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深厚

戚家祖上是跑貨郎出身，發家之後置辦了許多田地鋪子，也沒有丟棄跑貨這個祖業，至戚中耀這一輩兒，已經有三支商隊十幾艘貨船，戚二老爺負責的就是運河南北的走貨。

三爺戚重軒現年十五歲，對讀書無感，家裏又待不住，戚二老爺有意帶他出去磨一磨他的性子，爺兒倆可謂是一拍即合，這一走就是幾個月，只是苦了在家裏望眼欲穿的戚二太太。

戚琳琅心中滋味不遜於戚二太太，前世她離開戚家后便再沒有見過父兄，算起來已經有十幾年了。

好在剛重生時她抱着娘大哭一場，把前世的離別之苦與委屈都傾注於淚水，再見到父兄，便只有重逢的喜悅了。

而且戚重軒性格洒脫疏朗，又最見不得自家妹妹掉金豆子，因而戚琳琅見到他時只一門心思的聽他滔滔不絕的講述這一路的見聞趣事了。

“……那些縴夫們都打着赤膊……”戚重軒手舞足蹈的講着，說到這裏見素衣等丫頭有的低下頭，有的抿了嘴笑，他瞪大眼睛道：“你們不必害羞，他們幾乎一年四季都赤着上身，是為了拉縴得力……”

采苓笑嘻嘻的趁機道：“三爺亂說，冬天也這樣，不冷么？”

聲音嬌軟。

若不是經歷了前生那些事，她還真聽不出來采苓這話的調調。戚琳琅淡淡的瞥了幾個丫鬟一眼，見采苓含羞帶怯的專註的看着三哥，素衣忽然端正了臉色低下頭，玉串兒則雙眼放光的等着三哥的答案，顯然是對三哥的話十分感興趣……

三哥容貌俊逸，為人又好，有丫頭惦記是理所應當的事。

戚重軒瞪大眼睛，“我哪有亂說！那可是我親眼所見！他們還有專門的船工號子，就像這樣……”說著果真彎了腰直起脖子，“嗨嗬，嗨喲喲……”

“成何體統！”二老爺戚騰的聲音忽然傳來，嚇得戚重軒腳下一滑差點撲倒在地，眾丫鬟更是慌了手腳。

因日頭晴好，戚琳琅兄妹帶着一眾丫頭就在屋子外頭的廊下說話，因而戚重軒學縴夫拉縴唱號子的動作被戚二老爺完完全全地看在眼裏。

戚二老爺的長相溫文儒雅，一身書卷氣，但他給兒子戚重軒的印象並沒有那麼斯文。

他一直秉着責養兒子嬌養女的信條，對女兒千般好萬般好，兒子不犯錯他也要尋個錯處責備兩句，莫說是戚重軒做這麼不着調的事兒了。

戚琳琅可顧不得恁多，早乳燕投林一般單腳跳着撲進了戚二老爺的懷裏，抱了戚二老爺的腰連連喚着“爹！”

素衣等人生怕她摔了，緊趕緊的圍隨在她身旁。

被女兒這麼一抱，戚二老爺反鬧了個大紅臉，想回抱女兒又怕在兒子面前失了嚴父體面，想把女兒拉開又捨不得，女兒八九歲之後似乎就沒這麼親近過他了。

最終他抬手在女兒背上輕輕拍了拍，“六兒大了，再不能了。”連聲音都變了調。

“我不要。”戚琳琅無所顧忌的撒着嬌，“女兒現在還不大！”

戚重軒認定妹妹這是替自己解圍，慢慢湊到父女二人跟前誕着臉道：“父親您就讓妹妹抱抱吧，妹妹這是想您了。”

見到兒子戚二老爺就板起臉，恨恨瞪了他一眼道：“不在祖父祖母跟前盡孝，卻跑到你妹妹這裏廝混！”

他和兒子一起回來，帶著兒子給二老請安，未想同二老才說了幾句話，兒子就扯了由頭跑了出來，他一猜兒子就在女兒這裏。

其實兒子和女兒感情親厚也是好事，將來女兒出了門子，他和妻子都不在了，娘家還有哥哥仗恃。

不過“孝”字總是要排在前頭的。

聽父親提起祖父祖母，戚琳琅總算控制好自己的情緒，鬆了手臂改為拉住戚二老爺的衣襟，抬頭笑眯眯的道：“爹，咱們進屋說話吧。”

“噯！”面對女兒戚二老爺又變了臉，十分溫柔。

戚重軒咧着嘴道：“哥哥抱你吧？”說著也不等戚琳琅和戚二老爺做出反應，打橫將戚琳琅抱起來就往屋子裏走，“才幾個月不見，妹妹這撒嬌的功夫見長啊！”

她剛才撒嬌了嗎？戚琳琅抬頭，見三哥嘴唇未動，話兒卻說得很清晰，不覺好笑，三哥這背着爹說話的本事也進步很快呀！

“怎麼傷了？”到廳中坐定后，戚二老爺看着戚琳琅的腳沉聲問道。

之前戚重軒已經問過，戚琳琅簡短答了，“……事有湊巧，也怪女兒自己饞嘴。”

戚二老爺之前也聽戚老太太和自家媳婦提及此事，現下見女兒並無大礙，又是她們小姐妹之間的口角，他也不好多說什麼，只得關切的問道：“疼嗎？”

戚琳琅笑眯眯的搖頭道：“剛傷着的時候疼點兒，現在敷了葯，不疼的。”

“聽她的！怎麼能不疼？”戚重軒在一旁瞪眼，“三丫頭那一身臭毛病就是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