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消失

第三章 消失

「傻也分種類,」我嘗試理性分析,「像這個兇手:他騙人出門的方式其實不傻,只不過道具是傻了點。能這麼順利的砍死人,他應該也是比較強壯的,沒什麼身體問題。那麼剩下的,能讓他如此缺乏常識的就只有……他可能心理上有點兒毛病,導致不能像正常人一樣生活。但是這種毛病不太影響智商——在犯罪者只有一個的情況下。」

「在剛才的檢驗當中,」江秋突然開口,「我至少在他身上數到了二十道刀傷。雖然暫時不能確認刀的形狀,但是可以看出全部是集中在背部——從角度來看,兇手劈砍的動作應該很快,但是毫無章法。」

「至少在受害者從被砍傷到倒地的一段時間內,他就中了八刀左右。結合這塊白布……」他稍微停頓了一下,像是有些猶豫。「書上說,兇手給死人蓋白布是要表示愧疚,毛巾應該也差不多。但他砍的又那麼狠。梁安說他有精神病,那應該比較符合間發性暴怒障礙的癥狀。他砍完之後可能有點後悔。這也很像是激情殺人,不過這個結論很怪。」

「間發性暴怒障礙的發作時間在幾個小時以內,應該不足以支持完成從計劃犯罪到完成犯罪事實的過程,這是有長久預謀的犯罪,不是精神病人發作的激情殺人。」我下了個定義,「如果把這些推斷串起來,我們就可以認為。兇手是一個患有精神病——很可能是間發性暴怒障礙,又和李烈軍有一定矛盾的,必須要殺死他的人。」

這個案子最為難解的地方在於動機。一方面,兇手有預謀的殺死了李烈軍,甚至連砍數刀。另一方面,兇手又表現出了對他的愧疚之心。這無疑是自相矛盾的。

呆在這裏暫時也得不出什麼結論,直到離開了現場,我都還有些懵。

不出所料,在路博調查到的資料中,顯示出李烈軍的生活軌跡完完全全是一片空白。

「我真的沒見過這麼奇怪的人,」路博嚷道,「前幾年還好,從三年前開始,什麼消費記錄都沒有。感情他買什麼用的都是現金——我跟你們打賭,這傢伙別墅里肯定大捆大捆的堆錢。按照片上那德性,說不定他家裏還特別有一個錢房——反正房間都沒人住。話說真有一房子的錢還要做證物嗎?你們看的卧室可能根本不是垃圾場,是廚餘垃圾場。那房子的格局,嘖嘖,足夠他把城市設施設計個遍的。」

「別貧,」邵梓拍了拍路博的肩膀,「現在不用銀行卡只用現金的人也不是不存在。這棟別墅一直有水電的消費記錄,也不算是真正和現實社會隔絕,負責查水表的社區工作人員說他見到的的確是李烈軍。那也就可以證明,李烈軍真的是在自家別墅里宅了整整三年,靠過期零食為生。生活習慣那麼差長得都比咱小路博高,真是奇迹。」

「李烈軍在三年以前還是一個健康向上的青年,工作好,學歷高,也沒有犯罪記錄。人生里唯一不順意的就是父母雙亡,可那也已經是八年前的事了。」路博嘟囔了些什麼,然後悶悶的敘述道,「他給別人的印象也不差。我剛才聯繫了一下他以前一個同事,人家雖然都差不多忘了李烈軍的名字,也記得三年前有個不知道為什麼辭職的小夥子,還是個‘挺成熟穩重,就是做事太謹慎了的小年輕",對,就是李烈軍。這形容和梁隊挺像的,我覺着梁隊你可以想想,如果是你有一棟大別墅,你為啥會給它自建個垃圾場。」

「我不歧視被害人的生活習慣,」我覺得有些滋味難明,「但是說實話,我真的有些無法想像這究竟是什麼心理。說避世他不去深山,說另類他又是個正常人。」

我一直相信人是由經歷鑄造而成的。然而從這個李烈軍的信息資料之中,我完全無法看到任何會引起這種特殊行為的誘因。他在最不應該的時間點去做了最不正常的事,我們甚至無法知道,這三年他究竟是用什麼消磨的時間。

李烈軍的家裏沒有電腦,手機也是停用了三年,用他父母身份證註冊的老人機。在他家樓上的書櫃積了滿滿的一層灰。他一不上網,二不看書,那他究竟做了什麼?

「他家的陽台上有種瓜果蔬菜,還種的挺好。」邵梓聳了聳肩,「明明大門口都有花園,還非得把菜種在盆里……我懷疑他不是不常出門,而是根本……不敢出門。」說出這句話,邵梓突然自己楞了一下。

「他不敢出門?」我沉吟了一下。正在這個時候,我突然感覺到肩膀被人輕輕拍了一下。轉過身就看到了江秋。

「我覺得屍檢的結果很有用。」江秋斟酌着開了口,「所以打斷你們一下。」

這動作真的是很快。

「簡單來說,一共砍了27刀,縱向,橫向十二道。刀口很深,最深的是貫穿傷,不過反而沒有夠到要害。兇手應該是一個右撇子,劈砍動作應該多是從上到下和從右到左。從形狀來看,兇器十分鋒利,甚至在骨頭上留下了印記,應該是把菜刀,不過是比較小的菜刀,可以隨身攜帶,揣在懷裏的那種。不是攻擊武器,但是開了刃,磨得很鋒利。」江秋的解釋十分詳細。

「這是他胃部的提取物,」江秋神色不變的徒手舉着玻璃的器皿,「如你們所見,只有胃酸。他沒有吃早餐。我覺得奇怪的地方還不在這裏。原本我認為可以據此判定,李烈軍遇害的時間在三天前上午六點到七點之間,但是我現在不這麼覺得了。」

江秋又戴上手套,十分自然的坐在解剖台旁邊的椅子上,指了指死者被打開的胸膛里。

「他的胃有收縮的趨勢——這是本來是早晨起來的正常現象,也是人不吃早晨,中午也不會感覺很餓的原因。但是這個收縮程度,結合他的身體狀況,」江秋話音一頓,「我認為,李烈軍已經有三天沒有吃過任何的食物了。」

「絕食?」膽怯的路博依舊保持着和我們的電環聯繫,讓我實在有點心疼他的電話費用。「他陽台上不是種着菜嗎?雖然你們沒找到他家有剩下的零食,但是摘幾顆菜來炒着吃總是可以的吧?再不行可以叫外賣啊……對了,他沒有手機。」

「我之前還覺得奇怪,」邵梓沉聲說道,「他家雖然有廚房,每個月還有少量的燃氣費支出,但是廚房卻沒有任何的調料——油鹽醬醋一樣沒有,冰箱空空如也。陽台上那些花草,雖然放了三天有點萎,卻都是完完整整的。所以這傢伙種菜沒有吃,而是就這麼寶貝的種着。真是奇怪的癖好。」

「如果他不燒菜,」路博終於意識到了一個比較重要的問題,「那麼他的燃氣費用來幹什麼了?」

這同樣是一個疑點。

「我們之前推斷他不看書,是因為他家裏的書沒有一本有看過的痕迹,」我覺得好像有一點眉目了,「既然他不做菜煮飯,每個月卻還要燃氣費支出。那是不是說明,他每個月都要用火。火可以煮飯,當然也可以燒東西。這是他的固定支出。換句話說,他會不會每個月把自己看過的書都在廚房燒掉呢?」

這是一個十分大膽的推測。

「燃氣費是每個月準時從他父母留給他的賬上划扣的。從錢的數據上來看,每個月的燃氣消耗大概都差不了多少。使用時間換算過來的話……大概每個月時左右。他家自己種的菜顯然不夠他這樣的消耗。至少我們可以肯定,他用這個煤氣社做過什麼特殊的事。」察覺到我們找到的突破口,邵梓有點興奮。

「比如燒書?」江秋低下頭,不知道為什麼看上去情緒有點低落。

「這麼有規律的使用,除了做飯應該只有一種解釋,日常娛樂。」我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我覺得除此以外應該還有更多。我覺得這起案子,應該可以由被害人的人際關係來着手。」

我不覺得受害者奇特的行為和他被人殺死沒有關係。雖然兇手的舉動和預謀仇殺實在有着很大的區別,但是若是說一個不正常的兇手殺死一個不正常的被害者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巧合的話,我覺得實在是太牽強了。

要達成兇手殺人的目標,不僅僅是要追上並砍死李烈軍,更是要知道他獨居,孤僻,身體虛弱的事實。如果李烈軍是一個有着完好求生意志的正常青年,誰也不能確保在殺死他後有時間處理現場。即使在早上六點,

這樣想來,李烈軍這個人恐怕本身也不同尋常。我又想起了那張極假的通知單。從李烈軍的經歷來看,他絕不是那種極其缺乏生活常識的人。這在讓我再次懷疑通知單真實性的同時,也感覺到一絲不對勁的氣息。

一個名牌大學畢業,自從父母雙亡之後獨身生活的青年,又怎麼會缺乏這樣的常識?或許,他只以為這是一個惡作劇?這未免也太戲劇化了。

「姓宋的大猩猩回來了,」或許是參透了宋喬雨皮下本質的東西,路博對她絲毫沒有任何尊敬之心,聲音還蠻大的,簡直不知死活,「嘖嘖,幾G的監控錄像,不愧是窮舉法之王,人蠢真心酸。」

「咳咳。」緊接着的是一聲壓的陰沉沉的咳嗽聲,十分清晰,顯然是在電話旁。

不用看都知道發生了什麼。我甚至可以聽見路博在遠處哇哇大叫,彷彿失去了一個億,絕望的甚至都要哭出來了。

我愈發深刻的感覺到,我這個刑警隊長當的和幼兒園老師做的事真的是沒啥兩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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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自角落的潛伏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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