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冷鍋冷灶
老宋家的人除開兩個孩子，都聚集在灶房。
目光齊刷刷地盯着灶前掛着的雞。
“雞哪兒來的？”
“不會是……”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瞪大的眼珠子裏皆是不可置信。
呼啦啦啦！
一群人從灶房出去奔向後院兒雞圈，趁着月光往雞圈裏瞅，雞在！
再摸摸數量。
雞沒少！
那麼問題來了，灶口上掛着的雞是哪兒來的？
“去把孩子們喊來。”宋二對他媳婦張氏道：“莫要驚醒了那毒婦。”
宋大也給他老婆陳氏遞了一個眼色，宋老三兩口子無動於衷，趙氏訕笑一聲兒：“五郎六郎還小，說不清楚事兒。”
趁着大嫂二嫂去喊孩子們的工夫，趙氏乘機對宋家幾個男人道：“你們覺不覺得，那毒婦有些不一樣？”
宋三兒滿腦子都是灶頭上掛着的雞，他捂着‘咕咕’叫的肚子沒好氣地道：“有啥不一樣的，不過是變個花樣磋磨我們罷了。”
宋二沒吭聲。
宋大深以為然地點點頭，毒婦瞧着不打不罵不鬧，但卻比以前鬧騰的時候更難伺候了。
打她從棺材裏爬出來之後，村裡大部分人都站在毒婦那邊兒，不但不再同情他們，看他們的眼神還格外讓人受不了，就像是在看幾坨糞一樣。
他們在田裏幹活兒，總有路過的人停下來勸他們幾句，說他們這個繼母也不容易，讓他們要懂得孝順。
不要當白眼兒狼。
宋大滿肚子的委屈根本就沒法子說。
他的兩個兒子和二丫都是那毒婦害死的！
她還想賣了三丫和四丫給她兒子填窟窿，如不是當時他們鬧騰得狠了，這毒婦也不會改變主意不賣，到頭來她倒是成了好人，他們這幫做兒孫的就成了壞人。
都怪三丫四丫，探個鼻息也不好好探，若不是三丫四丫胡亂嚷嚷，他們又怎麼會被那毒婦反過來拿捏死？
宋大心裏不得勁兒，為這事兒他被兩個兄弟們埋怨死了。
“灶房裏的雞是咋回事兒？三丫四丫你們回得早，為啥不做晚食？”
“我聽人說那毒婦還給六郎六丫吃雞蛋羹了，是不是真的？”
孩子們一到後院兒，就被扯到豬圈旁邊的後門兒處，幾個人劈頭蓋臉地問。
二郎：“雞是傻子抓的野雞，魚也是傻子抓的。”
三丫：“阿奶讓拿了些魚和雞去里長家換了葷油和鹽，不過換回來的葷油和鹽全用光了。”
四丫：“晚間是阿奶做的飯，十個魚頭燉湯煮的面片兒，魚肉不知阿奶是怎麼燒的，反正油鹽用得多，賊好吃。”
五郎：“太好吃啦，油滋滋的魚肉，濃香的魚湯……我們一人都分了好大一碗！”
孩子們都捨不得漱口，張嘴說話的時候還能聞到一股子肉香。
咕嚕咕嚕咕嚕……
大人們聞着味兒，聽着聲兒，一個個的肚子比賽似的響了起來。
宋三一巴掌拍五郎後腦勺上：“臭小子，咋不知道給你爹留點兒？”
“啊……”五郎疼得叫喚，宋三忙將他的嘴捂住，壓低聲音警告：“要死啦，怕把那毒婦吵不醒還是咋滴？”
宋三父子鬧起來的同時，宋二看了眼自己個兒的兩個兒子，對宋三道：“你才要死了，孩子吃肚子裏才是他的，要是給你留着，搞不好便宜那野男人！”
二郎接着他爹的話頭子道：“三叔，我們想給你們留來着，但阿奶不讓留，說誰敢留以後就不給吃的了。”
“我們想着說不能便宜了她，就只能聽話，不然都撈不着吃！”
“您是沒見着，我們一人吃了一大碗的魚頭湯麵片兒，還有好多魚肉，油滋滋的，別提多香了！”
三郎:“大伯三叔，這是我們佔便宜，過了這哪個村兒就沒有這個店兒了！”
宋大苦了一張臉，他習慣性地蹲下來抱頭：“這可咋整啊，她是不是想餓死我們啊？”
陳氏也一臉愁苦地捂着肚子，本來就餓，讓這幫孩子說得更餓了！
宋三媳婦趙氏眼珠子一轉，就跟大嫂陳氏道：“大嫂，老太婆光說她做的不給我們留，可沒說不許給我們做飯吃。
她要是敢說這話，咱們就敢去找族長。
說到底，還是三丫四丫皮懶了，大嫂疼孩子行，可不能虧着我們！”本來嘛，這個月做飯是趙氏的活兒，但是趙氏被張翠翹收拾怕了，不敢在家待着，便跟着其他人去田裏幹活兒。
她幹活兒，那做飯的事兒就該三丫四丫來。
陳氏張了張嘴，說不出什麼反駁的話來。
毒婦先前是發過話，不管他們吃喝，家裏的糧食啥的隨便他們取用，反正用完了就沒有了。
所以趙氏這麼說，陳氏就忙喊三丫四丫去做飯。
三丫剛要動彈，四丫就扯了一下她的袖子，然後低頭用蚊子似的聲音道：“阿奶不準，不然我們早做了。”
“阿奶說，讓你們自己個兒看着辦。”
四丫說完，三丫就反應過來了。
她忙跟着點頭，反正這些人也不可能有膽兒去問阿奶，先頭這些人嚷嚷着要賣她們姐妹的事兒她們都記着呢！
至於說二三四五郎……幾個娃一歸家就到處找活兒干，誰知道這話是阿奶啥時候說的？
戲文里管這招叫啥？
叫燈下黑！
她們姐妹放心大膽地蒙人就是了！
“行了，既然毒婦擺明了要磋磨我們，你們幾妯娌就去做飯吧！”宋二擺了擺手。
宋大道：“老二讓你們去做法，趕緊的！”
老大老二都發話了，趙氏就算心裏再不樂意，還是只有跟着大嫂二嫂一起去做飯。
孩子們也被打發回屋睡覺去，人多動靜大，把毒婦吵醒了又是一場事兒。
三丫跟四丫躺在床上，等一旁的五丫睡着之後，三丫就跟四丫嘀咕：“四丫，你說阿奶是不是憋着壞呢？放往年就算是過年家裏也不敢像今晚這麼吃，況且往年過年家裏便是做肉，她也不會給我們，最多給爹和二叔三叔一人分一片兒肉，剩下的肉全是她和四叔吃。
便是一頓吃不完，也會留着下一頓吃！”
三丫至今都記得，小時候她饞，伸手從盤子裏搶了一塊兒肉吃，差點兒沒被那毒婦給打死。
宋四當時就說要把她扔山上去喂狼，毒婦攔住了，說養大了咋滴也能換幾個錢。
那樣她才保住的命。
先前毒婦改變主意不賣她們，她和四丫是有點感動，但是時間一長，這點兒感動便被往日受過的傷害給趕了個乾乾淨淨。
“你說，她讓我們吃好，是不是憋着大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