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第六十六章

八月中旬,仲秋。

民間亦叫仲月,意為八月之中,乃大興朝的傳統節日。本源於祭拜月神的祭月習俗,經流傳千年,融合了秋收豐慶、團圓、賞燈、賞月、賞花、祭月、祈福、吃月糕……等等諸多民俗演變而來,是民間一年當中最重要的節日之一。

這一日,法定人民不必勞作,近則合家團圓,遠則寄思故鄉,或是祭月賞月,或是賞花賞燈,喝桂酒,吃月糕,祈禱福運……

“唉——”

涼風輕拂,竹影‘沙沙’,飄落幾片黃葉。月下的庭院裏,曲紅靜坐於亭,形單影隻。她抬頭望着夜空,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今日是大節,萬葯堂早早就關了店,只留了幾個應急的葯士留守。內堂更是人去樓空,連后苑的下人們都各找去處了。

原本還有幾名丫鬟在,但是曲紅考慮到這重大的節日一年就一次,對所有人來說都有特殊的意義,所以放了她們假,讓家裏近的回去探親,家裏遠的或是沒有親人的就出去遊玩。於是,她就一個人獃著了,雖有一桌的美食相伴,卻無興緻。

萬葯堂的管事也是用了心,專門讓人籌備了節日的用品。雖然下人們大多不在,但一早就準備好了各色豐盛的菜肴,精緻的月糕、花餅,香甜的桂花酒,還在四處張燈結綵,又準備了一些漂亮的花燈,將整個后苑裝飾得充滿了節日的氛圍。

然而,這讓她更感覺冷清。后苑是為重要的賓客準備的地方,平日裏本就人少,除了侍衛、護院,就只有幾個丫鬟常在,這一過節,幾乎就沒人了。她斟了一杯桂花酒,淡黃的液體‘淅淅’,在月光下泛着金光,甜膩的香氣撲鼻而來。

“月映杯中寒,風過竹影冷。孰知仲秋日,最是寂寞人。”

曲紅低吟了一段,捻着酒杯,仰頭一口乾盡。

“怎麼就你一個人?”

“咳——”

突如其來的聲音,打了她一個措手不及,入口的酒水嗆到了嗓子眼,噴了不少出來,“咳,咳咳——,呼,咳咳,咳——”

聞悟從側廊走出來,手裏提着一個大橘做的小燈籠。橘燈,最早期的仲秋燈籠,民間的傳統手藝。做起來很簡單,找一個大橘子,將頂上的皮掀開一塊,小心取出來裏面的肉吃掉不弄破皮,然後在裏面點上一根蠟燭,再找幾根細線和一根棍子吊起來提着就成了。聞悟手裏的這隻不知是誰做的,還挖了兩隻眼睛和豬鼻子,萌丑萌丑的,又有點恐怖。

“咳,咳——”曲紅捂住嘴,吸了幾口氣,惱怒地瞪着他。

“在做什麼?”

聞悟卻一點不自知,自顧自說地走進石亭。看到滿桌的美食,他有點羨慕了,“哇,這麼多東西,你一個人吃呀?”說著就將燈籠擱在石桌上,絲毫不避嫌,捻起一塊月糕咬了一口,邊咀嚼邊咕噥,“唔,好甜,唔唔,沒有我娘做的好吃。”

曲紅看他完全不客氣的模樣,又好氣又好笑,“那你回家吃你娘做的去!”

聞悟舔舔指尖,“吃過啦,吃飽了帶我娘出來逛逛。”

曲紅一怔,“你娘也出來了?”

“啊,她說好久沒出來看看了,想出來走走,我就帶她出來了,過節嘛,湊湊熱鬧。”聞悟盯着桌上的零嘴看了一圈,又伸手捻起一塊桂花餅,咬在嘴裏‘咔嘣’脆。

“那你不陪着你娘,跑來我這裏做什麼?”

“陪着啊,在外面呢。”聞悟指指後面。

“嗯?在哪?”曲紅抬眸看去。

“在荷塘那邊,不知道你在不在家,我就先過來看看。”聞悟又舔舔手指上的餅屑,“我叫她進來吧?”

“還是我出去吧。”

曲紅起了身,看他又提起橘燈,不禁好笑,調侃道:“你這手藝,倒是挺有個性。”

“嘿嘿,好看吧?”

“嘁——”曲紅一邊走一邊搖頭,沒有回答他,只是諷刺道:“別的不說,你這自我感覺良好的性子,確實無人能及。”

“這叫自信。”聞悟不以為然。

“呵呵。”

曲紅不想搭理他了。經過這些時日的相處,她太了解這學生了,跟他瞎扯純粹就是浪費口舌,還不如省一口氣養肺。

聞悟提着橘燈,左顧右盼,“怎麼只有你一個人了?其他人呢?”

“人家不用過節么。”

“看不出來,你還挺體貼的嘛。”

“明天將藥理綱領抄一遍。”

“我錯了。”

“遲了。”

倆人日常見面拌了幾句嘴,等來到后苑,便見婦人與聞卿在荷塘的水畔賞燈。

池塘里,漂浮着幾盞蓮花狀的水燈,有紅色的黃色的,隨夜風來回晃動,與水面的蓮葉、水草相互襯托,頗為好看。

聞悟喊了一聲,“娘。”

“誒。”婦人回過頭。

“素姐。”

曲紅很自然地打了個招呼。

婦人一驚,轉過身正要作禮,卻見曲紅似笑非笑的樣子,頓時一怔。爾後,她略有些尷尬,稍顯局促,“紅,紅妹。”

“哎。”曲紅欣然答應。

“老師,老師。”

聞卿在廊橋上照魚,遠遠見到她就叫喊着跑過來,手裏提着兩個橘燈,興高采烈地上來獻寶,“這是我給你做的燈籠,送給你。”

“哎呀,謝謝,哇,真好看。”

“卟——”聞悟噴笑。

曲紅兇狠地瞪了他一眼,轉臉又笑吟吟地贊道:“這是小貓嗎?真像。”

聞卿搖搖頭,“不是,這是鳥嗷。”

“噢噢,是鳥,是鳥,有翅膀……”

“那是它的爪子。”

“哦,爪子……,那,這是它的,嘴巴?”

“尾巴。”

“呃……,真,特別。”

曲紅看着手裏的橘燈,感動得無言以對了。

婦人忍俊不禁,卻不得不強忍着笑意幫她解圍,“這丫頭一大早就喊着要做橘燈,還不讓我們幫忙,說要親手做一個送給你。”

曲紅有些啼笑皆非,摸摸少女的頭,“真的嗎?謝謝你呦。”

“嘿嘿。”聞卿眯着眼,很是受用。

“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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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吧。”

“去哪?”曲紅一怔。

“燈市呀,出去逛逛唄,要不然你打算一晚上呆在家裏呀?”聞悟朝婦人伸手,後者笑着將幾個面具遞了過來。聞卿第一個迫不及待地搶了一個戴上,爪牙舞爪地‘哇哇’作怪。面具似犬似狐,卻是民間傳說的會吃月的天狗。

婦人笑着邀請道:“難得過節,紅妹要是在家無事,不如跟我們一起出去逛逛燈市。元望鎮別的沒有,河燈卻是遠近有名。”

“哦?”曲紅心動了。

“喏。”

聞悟給自己留了一個黑天狗,將白天狗的遞給她。

曲紅遲疑一下,還是接了。這面具做工精緻,不僅勾出了狐、犬的輪廓,活靈活現,還畫了些飛羽雲翼做裝飾,與傳說中飛天吃月的天狗形似。她看了幾眼,不知道為何,心底莫名地喜歡,但礙於身份,卻是不好意思當場戴上。“這是……”原本想問面具出自何處,她一抬頭,卻見聞悟已經戴着面具了。黑色的天狗面具,在民間本是邪惡的象徵,在月光的映襯下稍顯陰暗,但是從面具後面露出來的兩隻眼睛卻顯得如水一般的清凈,予人一種強烈的反差。

“嗯?”聞悟歪歪頭。

“呃沒什麼……”曲紅偏開頭。

婦人笑道:“那走吧,現在出去,還能趕上燭龍出來。”

“燭龍?”

“其實就是舞龍。”聞悟隨口一說。

“嗯,泰明府每逢仲秋、元春都會有燭龍慶節……”

幾人一邊說著一邊走出去。

外邊,萬葯堂的大門敞開着,燈火盡亮。門口的橫樑上,高高掛着四個比磨盤還要大的燈籠,四個漆金的大字‘仲’、‘秋’、‘慶’、‘福’,熠潢大氣。

吵吵,噪噪。

街上,熙熙攘攘,熱鬧喧囂。

曲紅驚到了。

此刻的圩市,主街與副街沿途的路桿、牌坊上掛滿各色的花燈,從街頭一直延伸到街尾,將鬧市照映得如同白晝。若是從高空往下看,幾條街的花燈連接在一起,彷彿一個巨大的‘豐’字,印在夜幕中的大地上,驅散了黑暗,熠熠生輝。

街上的食肆、路攤擺了一條龍那麼長,人流接踵。平日裏忙碌的人們,暫時卸下生活的壓力,放開了心情玩樂。不管是大人還是小孩,盡皆喜慶,有的提着各模各樣的燈籠游嬉,有的盡情吃喝,有的圍着牌坊賞燈,有的燃燒煙火……

聞悟看她的表情,表情古怪地問:“你不會從未逛過燈市吧?”

“怎,怎麼會,我當然逛過。”曲紅一震,連忙否認,臉頰卻微微發熱。

婦人給她解圍,笑道:“我們去那邊走走吧。”

“去二娘那,去二娘那!”

聞卿提着燈籠第一個跑出去,興奮地又蹦又跳。

曲紅微愕,“二娘?”

婦人笑道:“是我家一親戚,在那邊開了一家酒鋪,大家都叫她酒二娘。”

“噢!”

曲紅恍然。按字面意思,她剛才確實有些想歪了。

隨後,幾人就沿着主街一路遊玩了過去。街邊的小吃,路口的賣藝,使人眼花繚亂的花燈,此起彼伏的像是在比賽一樣的吆喝,充斥於耳邊的嬉笑聲……在這裏,物件不一定精緻奢華,民眾不一定富貴高雅,場面卻一定鬧騰喧嘩。

曲紅與婦人走在一起,裝作鎮定自若,眼珠子卻根本停不下來了。沿路的小吃,那些花糕、糖人、炸酥、烤肉、棉花團……;花燈大多是自製的,所以什麼怪模怪樣的都有,聞卿那種最是常見,卻也有更奇葩的比如提着個木桶……;路邊賣藝的場子吸引了一圈又一圈的人圍觀,有雜耍的,有賣武的……;還有那手持的煙火,拿在手裏‘哧哧’地噴火花……

“喏。”

聞悟不知從哪冒了出來,給了每人一支糖人。說是糖人,做得卻是動物,聞卿最是開心,挑了一支‘馬’。曲紅有一點點擱不下臉,婦人卻不會客氣,拿了兩支,將‘鶴’遞給她,自己留了一支‘牛’。聞悟拿着最後一支,嘴角抽搐一下。

“豬!”

聞卿一指他,無情地大聲嘲笑。

曲紅定睛一瞧,與婦人雙雙‘噗’地笑出聲來。

聞悟拿着‘豬’,臉都黑了。原本想要作一個小惡作劇,誰知道母親和妹妹不配合,尤其是母親,分明就是手肘往外拐。

不過,如此一來,曲紅卻是徹底放下了芥蒂,盡情遊樂。

聞悟跟在她們身後,不經意地一笑。說起來,自己這個老師,雖然不肯說真實年齡,但她既然承認比母親要小,而母親不過三十有五,那麼她最多就是三十二三的樣子而已。她年少時苦學醫術,等到學有所成的時候,早已過了豆蔻年華,人生的軌跡與常人大不相同,所以性格才會這般割裂。從她身上,既能見到少女的一點狡黠俏皮,又有被譽為天才的知性驕傲,還有作為女性六級葯士的成熟端莊,再加上她本身就不大愛受約束的天性,以及勇於嘗試的果敢……甚是多變。

嗯?

燈闌下,曲紅若有所覺,驀然回首。

聞悟的表情卻隱藏在面具下。

幾人一邊遊玩一邊走着,不多時就到了酒鋪。酒二娘和阿漢自是大喜,尤其是酒二娘,見婦人精神好,更是喜出望外,抓住她就是一陣長聊。曲紅不大喜與外人接觸,就跟聞卿一道四處瞎轉,聞悟只能留下來幫阿漢打下手,當起了小二。

時至亥初,突然‘咚咚鏘鏘’的敲鑼打鼓聲大作。

眾人停下來觀望,卻見主街上‘噼噼啪啪’地燃起了鞭炮,煙火滾滾。人們站在兩側,讓出一條大道,歡呼聲一浪接一浪。

“燭龍來咯——”

隨着一聲吆喝,在鑼鼓、鞭炮的雙重轟鳴中,瀰漫了整條街的煙霾里‘呼’地躥出兩條‘火龍’,如活物一般競逐,翻飛騰躍。

“哇。”

曲紅乍然見到,不禁驚嘆。但很快,她又有些失望了。

這燭龍,猛一看是相當壯觀,可是仔細一瞧,卻顯得有些簡陋。與常見的華麗的紙龍不同,它主要由晒乾的稻草擰成,表面插滿點燃的香,只是看起來像燃着了。遠看還好,稍稍靠近一點,看起來便多少有些粗糙,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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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大打折扣。

“好戲在後頭呢。”

“啊?”

曲紅一回頭,卻見聞悟不知何時過來了。此時,她又發現街上的人流都隨着燭龍往圩市外面去,數千人一窩蜂地湧向同一個方面。

聞卿興奮地大呼小叫,“走,走,老師,娘,快點呀——”

“來啦。”

婦人與酒二娘,還有連阿漢都來了。燭龍出來之後,酒肆的人就走了大部分,酒二娘便與左右街坊和食客交待了幾句,過來一起湊熱鬧。

砰——

天空中綻開一朵巨大的煙花。

原野上,河水‘淅淅’地流淌,映着火光,微波粼粼。鑼鼓聲,鞭炮聲,人們的歡呼聲,瞬間打破了黑夜的平靜。

“放河燈咯——”

上游的祭祀結束,第一盞花燈落水。

兩條燭龍各沿一邊,順着河岸追逐之,如雙龍戲珠。許多人在其後,提着燈籠,將河流沿岸連成了一條璀璨的光路。

聞悟一行人停在了上遊人少的較高處。

曲紅睜大美眸,被眼前的畫境震撼到連呼吸都屏住了。

在漆黑的原野上,原本粗糙的燭龍彷彿獲得了生命。隨着距離的拉遠,它身上的香火越發顯眼,到得最後竟彷彿是兩條真龍。

河流的盡頭是隕龍墟的叢林,黑暗的天際與夜空相連於一線。恍惚間,天上的星河與地上的河流在天際的交界處融為了一體。那水中的花燈,仿似在流向蒼穹,有天河的繁星相迎;那兩條追逐花燈的火龍,好像獲得了生機,飛向夜空;千百個花燈隨後落水,在黑夜裏像是一個個星點,流向天際的銀河,最後像是融入夜空,成為漫天星辰的一員……

“放燈啦——”

聞卿第一個提着燈籠跑向河邊。

阿漢不甘落後,“我來也!”

婦人與酒二娘畢竟算是家中的長者,雖然高興,卻不能像小孩那般失態,只是攜手在旁觀看。婦人瞄了一眼某處,有意無意地走遠了一些。

“你不下去嗎?”

“我,算了……”

曲紅眼裏寫滿了躍躍欲試,卻又礙於師長身份,裝作不在意。

倆人站在橋上,卻是今天第一次獨處。

聞悟稍稍頷首,望着流向天際的蜿蜒燈河,與那在原野中燃燒的火龍,“聽說,燭龍會將人們寫在花燈上的願望一直護送到天神那裏。”

“嘁,騙騙小孩子罷了。”

“也許吧,吶。”聞悟將備好的小筆遞給她。

“做什麼?”

“難道你還想把花燈帶回去?隨便寫點什麼吧,當是應節。”

“呃,好吧,既然你們有這個習俗,那我就勉為其難入鄉隨俗吧。”曲紅為難地表示接受了,接過筆就扭過身去不讓他看。

“快點啊,燭龍的香火滅了就沒了。”

“知道,催什麼。”

曲紅嘴上說著,手速卻加快了幾分,‘唰唰’幾下就寫完了。聞悟歪着頭想偷看,被她識破,連忙環抱將橘燈護住,瞪着他。

“小氣。”

聞悟撇撇嘴,接過小筆,在萌丑萌丑的橘燈上寫了四個字。

曲紅伸着脖子看,蹙蹙眉,“這是什麼意思?”

“瞎寫。”

聞悟隨口搪塞,順手將橘燈取下來,“要我幫你放嗎?”

“我自己來!”

曲紅警惕地擋住橘燈上的字,‘噔噔噔’地一溜煙跑了下去。聞悟翻個白眼,跟了過去。

彼時,數千盞大小、形狀各異的花燈隨水漂流,將靜謐的小河照亮,緩慢卻不停息地流向黑暗的遠方,消失在夜空盡頭。

曲紅找了個人少的地方,雙手捧着橘燈,小心翼翼地將之送入水中。

聞悟站在她身旁,俯身隨手一放。

兩盞橘燈先是一前一後順水往下漂,隔不多久,卻不知為何開始互相吸引,最後並在一起,開始緩緩地打起了圓圈圈。

曲紅看在眼裏,急了,“誒!怎麼回事!”

聞悟凝目眺望,皺眉問:“你沒把繩子收起來嗎?”

“繩子?繩子要收的嗎?”

“你不收起來,隨便纏到什麼就要翻船。”聞悟翻了個白眼,又看了兩眼,沒好氣地道:“看來是纏到我那隻燈了,應該翻不了。”

“喔,喔,誒,沒翻,沒翻,還好還好……”

“你不是說不想放的嗎?翻了就翻了唄。”聞悟調侃道。

“我,我是說,翻,翻了不好,聞卿特意給我做得花燈,翻了多可惜……”曲紅臉一紅,極力辯解。

“呵——”

聞悟一笑置之,看她一眼。她頭上斜掛着白狐的面具,髮鬢如雲,銀白鏤絲的衣裙,頰泛桃紅,在月光下仿若天女。

“做什麼?”

曲紅一板臉,瞪着他。他頭上斜掛着黑狐的面具,雖是年少,眉宇間卻已無半分青澀,目光如淵,在黑夜裏彷如隱仙。

“沒什麼。”

“嘁……”

曲紅撇撇嘴,與他並肩立於水畔。望着漸漂漸遠的如並蒂蓮一般的兩盞橘燈,她又問:“喂,你寫得那個是什麼意思嘛?”

“你猜。”

“哼,我是你老師,快說!”

“嗛,平日可不見你有老師的樣子。”聞悟完全不吃這一套。

“呵,是嗎?看來是為師給你佈置的作業少了……”

“我錯了。”

聞悟的表情瞬間就垮了,喪氣地苦笑。不過,他還是沒有回答,只望向下游的方面。那一邊,母親正與聞卿在放燈,酒二娘和阿漢在一起搭手,大家有說有笑。河岸的人們縱情慶節,河燈漂漂,火龍飛舞,時有煙花,繪了一幅仲秋盛景。

“你會期待夢想成真嗎?”

“啊?”

曲紅等着他的答案,聞言一怔。

聞悟笑而不語。

那遠去的花燈上,搖曳的燭火映着四個端正的字體。

大夢不醒。

(因起篇,完。)

(順便,提前祝大家新春快樂,平安健康,心想事成)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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