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國風雲 第兩百一十章、唯有情字最傷人
街口處，餛飩攤前。
王紫妍坐在椅子上不停的打着哈欠，因為打哈欠的緣故，她的美眸中都是有着不少淚珠。
尹陸離看着睡眼朦朧，眼帶淚珠的王紫妍，抽出她懷中的絲巾，對着王紫妍的眼角擦了擦。
擦乾眼淚之後，尹陸離就王紫妍的絲巾遞還回去，關切的問道，“昨天沒有睡好?”
王紫妍點了點頭，對着尹陸離抱怨道，“師傅，您都不知道，昨天晚上，我都做了一個夢，夢裏面燈火通明，嘈雜的厲害。”
看着眼前這個傻丫頭，尹陸離也是微微一笑，想來她是都不知道昨天發生了什麼事情，怕是迷迷糊糊中，還以為那是夢境呢。
不一會，三碗熱乎乎的餛飩就端了上來，尹陸離端過一碗雞湯餛飩，拿起辣椒碟，往自己碗中加了一大勺，而後在湯中攪拌，看着湯麵上的紅油，尹陸離呲溜一口，感嘆一聲。
“啊，舒坦！”
看着尹陸離如此愜意，王紫妍也是準備模仿他，拿起湯匙舀了一大勺辣椒準備放入自己碗中，不過，尹陸離看到這一幕，伸出筷子，對着王紫妍打來。
“小孩子，少吃辣，對身體不好。”
王紫妍吃痛的收回了手，看着師傅，有些不滿的嘟囔着嘴，撅着紅唇說道。
“你才比我大幾歲，充什麼大人?”
聽到這話，尹陸離也是從鼻腔裏面冷哼一聲，說道，“紫妍，你說什麼?”
王紫妍知道自己說錯了話，連忙改口道，“師傅說的對，弟子謹遵師傅教誨。”
尹陸離滿意的點了點頭，繼續開始扒拉着雞湯中的餛飩。
不得不說，這熱湯餛飩真是一絕，皮薄餡大，味道鮮美，吃完一碗，尹陸離的額頭已經細密的汗珠，他又袖袍擦了擦汗，有些意猶未盡的喝着雞湯。
而譚松柏又是湊了過來，對着尹陸離問道，“尹小子，老夫昨天和你商量的事情考慮的怎麼樣了?”
尹陸離像是沒有聽到他的話一般，答非所問道，“前輩，這雞湯餛飩確實不錯，您快點趁熱吃?”
譚松柏看着給自己打太極了尹陸離，心中也是有些急切，“你小子不要給我轉移話題，給我個痛快話吧，金牌，你是借還是不借?”
尹陸離喝完雞湯，摸了摸嘴，大聲說道。
“前輩你吃飽了呀，小二，結賬！”
譚松柏看見尹陸離如此模樣，已經恨的牙直痒痒，不過，還是忍住了抽出松柏劍的衝動。
“譚峰主，您不是還要去尋找故人嗎？別愣着了呀，走吧。”
……
北城區，張府。
一位老婦人正坐在庭院中，雖然已經是暮春，天氣漸漸暖和了起來，不過這位老人卻還是裹着厚厚的毛毯，似乎還生活在寒冬臘月。
而她身後，正是一顆桃樹，春間四月，正是桃花盛開的時候，那桃花挨挨擠擠，一簇一簇的開滿山頭，粉紅色的花瓣，淡黃的花蕊，還飄灑着淡淡清香。
看着頭頂的桃花，老婦人也是慢慢起身，想要從藤椅上起來，不過卻是有些艱難，幾次想要起身，不過都是癱在了藤椅上。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年輕男子走了過來，對着老婦人關切道，“娘，你快些坐下，我來幫您。”
這位男子正是眼前這位老婦人的兒子，名叫張衡，因為父親年幼早逝，自幼就是由母親扶養長大，母子感情甚篤，張衡也是十里八鄉出了名大孝子。
那老婦人指了指頭上的桃花，張衡馬上會意，折下一枝桃花，放在老婦人的耳後。
他也是有些好奇，為什麼每次到了桃花開的時候，母親都會摘下一朵桃花，掛在鬢間，而且目光一直盯着門外，像是在等待誰回來一樣。
從自己記事起，就是如此，日復一日，年復一年。
不得不說，老婦人雖然雞皮鶴髮，不過五官端正，只見她滿頭銀髮梳的整整齊齊，眼神深邃明亮，炯炯有神，從她現在的樣貌都依稀可以看出她年輕時的俏麗模樣。
“咚咚咚！”
門外突然響起了一陣敲門聲，張衡也是連忙走到門口去開門。
打開大門，為首的一位白衣老者對着張衡問道，“請問，柳慧是住在這嗎？”
來者不是別人，正是譚松柏和尹陸離與王紫妍，三人來到北城區好一頓打聽，才知曉了柳慧的消息，順着別人的指引尋了過來。
聽到這話，張衡也是一愣，而後回道，“正是家母，不知道閣下所為何事?”
家母，聽到這個詞，譚松柏眼神中也是閃過一絲落寞，她終歸還是成婚，有了子嗣，不過，很快譚松柏就釋然了，他答道。
“哦，老夫乃是尊夫人舊友，今日特來拜訪。”
舊友?張衡有些吃驚，自己母親似乎並沒有什麼朋友吧，這些年來，除了街坊鄰里，很少會有人登門拜訪，不過，居然來的人說是母親的朋友，張衡也是不再阻攔，來者是客，他可不能失了禮數。
“諸位裏面請。”
說著，張衡就帶着三人朝着庭院走去，他也是是喊道，“娘，您的老朋友來看了你了。”
聽到這話，在庭院中曬着太陽的老婦人將毛毯往上拉了拉，也是笑着答道，“為娘哪裏有什麼老朋友……”
不過，當老婦人看見譚松柏的時候，卻是突然停止了言語，臉上儘是不可思議之色。
譚松柏慢慢的走到了老婦人的面前，輕聲說道，“我回來了，來看你了。”
那銀髮老婦人已經淚流滿面，哽咽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譚松柏繼續開口說道，“這些年來，你怎麼樣?家中還不錯吧，兒子都這麼大了。”
似乎是因為太久沒見，譚松柏在心中藏着的很多問題都想一口氣問出來。
張衡也是看出了眼前這位老者與母親的關係不一般，不想讓他心中有什麼誤會，連忙開口解釋道。
“前輩，您別誤會，我不是我娘親生的。”
“嗯?”譚松柏也是疑惑道。
“我是過繼過來的，因為父親早逝，娘親就從同族中將我過繼了過來，給我取名張衡，我也是後來知道，娘親和我父親一直都是分居而睡。”
譚松柏聽到這，再也無法裝作一副雲淡風輕，無所謂的模樣，他眼角紅潤，低頭對着老婦人說道。
“對不起”
老婦人卻是擦了擦眼角的淚水，莞爾一笑，一如數十年前一般的模樣，溫聲細語的說道。
“沒關係”
對不起，我沒有考上狀元，沒有能夠八抬大轎，騎着高頭大馬來迎娶你。
沒關係，我不怪你。
兩人就這麼凝視着對方，老婦人緩緩開口說道，“帶我走走吧。”
譚松柏將那老婦人從藤椅上背了起來，朝着那顆桃樹走去。
老婦人伸手撫摸着鮮艷的桃花，臉上也是綻放出滿足的笑容，一如四十年那般明媚。
過了一會，老婦人倚靠在譚松柏的臂膀上，輕聲說道，“我累了，先睡會。”
“哎……哎！”譚松柏擦了擦眼淚，聲音哽咽的應了一聲。
十里桃花進我夢，千秋情愁入我喉。
老婦人說罷，緩緩的閉上了雙眼，手也是垂落了下去，就此闔然長逝，伴隨着她的離開，前一秒還高掛枝頭的桃花居然一簇一簇的掉了下來。
桃花滿地，落英繽紛。
譚松柏背着柳慧，像是回到了四十年前的那個春天，此時的他老淚縱橫，口中也是喃喃道。
“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
只見地上的桃花無風自起，圍繞着譚松柏和柳慧兩人盤旋起來，譚松柏周身真氣凝聚，氣勢攀升。
他破鏡了，這位佔據楚國三品見微境十數年的縹緲峰峰主，溫養武道氣運十數載的劍修，終於是在解開心結之後，晉陞入了更高的境界，二品——知命境。
突破之後的譚松柏臉上並沒有任何欣喜之色，因為，他的破鏡，是以失去最心愛之人為代價，若是非要如此，譚松柏寧願終生為見微，誓死不破鏡。
心境無瑕，是為知命。
桃花劍仙，譚松柏！
這一段跨越數十年的愛戀，終於是劃上一個並不圓滿的句號。
看到這，王紫妍也是再也忍不住，開始大聲的啜泣起來，她帶着哭腔問道，“師傅，你說……你說白鬍子爺爺為什麼沒有和這個漂亮奶奶在一起呀?”
尹陸離也是眼眶微酸，答非所問的說了一句，“唯有情字最傷人。”
世間文字八萬個，唯有情字最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