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隔天,圩日。
聞悟一早起床,先到母親房間看了一下,確認她身子無恙后才安心出門。不過,在門口又犯難了,猶豫要不要騎馬。
“等等我,等等我——”
聞卿一溜煙地追了出來。
聞悟覺得奇怪,“你不是在家陪娘嗎?”
“你以為我想哦,娘不讓。”
“好吧,哎,對了,我記得你學過騎馬吧?”聞悟記得自家這妹妹選學的是騎術,只是以前家裏條件不允許,她只能在學堂過過癮。
“嗯,嗯,嗯!”
聞卿一股勁兒點頭。事實上,她一出來,兩隻眼睛就沒離開過門口拴着的兩匹高頭大馬,雙目撲閃撲閃的放着光。
“那你挑一匹吧。”聞悟頷首示意。
“真,真的可以?”聞卿有點不敢相信。
“廢話,人家不是說了么,隨便用。”
“萬一騎死了怎麼辦?”
“你還是擔心一下自己會不會摔死吧。”聞悟被她的腦洞給整無語了。
“可,可是……”聞卿眼裏儘是渴望,卻還是不敢。她知道馬匹的珍貴,說句嚴重點的,這年頭的一匹馬的價值,甚至比一個下人的命還高。雖說這樣對比較不太恰當,但事實就是如此,成年的壯馬價值數百銀錢,而買下貧困人家的一個年幼的小孩,若是長相普通的,往往只需要支付幾十銀。用一匹牛馬換三兩個奴婢這種事,在大興朝實屬正常。
“你不挑那就我先挑了。”
“誒誒誒,不行,不行,我先來,我先來,我要這個黑色,不,不是不是,我要這個白的,白色的好看,唔,會不會怕臟呀?還是黑的吧,可是…...”
“有完沒完了,我要白的。”
“不行,我要的,白的我要的。”聞卿一見他搶,立馬就先下手為強,佔着白馬不肯放了。
“你小心它踹你。”聞悟翻個白眼。
“嘿嘿,才不會,我們可是好朋友,對不對呀,小白。”聞卿站在白馬旁邊,摸着它的頭,喜歡都從眼裏溢出來了。
“瞎起名字,你問過它了嗎?”
“問什麼,你看它多喜歡。”聞卿笑嘻嘻地梳着馬鬢。她在學堂就是學得騎術,自然通曉怎麼與馬相處,因此白馬看起來就很舒服,絲毫沒有排斥的意思,還歪着脖子蹭她。
當然,也是因為馴得好。這兩匹馬,外形膘肥體壯、神駿有力,一看就是經過精挑細選的。大房這是下了血本的,自然不會犯送兩匹犟馬過來這種低級錯誤。需知道,作為坐騎的馬匹,最忌就是脾氣差,否則,越是精壯越是害人。
聞悟諒元勁松不敢這麼玩陰的,而且也沒理由。
“哥……”
“嗯?”
“我真的要騎走咯?”聞卿試探着問。
“什麼?再說一遍。”聞悟偏頭。
“我說,我要騎走啦。”
“上一句。”
“啊?”
“你叫我什麼來着?”聞悟看着她,似笑非笑地問。
“我,呸,再你的見!”
聞卿一跺腳,牽着白馬落荒而逃。
聞悟目送她一個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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亮的輕躍,靈巧地飛身上馬,頓時嚇了一跳,急忙大聲喊道:“喂——,你小心點兒,別摔着了!”
“略略略——”
少女回首吐舌頭,穩穩地騎馬小溜而去。
聞悟放心不下,趕緊牽了黑馬追。雖然沒有專門學過騎術,但他學過騎射,騎馬自然不是問題,翻身一躍就上了馬,輕架就熟。
“呦呼——”
聞卿一出北門,便徹底放飛了,鬼叫着撒歡狂奔。
聞悟嚇得魂魄都飛了。雖說這馬是好馬,但畢竟是第一次騎乘,萬一出個意外,她一個小姑娘還不是非死即殘?他一邊喊着一邊追上去。
結果,愣是追不上。
聞悟跟在後面吃了半路塵土,刷了一臉灰。眼見快到圩市,行人漸多,他怒道,“聞卿!你給我站住!再跑我就將馬還回去了!”
“吁!”
效果立竿見影,聞卿一把勒住韁繩,降速了。
聞悟‘噗噗’地吐了幾口灰塵。
聞卿原本一臉不高興,可一見他的狼狽模樣,立時忍不住了,‘噗’地一聲,‘哇哈哈哈——’地捧腹大笑起來。
聞悟拍拍頭,又抖了抖,罵道:“再笑,再笑我現在就把馬拉回去。”
“不行!”
聞卿一扁嘴,俯下就抱住馬脖子,“你敢拉,我就跟你拼了。”
“你拼個屁拼,本來就是人家的馬,人家又沒說送給你,你高興個什麼勁?”
“我不管!反正你不能拉!”
“那你得聽我話,我回頭再跟他們商量商量,不然,以後你就別想再看見小白了。”聞悟繃著一張臉,“行不行?”
“嗚……”
“行不行!”
“好,好吧,但是你不能打我。”聞卿可憐唧唧地加了個條件。
“我啥時候打過你呀?不都是你打我嗎?”
“你不是要報復我嗎?”
“我,噯,懶得跟你講。”聞悟板著臉訓道:“你聽好了,以後騎馬都得跟我在一起,出門在一起,回來的時候在一起,懂不懂?”
“為什麼?”
“你自己一個人,就不怕給人家攔下來把你小白給搶了拿去燉了?”聞悟沒好氣地道。這年代,雖然大體上是太平的,但是元望鎮地屬偏遠,遇到走投無路急了眼的流寇,連人帶馬一起搶了溜之大吉,你報官都不知道去哪找。你要是個大人,別人或許還會忌憚幾分,掂量掂量,你一個小女孩子?別說女孩子,連元浩出門都得隨時跟着護衛。
“才不會。”
“不會?人家還能把你一起搶走賣了,看你怎麼辦!”聞悟嚇唬她。雖說在大興朝,拐賣人口是絕對死罪,而且大興朝本身不禁止合規的賣身契約的存在,以至於人口販賣幾乎沒有市場,所以拐賣婦孺這種事極少發生,但聞悟可不想有個萬一。
聞卿的臉色一白,“我,我不怕!”
“哼哼,你不怕,我還怕呢,你沒了沒關係,馬沒了就虧大了。”
“你,哼——”
聞卿表情一變,忿忿地一馬鞭抽過去。
聞悟側身避開了,威脅地道:“誒誒,你剛才說什麼來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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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再打試試。”
聞卿舉着馬鞭,小嘴都扁成了一條線。
聞悟這才滿意地點點頭,“這才對嘛。我剛才說的話,你聽見沒有?以後我不在的時候,你不能自己一個人騎馬出門,更不能到處跑,聽到沒有?”
“那你不在怎麼辦?”
“涼拌,別廢話,能不能就一句話。”
“嗚——”聞卿噘嘴。
“下馬!”
“好嘛,好嘛!”聞卿趕緊抱住韁繩,極不情願地應承了。
“早點這樣不就完了。”聞悟瞪她一眼,“從今天開始,我每天送你去學堂,你下堂之後就來萬葯堂等我,跟我一起回家,懂沒?”
聞卿悶悶地道:“知道了。”
聞悟冷板板地說:“是才好,我警告你啊,不要耍花招,我會不定時出來看你,要是發現你不聽話,那你以後都別想見到小白了。”
“知道啦!煩死啦!”
“哼,走。”
聞悟忍住笑,領着她去學堂。雖然知道她未必會完全遵守約定,但只要她不跑夜路不跑去偏僻地方,聞悟就放心不少了。畢竟像圩市周圍,以及回家的大路,這些地方都還是比較安全的,而且馬匹帶有元家的標誌,不是喪心病狂的人一般沒這膽子。
不過,始終是個隱患。
到了學堂,聞悟目送聞卿進去,心頭卻依舊不大安寧。不過話又說回來,有了馬確實方便,平日走路,這會兒估計才走了一半。得益於此,他到萬葯堂的時間也比平時要早了一些,將馬交給萬葯堂的馬廝之後,他從側門走出去。
此時,正好有一人從萬葯堂出來。
聞悟與其錯過了正面,只看見他匆匆離去。這人不是別人,卻是之前帳房的主簿梁元。聞悟不待見他,自然懶的理。
“聞悟少爺,今日好早呀。”
“啊,楊主事。”聞悟抬眼一看,卻見楊聰笑盈盈地迎出來,於是不客氣地說:“楊主事,我今天騎馬過來,麻煩你照看一下。”
“喔?好說,好說,交給老夫便是。”
“那就有勞楊主事了。”
“哪裏,哪裏,哎,聞悟少爺!”楊聰突然叫住他。
“嗯?”聞悟站住,疑惑地看他。
“冒昧的一問,聞悟少爺,可認得剛才出去那人。”楊聰指指門外。
“怎麼了?”
“呵,沒什麼,沒什麼。”楊聰陪着笑,說:“剛才那人是元家的人,名叫梁元,他說與你認識,所以老夫才有此一問。”
聞悟故作恍然,“哦,是他呀,他有事?”
“呵呵,他要求見掌堂大人,被老夫婉拒了,不知道他跟你是……”楊聰看他臉色。
“沒什麼關係。”聞悟冷淡地搖頭,正要走開,忽地又覺得奇怪,問:“他找我老師做什麼?”
“這......”
“算了。”聞悟也不怎麼感興趣。
“不,不,不,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只是,呵……”楊聰上前兩步,神色怪異地小聲解釋,“這梁元,自小陽器有缺,天生不舉,所以……”
聞悟聽了,不禁眉梢一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