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等人
放學的時候，夏目澤平把完成的海報往公示欄上一貼，恰好蓋住文藝部的宣傳。
路過的男生注意到他的動作，過來說了聲：
“同學，你的海報換個地方，壓住我們社團的宣傳了。”
“抱歉。”
夏目澤平回頭看了一眼，把海報上的名字漏出來。
“...”
男生臉色一變，轉頭當什麼都沒看見，“打擾了！”
望着他遠去的聲音，夏目澤平沒什麼表情。
雨宮惠這個女人，平時都在幹什麼啊？
他猶豫了一會兒，把文藝部的宣傳撤掉，再把靈異部的海報蓋上去。
——既然追求刺激，那就貫徹到底
後面圍觀的人，敢怒不敢言，只是記下了他的帥臉。
...
還沒到小溪，夏目澤平就被鬼堵住了。
這隻鬼既不復仇也不報恩，只是想要禮物。
“夏目。”
一張鬼臉，貼在他身前。
小百合眼巴巴的看着他，伸手要禮物。
“昨天說好的。”
“...”
“你連鬼都騙？”小百合漆黑的眸子，黯淡了下來。
夏目澤平在兜里摸索，拿出巴掌大小的桃木劍。
“這個？”她問。
“這個。”
小百合接過來，看了又看，有些滿意。
這麼好養活，夏目澤平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夏目，今天那兩個人，還會來嗎？”小百合把羽織撐開，將桃木劍扔進去。
“大概是不會的。”夏目澤平搖了搖頭，盯着她胸口看了幾眼。
這是四次元口袋嗎？
“他們不想開心了？”小百合問。
“別人看着，開心不起來。”
言簡意賅，也不知道她聽沒聽懂。
“為什麼開心不起來？”
“你把最喜歡的東西或是秘密藏起來了，要是被人找出來，還會開心嗎？”夏目澤平左右看了看，還是沒找到鐵盒。
小百合點了點頭，又問：“夏目也有不想被人看見的秘密嗎？”
夏目澤平頓了一下，“鬼是不需要知道那麼多的。”
“為什麼？”
“沒有為什麼。”
“為什麼？”
“....”
在小百合再度開口前，夏目澤平捂住了她的嘴，又在包里翻了翻，發現沒有皮鞭麻繩之類的東西，也就此作罷。
“一隻愛問為什麼的女鬼，是不會被人喜歡的。”他語重心長。
“一個總說沒有為什麼的人，也會被人討厭。”
一人一鬼看了幾眼，臉色都有些不善。若非天氣很好，他們一定會吵一架。
把東西放下來以後，夏目澤平看了眼周圍。
他打算逗留一會兒，晚點兒再去逛街。
銀座以高級購物商店聞名，白天的時候人流量不算少，但還是沒晚上多。現在過去，除了瞎逛好像也沒用處。
而且，一個高中生在那種地方逗留太長時間，會被警察盤問的。到時候可就麻煩了。
思索的時候，夏目澤平往周圍看了幾眼，又在草叢發現不少人影。
他們藏在草里，到底想幹什麼？
夏目澤平不懂，但小百合懂。
她盯着這些人數了起來，發現少了幾個后，竟有些意外。
“...”
夏目澤平左右看了看，還是沒找到昨天的鐵盒，便抄起石頭往河裏砸。
‘撲通...’
草里的人受到了驚嚇，夏目也得到了滿足，露出開心的笑容。
小百合看着他的動作，若有所思。
坐下來以後，夏目講了最近發生的事情，又聊便利店大叔（店長）的情史。
對於便利店大叔，小百合一直抱有很高的興緻，說有空會去找他。
夏目澤平對她的想法沒有贊同，卻也不反對。
他只是暗戳戳的表示，如果小百合去了，大叔會很開心。
“我說..”
小百合把頭扭回來，“嗯？”
“你住哪裏？”
“什麼住哪？”小百合歪了歪頭。
夏目澤平頓了一下，想起鬼不用睡覺，也不需要家。
“要不要跟我回去，我家，還蠻大的。”
“夏目，你想讓我跟你回去嗎？”小百合問。
“才沒有，不過是問一句，可不要太得意忘形了。”
夏目澤平側過頭，擺出不情願的樣子。
“我還在等人，現在不能走...等見到那個人了，我會跟夏目回家的。”
她看着他，擠出笑容。
“是嗎？”
夏目澤平有些心虛，覺得自己在矇騙無知幼鬼。
可讓小百合呆這裏也不合適，哪天走丟了，找她也麻煩。
見他的表情不大正常，小百合以為夏目有些失落，抿了抿嘴，卻不知道說什麼。
過了一會兒，“夏目，跟我來。”
一隻手伸來，拉了拉他的袖子。
夏目澤平掃一眼她身後的草叢，發現小百合放在暗處的鐵盒——果然藏起來了。
他把它扔河裏，一聲不吭。
叫你問那麼多！
小百合張了張嘴，還是沒說什麼，只是專往草叢多的地方走。
夏目澤平跟着，大概走了五分鐘，才到一處小山坡，最上面有一顆大樹，遮天蔽日。
樹下一個小型的祠堂，大概半人高...還是說這是神社？
夏目澤平也不清楚，這路邊的木製建築，專門供奉野神，是誰立起來的也不知道。
一般來說，都是上了年紀的老人，信一些東西，便做了一個小的神社，天天供奉。
上面的木牌，已經腐朽了，隱約能看清字跡，夏目澤平湊上去看，也還是沒看出什麼。
“我的名字。”
小百合說。
夏目澤平哦了一聲，“誰給你立的？”
“我等的人。”
“你在等誰？”
“忘了。”
“...”
夏目澤平撓了撓頭，心想莫不是消遣洒家。
他看了一眼小百合，手伸向木牌。見她沒反應，就拎起來看背面。
基本沒什麼線索...但從這痕迹來看，木牌已經放了很久了，大概也有個幾十年。
幾十年的時間，她等的人還在嗎？
“小百合。”
“嗯。”她回答。
夏目澤平頓了頓，還是沒把內心的猜想說出來。
“加油。”
“加油是什麼意思？”
加油也不知道嗎？這樣推算，還要往前。
夏目看了眼小百合的服飾，心想她大概是幕府時期的人。具體的時間，還是不大明白，但距今，也有一兩百年了。
夏目澤平越想，心越是沉下去。
“沒什麼。”他笑了笑，“等人的話，我也一起吧。”
小百合撓了撓頭，沒明白夏目的意思，只是嗯了一聲。
夏目澤平站在山坡的最高點往下看，藉著遠方的風看向過去。
時光的浪濤瀰漫著火光與飛揚的羽織，舊日的陽光從各個角落切割着世界的明暗，斑駁而潮濕的江戶古城，喋血的浪人，黃昏的時候有禿鷹從荒原騰空而起。
時間如潮水，撲滅了愛恨情仇，只剩下一隻孤魂野鬼，等着過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