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不到一刻鐘，整個元家都知道帳房的主簿被東廂扣了。
這可不得了。
全元家的人都知道，帳房的主簿梁元，乃是三房表親的贅婿，實際上就是三房的人。元文率人在眾目睽睽下打了梁元，還把人給扣了，不等於直接打三房的臉？元文可是大房的長子，這哪是打個外戚呀，分明就是大房直接打臉三房。
不久，元家從上到下就議論紛紛。自從元浩覺靈后，大房一度被三房壓制，大有被取代之勢，這一次鬧得這麼大動靜，大房是要示威呀？雖然不少人確實是早就對梁元的所作所為不滿了，見到他挨揍，更不乏暗地裏拍手稱快的，但要是大房三房真撕破了臉皮，誰知道結局會怎麼樣呢？於是，許多人又惴惴不安，整個元家一時間陷入了詭異的平靜。
聞悟後知後覺，老半天之後才感覺被擺了一道。拒絕了元文到東廂等見大爺的邀請，他在回家的路上越想越覺得不對勁。
如果沒有猜錯，大房應該是早就想向三房動手了。
聞悟拍拍腦袋，感覺虧大了。元文這一操作，看似衝動，卻不僅還了一份人情，還順帶着找到借口打壓三房這半年的起勢，可謂一石二鳥。
原本想用晶參換個一年半載的平安，卻沒料到有可能惹上了更大的麻煩。
聞悟想到這裏，有些無奈。另外，元文這個人，心機深沉，八面玲瓏，能力比那元昊高了不知多少，以後還得小心點。
嗯？
剛回到北廂，聞悟就見到聞卿迎面而來。這時後者也見到了他，立刻停住，在燈光的映照下，表情滿滿的不高興。
“你怎麼在這？”
“你還好意思問！”柳眉一豎，少女異常惱火，“你不看時間，也不看天色的嗎？現在都什麼時候了！你還知道回家嗎？”
“呃，對不起。”聞悟搔搔頭。
“你，說對不起就了不起呀？你自己回家跟娘說去，哼——”
“好吧。”
聞悟看着氣鼓鼓的妹妹，不僅不生氣，反而笑了笑。走過去，他溺愛地摸摸她的頭，“走吧，回家。”
聞卿一下僵住了。
“走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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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有病，有病！”聞卿的小臉蛋莫名地紅了，落荒而逃。
聞悟愣了一下，隨即啞然失笑。他望着妹妹慌張的背影，突然有一種久違的心暖。上一次這樣逗她，還是她很小的時候了。那時候，她才六歲還是七歲？等到她懂事之後，脾氣就越來越犟，八歲九歲的時候就很要強，處處不服輸。
其實，聞悟知道，她之所以會變得那麼急躁，純粹是因為自己這個做哥哥的太軟弱。她不想受欺負，想保護母親，只能靠自己。聞悟想起來，那些殘存的記憶里的自己，彷彿就是一個傻子，困在自己的世界裏，看似溫順溫和，暗地裏卻清高、孤僻。自以為了解世界，自以為世人皆醉我獨醒，殊不知，卻只是自己為了逃避現實的愚蠢的自我安慰。
現在想來，聞卿可比自己勇敢多了。
聞悟跟着她後面，看着她嬌小的身影，目光溫柔且堅定。
徑直回到家中，卻見前廳大亮。
聞卿先到，一溜煙地跑了進去。廳內，婦人與桃嫂正有些焦急地翹首等待，只當確認兄妹二人平安回來，這才鬆了一口氣。
“你去哪裏了？”
婦人緊皺眉頭，神色嚴厲。作為家裏的女主人，她除了是母親，還要偶爾充當父親的角色，因此深知什麼時候應該溫柔慈祥，什麼時候又應該肅穆嚴厲。
聞悟老老實實地回答：“在東廂，元文哥剛剛回來。”他早上去了一趟圩市，中午回來，下午出門，這些都是提前說好的，所以並不慌。
婦人一怔：“你從中午等到現在？”
“嗯。”
“你，唉，他要是不在，你不會先回來嗎？”婦人有點無奈了，苛責之餘又忍不住心疼，“別站着了，過來坐着說吧。”
“嗯。”
“桃嫂，可以吃飯了，聞卿，你幫幫桃嫂。”
“不用，不用，我去就好，我去就好。聞悟少爺，小小姐，你們多和夫人聊聊，多聊聊。”說著，桃嫂還朝聞悟打個眼色。
聞卿卻不聽，硬跟着去了，臨走時還朝聞悟做了個鬼臉。
婦人渾然不覺，等到只剩下兩人了，才招手示意，“過來，讓我看看。”聞悟乖乖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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俯身湊了過去，讓她摸摸額頭。
“早就好了。”
“嗯，沒燒了，不過也不能掉以輕心，等會吃完飯，早點回房休息，不要再晚修了。”婦人稍稍安心，嚴肅地叮囑。
“知道了，噢，對了……”聞悟將錢袋拿出來，“這是這個月的月錢。”
“啊？你去帳房了？”婦人微感訝異。
“嗯，剛才元文哥去帳房，我就順路一起過去了。”
“喔，這樣呀。”婦人點了點頭，恍然的樣子，然後又感到奇怪，問：“你不是去找元文借書嗎？書呢？”
“元文哥說明天借我書牌，我自己去找。”
“哦，那也好。”
“娘，喝茶。”聞悟給婦人倒上熱茶，順口說道：“娘，以後去帳房這種事，讓我去就可以了，你和聞卿就不要去了。”
“嗯？你不是不喜歡去帳房的嗎？”
“沒有呀，反正，我是男人，去那裏會方便些。”聞悟笑笑。
“呵——”
婦人露出寬慰的笑容，然後又有些突然地抬起手，摸摸聞悟的臉，表情略顯奇怪。
聞悟一僵，“怎，怎麼了？”
婦人微笑搖頭，轉而輕輕拍拍他的肩膀、袖擺，拍去那似有若無的灰塵，像是回答又像是自語地說：“我家的悟兒，長大了。”
聞悟霎時有些赧然，羞愧難當。正當他要說些什麼的時候，聞卿與桃嫂卻端着飯菜出來了，於是兩人的對話就此打住。
夜幕漸深，涼風起了。
由於回來的晚，等到一家人用完膳，已經是戌時了。聞悟幫着收拾完畢，又將婦人送回房間，等到桃嫂打來熱水，這才離開。
聞悟望見聞卿在房間打坐，猶豫了一下，沒有去打擾她。他自顧回到房間，卻沒有休息，而是到書桌前鋪紙磨墨。循着記憶，他將能想起的事情全都記錄了下來，包括今天所做的事情，怎麼去的圩市，怎麼找到那個矮個藥販……等等，事無巨細，全部寫下來。然後又將這些事情劃分歸納成幾條時間線，並努力回憶補充細節，盡量還原各自的時間點、順序。
這一寫，就寫了一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