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仍是止不住的委屈
今夜用膳晚了,飯後凌霄又被凌峰喊去書房說事。折騰下來,這會兒該是睡覺的時間了。
以凌霄性子,若沒有要緊的事情,應當不會這時來找凌卿綰。
“前些天祖父被召宮中住下,今日你才未能見到他。既然你回來了,皇上定會允祖父回來看你。明兒個你見到祖父,我怕你還像見到父親那般害怕,便來叮囑你幾句。”凌霄語氣溫和,彷彿能掐得出水來。
“明日哥哥可是要去拜見聖上?”凌卿綰問道。
“嗯。”凌霄點頭。“我到時不在府里,有些放心不下你。”
凌霄一門心思全在凌卿綰的身上,含在嘴裏怕化着,捧在手心又怕將她摔着了。凌卿綰胸口一陣暖意,看着凌霄如此操心她,鼻子一酸,淚水便在眼眶中打轉。
“哥哥放心好了,今日是我不懂規矩,但在府里住一晚上,我也熟悉些,必不可能再犯錯了。”凌卿綰反過來寬慰凌霄,叫他一顆心定下來。
“這哪裏是犯錯。”凌霄板着張臉,眸中笑意未有半點消減。“你初來侯府,不適應是情理之中。我還怪自己不能陪在你身邊,要你獨自面對這些。”
說來,凌霄言語中透了一絲自責。
“見祖父而已,又不是讓我上斷頭台。”凌卿綰咯咯直笑。
這般疼愛妹妹,將妹妹視為珍寶的凌霄,在知曉妹妹被折磨得生不如死時,可是比她還要難受百倍。凌卿綰又憶起往事,心裏不禁一陣抽痛。
都過去了一世,怎的想到這些,仍是止不住的委屈呢。
宋至清啊宋至清,你到底害了多少人。
“說什麼胡話!”凌霄聲音拔高,有些着急道。“日後少說這些話,綰綰怎麼會上斷頭台。你是侯府的小姐,是我凌霄的親妹妹,該無憂無慮過一輩子。”
“好好好,我不說了。”凌卿綰還在笑。笑着笑着,淚水就憋了回去。
“祖父嚴厲,也不太好說話,你明日行完禮數便可回去。他不會為難你的。”凌霄認真叮囑凌卿綰。“待到我忙完了,就陪你出去逛逛東京城。”
“好。”凌卿綰毫不猶豫答應。
翌日,沒等凌老爺子和凌霄回來,凌楚楚便約着凌卿綰出去玩了。
凌卿綰也未拒絕。她要不和凌楚楚有所交集,如何尋個好機會報仇。宋至清和凌楚楚,一個也跑不掉。
一晚過去,雪漸漸化去,露出腳底的石板路。
街上人聲鼎沸,街道兩旁堆滿商販,叫賣聲絡繹不絕。來往行人密密麻麻,時不時從凌卿綰身旁穿過。
凌楚楚親昵挽着凌卿綰的手,二人親密無間,儼然一對知心姐妹。
“這兒就是東京城最繁華的街道——朱雀街。”凌楚楚向凌卿綰介紹。“這會兒還不算熱鬧的,等到逢年過節,亦或是花燈會的時候,我們連擠都難得擠進去的。”
腦海中思緒萬千,記憶如同洪水猛獸,朝凌卿綰洶湧而來。
“殿下。”
書房外,凌卿綰怯懦懦的道。
她探頭朝里望去,就見宋至清一身青衣,坐在書桌前,正低頭處理政事。
“做什麼?”宋至清頭也不抬,言語更是極為敷衍。
“明日花燈會……”
“明日我無空。”凌卿綰一句話未有說完,便被宋至清打斷。
求情的話在嘴邊轉了幾圈,終究是默默咽下。
“還有什麼事情嗎?”宋至清見凌卿綰沒走,不耐煩的抬頭催問。
凌卿綰搖了搖頭,叮囑幾句叫宋至清注意身子的話,隨即準備離去。
“對了,明日我進宮一趟,你去北院照顧着楚楚。天冷,不能讓楚楚染了風寒。”宋至清吩咐凌卿綰,像她照顧凌楚楚理所當然一般。
凌卿綰頓時來了氣,轉身面向宋至清。
“往年花燈會,我兄長都會帶我去逛。你若不陪我,明日我自己去逛就好。北院那麼多的下人,何需我來照顧楚楚?”
宋至清大怒,隨手將桌上文折扔向凌卿綰。
文折一角不偏不倚磕在凌卿綰額頭上,頓時血流如注。
“我同你說過多少遍,叫你別提你兄長。”宋至清嚴聲吼道。連周遭下人都被嚇了一跳,低頭打着冷顫。“你要歡喜你那兄長,你與他成親去,便無需在這裏礙我的眼。”
“殿下說的這是什麼話?他是我兄長!”凌卿綰萬萬沒有想到,宋至清竟會這般揣測她和凌霄的關係。
兩行淚水奪眶而出,凌卿綰泣不成聲。
後來她額間留了一道細小的月牙疤痕,一日被凌霄撞見,凌卿綰只能謊稱是自己不小心摔倒,磕碰到了桌角。
這疤痕直至凌卿綰死時,仍未有消散。
“綰綰?”凌楚楚一聲聲喚凌卿綰。
凌卿綰回過神,忙不迭答應。
“你方才想什麼去了,我喊你幾遍你都沒聽見。”凌楚楚好奇,詢問凌卿綰。
“我頭回逛朱雀街,有些被驚訝到了。”凌卿綰隨意想了個理由搪塞。“我們鎮上那條街道,只有趕集時才熱鬧些,但也遠比不上東京城。”
“原來如此。”凌楚楚恍然大悟般點頭。
話音剛落,她就拉着凌卿綰進了一間賣首飾的店鋪。
櫃枱上各式各樣的首飾琳琅滿目,珍珠翡翠應有盡有,叫人眼花繚亂。店裏只有幾個姑娘,但見穿着打扮,也看得出是家境殷實的大家閨秀。
凌楚楚拿起一支金絲八寶攢珠釵,遞到凌卿綰的手裏。
“這支釵子適合你。”凌楚楚笑道。
凌卿綰才回侯府一日,自是領不了月俸,這一點凌楚楚心裏清楚。凌卿綰知曉凌楚楚要做什麼,這支釵子後來差點害死了她。
只是前一世的凌卿綰到死都沒想到,凌楚楚算計她,是從她第一天回侯府開始。
當真是忍辱負重。凌卿綰暗裏同凌楚楚說了聲佩服。
“我送給你吧。”
凌楚楚當即將釵子為凌卿綰戴上。
她拉着凌卿綰的手,一雙眸子彎成了月牙。凌卿綰記不得那時自己的感受,應當是受寵若驚的。
“我說楚楚怎的大清早便向祖母請了安,而後就不見身影了。原來是陪這鄉野丫頭出來閑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