是豐收的季節,瓜果蔬菜採摘完,所以在林楓看來,中元節祭祀,即是表達對祖先的敬畏,也是孝道家風的傳承。
林氏自然不能跟皇家,甚至是相傳幾代的王侯顯貴相比,但也很隆重!
因在一個家族裏,祭祀也是一件了不得大事。祭祀祖先更是禮法的一種體現!
所以他早早的就在衛子夫的服侍下起床,然後用清水沐浴凈面,洗盡全身的污垢之後,這才穿上祭祀專用的禮服。
隨後又在青銅鏡前面正好衣冠,仔細打量一番,見沒有任何失禮不當之處,這才輕輕的推開房門。
玄衣纁裳配上高高的博冠,整個人看起來有一種說不出的肅穆威嚴。
不怒而自威。
不論是路上遇到的家僕還是丫鬟,都心如惴惴,不敢直視。
家裏的僕役也知道今日是主家大事,自然不敢偷懶,早早的就起身,用笤帚打掃院內的枯枝敗葉,擔心塵土飛揚,惡了神靈,更用凈水灑地,黃沙鋪道。
林勇身為林氏大總管,自然更加的忙碌,他彷彿是一個不停旋轉的陀螺,忙碌得腳不沾地。
族祠是林氏祭祀先人的地方,被安排在後院幽靜之處,整個祠堂都是用青石壘砌而成,硃紅色的大門兩旁放着兩尊石獅,說不出的莊嚴。
在廊前聳立着很多大腿粗細的紅色的木柱,好似肉嘟嘟的粉紅色的手指,又好似擎天玉柱一般,木柱上方則是拼接的木質結構。
整個建築雕龍畫鳳,飛檐斗拱,說不出的美麗精妙。
更為顯眼的是,在祠堂的正前方,尊放着一尊重達千斤,體型巨大的雙耳香爐!
而且這尊香爐也非常講究,圓蓋方身,三足兩耳,分別代表了天圓地方,陰陽三才。
可見古人對祭祀有多麼的注重。
“郎君,可以祭祀了。”見林楓走來,林勇拿起三柱小指粗細的高香點燃,氣喘吁吁的小跑過來小聲說道。
“恩!”林楓輕輕點頭。
“儀式開始,君侯躬身,進獻祭品。”得到林楓的首肯,從郎官亭調來主持過祭祀的老者扯着嗓子,大聲吼道。
在老者抑揚頓挫的聲音中,林勇率領兩排家將,雙手舉着紅布托盤中的貢品,急忙向族祠內走去!
然後在老者的示意下,林勇跟家將們先是將祭祀用的大三牲,擺在屋子最中央,林子業和林田氏牌位前方的黑色供桌上!
老者做事很嚴謹,所以擺放的祭品也是一絲不苟,左邊碩大的豬頭,中間的牛頭,那怕是擺在右邊最小的羊頭都是端端正正的。
“再獻,望林氏列祖列宗,保佑君侯,公侯萬代!“老者看了眼祭品,滿意的點了點頭,然後肅然朗聲道!
“諾!“端着托盤分列在兩旁的家將們,大聲的應喏道!
隨之酒水,蔬菜,還有瓜果,眾人按照老者的要求,整整齊齊的擺放在三牲的下面,摞的高高的非常豐盛。
“君侯跪拜!“
除了林勇手中的托盤,其他家將進獻完畢后,玄袍老者面色肅穆轉身,扯着嗓子,大聲吼道。
林楓在香爐前跪下,高舉香柱面色肅穆的三叩首后,才起身將一絲絲青煙升騰的高香插在香爐之中。
“君侯進獻!“老者頷首,林楓快速走進族祠,接過林勇手中的托盤,親手將調刻着銘文的四個白玉牌,恭敬地放在了三牲的上面。
“禮畢!“老者滿意的點頭,更滿意為郎君做事的酬勞,當然為郎君主持族祭是他這背子最大的榮耀!
“賞千錢!“林楓從族祠出來后,望着撫手摸着白須,雖然滿頭白髮,但換上衣着后卻給人一種年高德劭模樣的老者,微微點頭!
“謝郎君!“老者笑呵呵拱手施禮,周圍的僕人,家將瞬間滿臉黑線,原來對他們呵斥嚴肅的老頭也是勢力之徒!
“以後,你就是林氏祭司,掌族祭!“大漢四祭,中元節嚴格來講只是秋嘗,即是以收穫的黍、稷等作物奉祀祖先,而春夏冬三季也有祭祀,所以林楓不得不目擇一位專門的祭司!
“諾!“老者聞言,面色肅然拱手施禮道!
“姐姐,你在林侯府有沒有受欺負?“中元節祭祀,林氏僕人都被特許沐休半天,所以衛子夫能去平陽侯府見姐姐衛少兒跟弟弟衛青!
衛子夫伸手摸了摸比自已還要高出半個頭,穿着一襲青色深衣,英俊帥氣的弟弟衛青,微笑着搖了搖頭!
秋嘗,平陽夫婦身為皇親國戚自然也被召入了東宮,衛少兒也跟着大量僕從進了宮,衛子夫在平陽侯府也只見到了自已的弟弟衛青!
″來,看看姐姐給你帶了什麼?“心疼的揉了揉衛青的腦袋,衛子夫一臉溫和的微笑着將手中兩斤麥芽糖遞給了衛青,這是府中零食,每個人都有,據說是亭邑中送來的!
“姐姐,要不求求公主回來吧?“衛青接過小布袋,蹲在地上仰首低聲道,他害怕姐姐一個人在林府沒人照顧受欺負,大宅園僕人多,平陽侯們光僕人就不下五千,勾心鬥角,凌強辱弱的事他見的不少!
衛子夫微微一愣,她原先被送去林府時,也想過向公主求情留在府中,但是最後想到侯爺,公主仁慈的收留了她弟弟,她毅然決然的去了林氏,即是沒有選擇的命運,又何嘗不是想以此償報君恩,當然更多的是為了讓衛青和姐姐他們過得更好!
“傻弟弟!姐姐是僕人,那有資格去求公主!“衛子夫嘆了口氣,繼續柔聲細語道:“公主侯爺仁慈,我們身為僕人更要明尊卑,知禮儀!“
“嗯!“衛青點頭,衛子夫摸着他頭宛然一笑,低聲道“不用擔心,姐姐在林侯府過的也很好,對了這個給你,好好聽二姐的話!“
衛子夫小心的從懷中掏出手帕包裹的紋銀!
“姐姐,自已留着吧,我不要!“衛青見到紋銀一怔,然後急忙搖頭,腦袋甩得像波浪鼓似得!
衛子夫不由得眉頭一皺,直接塞進了衛青手中,有些不悅道:“讓你拿着就拿着!“
這些紋銀都是君侯賞賜,總共接近十兩,她在林府吃穿用度不愁,自然也用不上,但這些足夠她姐姐和弟弟,在平陽侯府中過得好一些,所以她毫不猶豫的將錢全給了自幼孤苦的衛青!
自幼吃過苦,受過罪,知曉人間冷暖的衛青,緊緊握着手中布袋和碎銀,望着遠去的背影,眼眶有些發紅,淚水爭氣的划落!
不論是在衛氏,還是在平陽侯府,對自己最好,最真心的都是三姐衛子夫,看着遠去孤單的身影瞬間覺得非常難過,同時也在小小少年心中埋下了出人頭地,逆改命運的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