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嘰嘰哇哇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那是在自己實力不濟的前提下。
以德服人,以武打人,就是當下該做的事。
上一世的時空之主從來都不是一味退讓的人,否則也不會冒天下之大不韙,闖遍千百禁地。
這一世的前半生已經足夠窩囊了,如今的邊月,無論在心境上還是身手上,對付女子這種實力的對手,絕對綽綽有餘。
他這一腳,不僅踹出了心中怨氣,還踹起了千層浪。
學院之中,本就有多雙眼睛在暗中觀望着他,米西亞的出現,更是惹來了諸多異樣的目光。
這位在學院中威名赫赫的女狩獵者,雖然無禮在先,但她背後站着的是拯救者學院,一個寂寂無名的暗獵者,竟在大庭廣眾下出此重手,這不僅是打了米西亞的臉面,更是沒將學院放在眼中。
邊月面無表情,將金屬牌放回懷中。
牌子正面,刻着那名犧牲狩獵者的容貌,是一個有些胖的年輕人,應該不比邊月大幾歲,他面帶笑意,看起來很是樂觀,右手甚至偷偷比出一個V字形勝利手勢,不過牌子太小,沒能將整個手勢刻上,只露出了兩截手指頭,顯得有些滑稽。
牌子反面,則是此人的代號。
在注射夸父藥劑后,每位狩獵者都會給自己取一個終身代號,此人的代號倒也很配他的容貌了,叫“菠蘿麵包”。
每次念叨起這幾個字,邊月都會忍不住會心一笑,不過這種笑意就像一壇老酒,後勁十足。
照理來說,擁有夸父藥劑的狩獵者,容貌衰老與身體機能退化的速度會慢很多,所以他們的壽命也會更加悠久,可事實上,狩獵者的平均壽命相較於普通人非但不多,反而少了大概二十年。
因為在地表之上,不僅有神出鬼沒的恐怖凶獸,還有無處不在的超強輻射。
對於邊月而言,輻射自然是百益而無一害的修鍊真氣,可對於仍是人類的狩獵者來說,卻無異於致命毒藥。
因此他們在地錶行動時,必須穿着能夠抵抗輻射的護甲。
不過戰場上局勢瞬息萬變,沒幾個人能夠保證自己護甲完好。
因此注射夸父藥劑,成為狩獵者,就等於接受了隨時到來的死亡。
邊月覺得這種捨生取義的英雄,不該被如此對待!
踉蹌爬起的米西亞已然怒火衝天,她身上的這件掠銀護甲,雖然能消去大半力道,可那在眾目睽睽之下丟失的顏面,卻是無可挽回的。
女子眼神兇狠,咬牙切齒道:“你找死?”
邊月毫無懼色,他望着米西亞,冷笑道:“咬人的狗不會叫,會叫的狗不咬人,你若是真有信心能夠勝了我,又豈會說這種色內厲茬的廢話?”
女子一時語噎,臉色鐵青,即便心中不願承認,可方才邊月那突如其來的一腳,確是讓自己毫無反應餘地。
一葉而知秋,對方的實力,絕不在自己之下。
只是她已經落得了一個騎虎難下的局面,學院之中,對她平日所作所為心生不滿者,不在少數,今日若是退縮,那麼她辛苦維護的強硬形象就會瞬間崩塌,這個笑柄會壓得她一輩子都抬不起來頭。
可就算自己出手,也絕對贏不了對方,說不定還要身受重傷。
面對圍觀眾人的目光,米西亞如芒在背。
邊月似乎打定主意落井下石,他伸出右手,而後手掌在上,四指向內勾了勾。
“我敢讓你一隻左手,可你敢對我動手嗎?”
邊月越是氣勢如虹,就越顯得米西亞懦弱無能。
女子仍是沒有要出手的跡象。
邊月收回手掌,雙臂環胸,他掃視了一圈圍觀眾人,譏諷笑道:“這就是貴院訓練師的風氣嗎?”
此言一出,頓時一片嘩然。
米西亞終於按捺不住火氣,她身形閃爍,速度極快,竟在眨眼之間突進至邊月身前,一條修長右腿猶如鋼鞭,帶着勁風,掃向邊月腰間。
無論米西亞為人如何,她到底還是學院的訓練師,而且是格鬥技巧方面的訓練師,所以實力並不會差到哪裏去。
邊月右腳如一枚鋼釘,將身體牢牢釘在地面,他左膝彎曲抬起,擋下了米西亞充滿憤恨的一擊。
女子本就沒打算憑這一擊立功,她已經感受過邊月的力量,硬碰硬制定沒有勝算,那就只能以柔克剛。
只見她順勢腰身擰轉,竟是將雙腿擰如麻繩,牢牢纏住了邊月脖頸,米西亞倒立而起,撐在地上的雙掌猛然用力,試圖將邊月拋擲而出。
受限於真氣匱乏與大道殘缺,修行九境,邊月如今只是第一境,不過第一境,正是打磨體魄的境界。
當初在追殺那頭地級凶獸時,邊月藉助所修《大道造化身》,硬抗了那凶獸的幾次尾擊,因此米西亞的攻勢,在他面前毫無力道可言。
邊月身如山嶽,巋然不動,他一把抓住女子腳腕,竟是將她生生倒提了起來,而後甩了出去,引得眾人驚呼不已。
那棟高樓之上,獨蘇山收到消息,便與同事一前一後,站在玻璃窗前圍觀。
見着僅出手兩次,便兩次將米西亞輕鬆打倒的藍衣男子,同事不禁倒吸一口冷氣,嘖嘖稱奇道:“此人的實力,怕是能與A級狩獵者相媲美了。”
獨蘇山一手端着咖啡,一手握住手機,氣質儒雅,在看完消息后,這才不急不緩看向戰場,說道:“米西亞所學,所教,多是模擬與凶獸之間的廝殺,而在面對同體型的人類時,難免經驗不足。”
同事匪夷所思地轉過頭,驚訝道:“你竟會為米西亞說話?”
怨不得他心生疑惑,實在是獨蘇山平日裏太過高高在上,萬事不繞心頭,對於米西亞的教學方法,也是素來不喜。
這位A級狩獵者神色淡然,他抿了口咖啡,莫名說道:“菠蘿麵包死了。”
同事點點頭,他知道。
學院每個月都在死人,因此他們對於死亡已經司空見慣,並不會過於哀傷,但不可否認的是,有些人的死亡,更容易牽動人心。
同事不想起那小胖子的憨厚模樣,搖頭笑道:“小傢伙生性靦腆,見誰都是憨憨一笑,平時話也不多,做起事來倒是利索,風風火火的,身上有種特別的朝氣。”
獨蘇山想起一事,眯眼笑道:“是啊,只要有他在,我們就吃不到第一爐的菠蘿麵包。”
提起這事,同事忍俊不禁,小傢伙不知用了什麼手段,竟然說服了糕點師傅,為他留下每天第一爐的菠蘿麵包,足足十來個,也虧得他胃口好,每天都能吃光。
同事忽然意識到了什麼,他神情古怪,轉頭問道:“菠蘿麵包的身份牌?”
獨蘇山點了點頭。
同事恍然大悟,他嘆了口氣,怪不得今日米西亞脾氣格外火爆。
數年之前,有一批暗獵者,為了獵殺一頭玄級清獸,被困在了一座孤島之上,米西亞的丈夫為了救他們,隻身一人與清獸廝殺,最後雙雙重傷。
而那批暗獵者竟然鬼迷心竅,一心要結果清獸的性命,使得米西亞的丈夫錯過了最佳搶救時間,遺憾離世。
自那以後,向來和和氣氣的米西亞一夜之間性情大變,她好似將丈夫的榮譽與尊嚴攬在了自己身上,更為自己與外界豎立起了一座高牆。
而現在,自己的兒子,竟然又是因為暗獵者而死,這讓她怎能冷靜下來。
知道原委后,同事看向一次次倒下的米西亞,頓時心生不忍,他憂心道:“我們不去幫一下?”
獨蘇山搖搖頭,“自然有人會出手。”
同事欲言又止。
獨蘇山看破了他的心思,解釋道:“她心中積鬱太多,整個人就像一張緊繃的弓,長此以往下去,定會支撐不住,所以現在需要有人為她割斷弓弦,讓她知道自己其實並沒有那麼……堅強,這聽起來可能有些殘忍,但卻是目前最好的解決方法了。”
同事忍不住雙手握拳,緊緊按在玻璃之上,他看着那個一次次從地上爬起的女子,揪心不已。
她與逝去的丈夫,僅有菠蘿麵包這一個孩子,因此她幾乎是將自己的全部心血,都澆灌在了他身上。
自從得知菠蘿麵包與自己丈夫一樣,都是因為暗獵者而死之後,哪怕她一直罵罵咧咧,但誰都知道她心中的那股痛惜,說是肝腸寸斷,也不為過。
獨蘇山眼角微凝,提醒道:“有人要出手了。”
數招過後,米西亞徹底落入下風,女子倒也不氣餒,反而越戰越勇,她手腕上的掠銀護甲化作一灘流水,落在水中,瞬間硬化為鋒芒畢露的匕首。
女子反握匕首,弓腰前沖,速度之快,甚至在背後留下一道模糊身影,邊月眉頭微蹙,下一刻便有一陣寒風撲面而來,他腦袋後仰,使得匕首擦着鼻尖劃過,只是小腹之上卻挨了一記重拳。
米西亞似乎逐漸熟悉了與同體型對手的戰鬥,未等邊月回過神來,她就已經消失在了對方視角。
邊月毫不遲疑,轉身一拳轟出,以他血肉之軀,竟然在護甲表面劃出了一道耀眼火花!
雖然是從身側劃過,但米西亞還是感受到了一股如同刀割的疼痛,尤其是對方出拳之時,雙眸中那股沉着冷靜,更是一種無形的精神壓制。
米西亞側身翻滾出去,身體低伏,右掌撐地。
邊月大步向前,曾有以拳術鎮壓天下的老者,自創《絕封拳式》,時空之主以功法換功法,向他討要了幾招。
封人,封勢,封天,封道,這四層境界,每一層都是撥開雲霧見青天。
邊月雖然境界稀碎,倒也能使出封人的幾分形似,今日正好以此招,向拯救者學院討教討教。
他拳架未起,周身已有氣勢如龍。
落在旁人眼中,竟有種洪荒神明降世的古怪感受。
好不容易佔據幾分優勢的女子,在這般拳勢下,心境徹底崩碎,再無半分戰意。
恰在此時,忽有一人從天而降,攪散了他身前的氤氳氣勢。
正是身為副院長的都水及時趕到,他伸手扼住邊月手腕,眯眼笑道:“來者是客,少安毋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