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常城
大轅朝,極北之地,常城,三面群山環繞,南側直通內陸。
城中落有鬼狩司分部,又有大轅朝鎮國劍軒轅殘片坐鎮,尋常百鬼,避之不及,乃是方圓十里之內,勞苦百姓嚮往的聖地。
然常城之地,重兵把守,其中住着的多是大富大貴之人,普通百姓想要進入城中,無疑十分困難。
於是乎,眾人退而求其次,便在靠近常城之地,安家定院,久而久之,常城外附近的山脈之上,也隨處可見落戶的人家。
此刻,薛浩與杜子仁正坐在一輛華貴的馬車上,晃晃悠悠地朝着常城行進。
馬車內,還有一地主打扮的富人不時地獻着殷勤。
“原先聘請的鬼狩大人,本以為能護我等一路平安,誰知是個繡花枕頭,遇到危險竟然第一時間逃走!
若非杜大人及時出手相助,我等怕是凶多吉少。”
富人名叫賈富仁,乃是常城內的一名富商,專門做些草藥生意。
常城外群山環繞,珍貴的藥草自然也是層出不窮,賈家祖先膽子頗大,不怕山中精怪,便上山採藥,進入城中販賣。
久而久之,便帶動着賈家也富了起來,但這等亂世,誰又能說沒幾個意外?
賈富仁的曾祖父,以及父親便是在一次上山採藥之後,再也沒有回來。
按理說,這等危險之事,本就不是長久之計,死了兩位至親之後,賈家應該放棄這門生計才對。
奈何賈家富貴了一段時間,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
賈富仁上有老,下有小,家中還有嬌美妻妾要養,自然只能繼續鋌而走險。
仗着花錢請了鬼狩大人護航,上山下山多次,一路無險,他膽子也大了一些,平時只敢在山脈外圍采些藥材。
這一次腦袋一熱,想賺票大的,便深入了一些,誰知這一深入,卻恰恰出了事。
眾人在山澗休息之時,一陣妖風吹過,竟有一頭黑毛巨犬憑空出現,耳大如蝠翼,雙目生火,站立之時,竟與成年男子一般高。
聘請的鬼狩大人一開始還打算與其對抗,卻在一個照面之間,瞬間被擊飛,然後便連滾帶爬地朝着另一側逃去。
妖犬落入人群,見人便食,賈富仁嚇得渾身亂顫,連逃命都忘記了。
恰恰這時,杜子仁出現,一擊出手,竟是與妖犬平分秋色。
妖犬眼中劃過一抹凝重,轉身跳上山崖,踏火離去,賈富仁得以活命。
也難怪他一路之上,不斷朝着杜子仁獻殷勤,誰讓自己的命都是對方救的呢?
“敢問杜大人,您身旁這位是?”幾番交談未得到回應,賈富仁便打算從薛浩處入手。
薛浩重傷未愈,哪裏有功夫搭話,瞥了一眼滿面堆笑的賈富仁,便閉目休息。
杜子仁嘴角微揚,只回了一句孽徒而已。
賈富仁撓着臉頰,乾笑一聲,不再自討沒趣,探出腦袋看向了常城的方向,城門已是愈來愈近。
......
巨大的石門之外,左右各站着一位身穿白袍的侍衛,每當有人想要入城之時,都會在他們面前停留片刻。
待護衛確認完畢之後,才會給予放行。
這也是大型城池特有的護衛,喚做門監。
所謂門監,多師承鬼狩術士一派,武鬥非其所擅,卻精通奇門遁甲、觀星望氣之術。
為防止鬼怪妖邪進入城中,但凡入城之物,都要受到他們的排查。
隊伍有條不紊地行進,過了許久,終於輪到了薛浩一行人。
一瘦高門監指着馬車後方的貨物問道:“那些都是什麼?”
賈富仁連忙下車回道:“回稟大人,那些都是上山剛採下的草藥。”
“掀開看看。”另一位微胖的門監走到馬車前,命令道。
賈富仁急忙給手下人使了使眼色,一眾僕人隨即掀開了白布,一堆草藥印入眼帘。
兩位門監不斷翻尋,並無異色,直至看到了藥草堆中一隻精貴的盒子,被隱藏的極好。
“這是什麼?”一門監皺眉問道。
賈富仁神色變得緊張起來,額頭之上汗珠滾落,他急忙上前道:“大人,這也是一門草藥罷了。”
“打開!”
“這......”
“我讓你打開!”
氣氛變得有些緊張。
馬車之上,薛浩被吵鬧聲驚醒,剛想探頭望去,卻被杜子仁制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薛浩微微頷首,坐回原位。
賈富仁臉色蒼白,卻也不敢忤逆門監大人的意思,顫巍巍地打開了錦盒。
坐落在錦盒裏的是一塊黑色的石頭,但卻並不尋常,因為它冒着火!
門監又驚又疑,從懷中拿出一張符籙,放在火石之上,不多時,符籙之上白色的火花四濺,瞬間消弭。
兩位門監對視一眼,如釋重放。
此符籙有着辨別鬼怪的功能,若符籙焚燒出的火焰是白色,那便是無害。
若焚燒出的火焰是青色,那就表明附近有妖物,但並無太大威脅。
若焚燒出的火焰是黃色,便表示有兇猛的鬼怪隱藏在附近,危害極大。
若是紅色......預示九死一生!
賈富仁是個人精,看到兩位門監大人神色,便知此石毫無異常,他立刻從懷中掏出一些銀兩,偷偷塞給了對方。
兩位門監心照不宣,各自收下銀兩,一揮手放行了這一車貨物。
不過馬車上的人,他們還得驗上一驗。
“車裏是何人?”
杜子仁聽到問話,掀開車簾,然後從腰間掏出了一枚黑鐵令牌,上面刻有一個狩字,以及一道血紅的條杠。
賈富仁見到令牌,意料之中,卻又大失所望。
此令牌乃是鬼狩司發佈的鬼狩令,持有令牌者,便是朝廷認定的鬼狩,地位不凡。
能夠擊退妖犬,賈富仁早已認定對方身份,卻沒想到對方竟然只是地位最低的黑鐵鬼狩,而且還是黑鐵當中最低的一等。
這和他當初聘請的鬼狩等階一般罷了,想來那妖犬也並無多厲害吧。
微胖門監看到黑鐵令,略微躬身,眼中卻沒多少恭敬,他剛想繼續探查薛浩身份,卻被另一位門監按住。
“常福,既然有鬼狩大人坐鎮,便不要再多查,放行吧。”
常福一愣,回頭看了一眼,有些疑惑。
另一門監名叫常壽,與他莫逆之交,彼此再熟悉不過。
他何時對黑鐵鬼狩如此恭敬?
雖是疑惑,卻也沒有博對方的面子,揮了揮手,放一行人進入城中。
“你可知我為何不讓你再多查?”
“為何?”
“摸索十幾年,前些日子總算領悟了一些入眼的把式,就想着對那黑鐵練練手。”
“然後呢?”
“我什麼都沒看見。”
常福樂了,笑道:“定是你入眼的把式太粗糙!”
常壽搖了搖頭道:“我原本也是這麼認為,可我望你卻是清清楚楚。”
常福聞言愣住了,所謂入眼,不過是看天地萬物之上的靈韻罷了,不管是何物,靈越盛,力越強。
他常福雖是一門監,習術式之道,但尋常黑鐵身上的靈韻定然不及他。
可常壽能看清他的底細,卻無法看清那黑鐵鬼狩的底細?
那便只能說明,對方的強大,是常壽望塵莫及的!
“一點模糊的影子都看不到?”
“看不到......”
二人吞咽了一口口水,螞蟻怎能看清蒼穹?
“他......他到底是何方神聖?”
“我也不知。”
二人震驚之餘,卻並未發現,先前的符籙其實並未燒盡,一抹指甲蓋大小的符籙,在半空中化作一點妖艷的紅光,消失於人來人往的沙塵之中。
......
常城西北外,一塊山腰巨石之上,身披火光的妖犬正在低頭不斷啃食着什麼。
一塊黑鐵令忽然跌下山崖,沒入了山林之中。
妖犬昂起首,遙望東南,那裏是常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