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一章 水藍島血夜(下)
第一百九十一章水藍島血夜（下）
注視着托尼堅定而執着的眼神，格蘭傑陷入了沉默，直到一群被巨大的響動吸引而來的守衛出現，他忽然開口道：“好，我答應你。”
趕來的守衛大約有十多個人，大部分都是妖魔戰士，只有兩個魔偶師，這是水藍島上平時維持治安的巡防隊的常規配置。
“你們是什麼人？”為首的一個魔偶師對着格蘭傑和托尼大聲喝問道。與此同時，其餘的守衛已經在他的命令下朝正在大肆破壞的大型構裝體衝去。
只不過他們普遍職業等級不超過六級，即使沒有格蘭傑的操縱，那具巨大的人形構裝體僅僅依靠本能反應也不是他們能夠戰勝的。轉眼間，幾個最前面的妖魔戰士以比衝上去的時候更快的速度倒飛而回，還撞到了幾個後面的同伴，弄得隊伍一片手忙腳亂。
構裝體可不會手下留情，其中一個最倒霉的傢伙直接被飛速旋轉的齒輪剖成了兩瓣，噴涌而出的鮮血流了一地。偏偏他融合的是以生命力頑強而著稱的沼澤巨魔血統，即使身體被分成了兩瓣，一時半刻也不會斷氣，在地上垂死掙扎，拚命哀嚎的悲慘模樣，讓每個見到的人心底都不由升起一股寒意。
見到同伴的慘狀，剩下的守衛紛紛停下了腳步。他們平時的任務只是維持一下治安，捉一下毛賊小偷而已，這樣的情況已經遠遠超出了他們能力極限。
之所以他們到現在還沒有崩潰，那是因為構裝體沒有接到格蘭傑的命令，在解決了幾個主動攻擊自己的“小螞蟻”之後，又繼續去拆它的房子去了，並沒有製造更多的血腥。
而完全被無視的巡防隊也徹底失去了繼續向這個龐然大物發動攻擊的勇氣。
“你們是什麼人？”巡防隊為首的魔偶師再一次向格蘭傑和托尼問道，只不過這一次他的聲音明顯沒有第一次那樣響亮。
也不奇怪他為什麼會對兩人感到懷疑，不說現在是什麼時候，單憑格蘭傑那副平靜到麻木的表情——在現在這種情況下，一般人會是他這樣的反應嗎？
“你這是……答應了？”托尼驚喜地問道，他沒有想到格蘭傑這麼容易就答應了他的要求。
至於那個在一旁大聲嚷嚷的魔偶師，他和格蘭傑一樣把他直接無視了。
不過那個魔偶師也並不愚蠢，隱隱感覺到這兩個可疑的傢伙不是他可以招惹的，儘管對於自己被無視的事實感到有些憤怒，也沒有貿然採取行動。
托尼倒是有些擔心他的行為會不會觸怒格蘭傑，到現在他也沒有摸清楚格蘭傑的性格。不過現在看來，他至少沒有拉魯夫和克里斯蒂娜那樣殘忍嗜殺——到目前為止，三個人之中，托尼親眼見到死在格蘭傑手上的人是最少的。
“我們走吧”格蘭傑淡淡地說道，帶着托尼騰空而起。
目送兩人迅速消失在夜幕之中，不知道怎麼的，原本心裏還有些忿忿的魔偶師竟有種鬆了一口氣的感覺。
只是轉頭看到已經被拆毀了一大半的商業街，還有那個完全不知道疲憊，依然在賣力破壞他人財產的龐大身影，他的臉上又不禁掛上了一絲苦笑。他已經看出來了，這具魔偶的戰鬥等級至少也在九級以上，根本不是他這個巡防小隊能夠對付得了的。
剛剛格蘭傑給他的壓力太大，他連發信號求援都忘記了，現在終於想了起來。
三秒鐘之後，一道明亮的焰火在中心區商業街的位置衝天而起。
但這只是一個開始，焰火在高空中劇烈燃燒的光芒還沒有散盡，像是傳染病一樣，第二道、第三道、第四道……越來越多的求援訊號在水藍島各個區域接二連三地升空，刺耳的警報聲很快響徹全島。面對這次前所未有的危機，酣睡中的人們從美夢中被驚醒，整座水藍島都陷入了莫名的恐慌之中。
在高空中看到這一幕，托尼頓時明白了格蘭傑幾個人的意圖，他們這是在製造混亂，為他們逃跑創造機會。
相比而言，格蘭傑的手段要溫和得多。他所選擇的目標——商業街上的那些店鋪，這個時候很少會有人在裏面。但是另外兩個人，托尼已經可以看到學院區有幾處地方都燃起了熊熊大火，按照格蘭傑的說法，那應該是拉魯夫的傑作。
他無法想像，這樣的大火在哪座學院的宿舍區燃起來的話，會造成多大的傷亡。要知道學員們可不是訓練有素的戰士，半夜三更對這樣的突然襲擊，情況不容樂觀。
經過聖杜里艾麗學院的時候，托尼清楚地看到，兇猛地火勢席捲了大半個宿舍區。儘管他早就有了心理準備，也沒有想到拉魯夫竟然真的如此兇殘，專門選擇這樣的目標下手。
巡防隊的人已經趕來了，和沒有被大火圍困的師生一起加入了救火的行列。各種各樣的魔偶以及空間戒指在此時都只剩下一個用途，那就是裝水。擁有飛行道具的魔偶師們紛紛騰空而起，從空中進入到火場之中，試圖救出那些被大火圍困的學員。昂貴的水系和冰系法術捲軸被毫不猶豫地激發，帶着燦爛的光華撲向大火。
儘管救火的力量越聚越大，但火勢卻沒有絲毫減弱的趨勢。而且因為擁有飛行道具的魔偶師人數不足，儘管有不少幸運者從火場中逃生，但更多的學員依然處於大火的圍困之中。隨着火勢的蔓延，他們的立足之地越來越小，火場中的空氣也越來越稀薄。
托尼親眼看到一棟樓頂上，火焰中有幾具交疊在一起的焦黑色屍體。
他甚至能夠想像出這樣一幅場景，幾個狼狽不堪的學員互相攙扶着，他們中有的人已經昏迷了過去，但醒着的人仍然沒有放棄最後一絲希望。只可惜這棟樓處於火場的最中心，而且濃密的煙霧幾乎完全遮蔽了幾個人的身影，偶爾從空中飛過的救援者並沒能發現他們。他們徒勞地大喊大叫，試圖引起救援者的注意，但最終還是被兇猛的火勢所吞噬。
以格蘭傑飛行的速度，整個聖杜里艾麗學院很快就被遠遠地甩在了後面。
儘管只是驚鴻一瞥，但那幅人間煉獄般的畫面卻成為了托尼腦海中一片無法磨滅的記憶。
他感到自己是如此的渺小和無力，儘管他從沒有認為自己強大過，但是這一次，這種猶如迎面一拳的挫折感與失敗感，才真真正正地讓他意識到了自己的無能。
力量，強大的力量，可以掌控自己命運的力量。他前所未有地對力量產生了迫切的渴望。
他很清楚，聖杜里艾麗學院的出慘劇他沒有任何責任，但如果擁有足夠的力量，今晚發生的一切原本可以被扼殺在萌芽狀態，不至於演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托尼知道，自己不是救世主，也救不了所有人。就像沙灘上發生的戰鬥，雙方各為其主，無謂誰對誰錯。即使在戰鬥中死亡，那也是一個戰士歸宿，他們中的每個人應該早就有心裏準備。
托尼不是沒有見到過殺戮和死亡，可是像拉魯夫這樣屠殺無辜學員的行為，卻徹底越過了他的心裏的底線。
他知道自己現在還遠不是拉魯夫的對手，他也不會傻傻地去以卵擊石。但是如果有一天他擁有了足夠的力量，他不介意讓拉魯夫為今天的行為付出代價。
從高空中俯視水藍島，學院區至少有十多個地方燃起了大火。托尼無法估計有多少無辜的人喪生於這場大火之中，有多少家庭因此而被悲傷所籠罩。
雖然穿越到這個世界的時間已經不短了，但托尼一直沒有真正融入這個世界之中，他更像是一個冷眼旁觀的過客。直到現在，直到他親眼目睹了聖杜里艾麗學院的那場熊熊大火，他才真正意識到，自己不是一個旁觀者，而是這個世界芸芸眾生中的一員。
他的愛人，他的朋友，他的敵人，他的喜怒哀樂，全都在這個世界之中，與這個世界結合成了一個不可分割的整體。
想到這裏，他更加擔心起傑西卡的安危來。
格蘭傑的速度不慢，很快托尼就見到了他住的那棟樓房。慶幸的是，拉魯夫沒有把這裏作為縱火的目標之一。
不過這個時候，大多數住戶都已經醒了，在窗口緊張而好奇地向外張望。遠出將半邊天都映得通紅的火光，和尖銳刺耳的警報聲，還有滿大街東奔西跑的巡防隊，都昭示着這是一個不同尋常的夜晚。
從被打破的窗戶進到客廳，感覺到身上的束縛被解開，托尼一邊大聲叫着傑西卡的名字，一邊急匆匆地闖進了雪莉所在的房間。
傑西卡和雪莉都不見了蹤影，托尼失望之餘卻不由得鬆了一口氣。
沒有見到人總比見到屍體好一些。
難道是傑西卡把雪莉帶走了？從房間裏離開的時候，托尼想到。
回到客廳，托尼向等候在窗口的格蘭傑問道：“請問您馬上要離開水藍島嗎？”
格蘭傑掏出懷錶看了一眼：“還有半個標準時的時間。”
看到托尼猶豫不決的樣子，他補充道：“我沒有特定的目標，還是你有什麼好的建議？”
托尼愣了一下，他沒有想到格蘭傑竟然會這麼好說話，喜出望外地說道：“當然，我有好的建議。哦……不是……我的意思是，如果您可以帶我去……”
托尼語無倫次地說著，忽然沉寂了下去，漸漸沒有了聲音。因為他突然發現，他也不知道應該去什麼地方找傑西卡。而且他不能不顧慮到，如果傑西卡沒事的話，自己帶着格蘭傑出現在她面前，真的合適嗎？
托尼克不會忘記是格蘭傑挾持了自己，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麼會突然變得這麼好說話，但他始終是一個危險份子。托尼才發現自己有些關心則亂了，自己和格蘭傑一起，就算找到了傑西卡，恐怕只會使她再度陷入危險之中。
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托尼強打精神說道：“對不起，我沒有什麼好的建議。”
不知道傑西卡現在的狀況，托尼只能寄希望於她運氣不錯，沒有遇到拉魯夫和克里斯蒂娜這兩個恐怖的傢伙。不過轉念一想，這麼大的水藍島，要遇到他們兩個也不是那麼容易的，托尼只好這樣安慰自己。
再次被捆綁着飛上空中，隱約聽到一聲鷹鳴傳進耳朵，托尼下意識地抬頭望去，正好看到一隻白色的大鷹盤旋着從自己正上方的高空掠過。
一陣狂喜不可抑制地佔據了托尼全身，儘管他現在還在格蘭傑的控制下，但他的心情卻因為那個白色大鷹的出現，一下子高漲起來。
作為一個沿海島嶼，水藍島氣候溫暖潮濕，魚鷹和海鷹經常可以見到，但是白色的鷹類，具托尼所知，就只有傑西卡的血奴，那隻被取名叫公主的雪鷹。
傑西卡曾經告訴過他，血奴和血族之間的聯繫極為密切，如果一個血族隕落，它所控制的血奴也會立即死亡。“公主”的出現，至少能證明傑西卡還活着，這對托尼來說無疑是目前最好的消息。
看到“公主”的身影消失在沉沉的夜幕中，托尼知道，傑西卡很快就會通過它了解到自己的位置。
想到還有半個標準時的時間，托尼心裏不由地又升起了一絲希望。他相信傑西卡不會魯莽行事，如果她能找到足夠強大的援軍，比如說普爾特彌斯，自己也不是沒有脫身的希望。
隨着水藍島上的形勢變得越發混亂，托尼也明白了拉魯夫他們到處搞破壞的原因。他們想要藉此分散水藍島的守衛力量，以便於他們接下來的行動。
……
正如格蘭傑說的那樣，他沒有什麼特定的目標。托尼被他帶着漫無目的地四處亂飛，看着他那具液態金屬魔偶偶爾出手，瞬間將一棟樓房切成兩段。
不過這都不算什麼，剛剛發生的一起爆炸，整個水藍島都震動了，也不知道是拉魯夫還是克里斯蒂娜的成果。
和其他兩個人比起來，格蘭傑造成的聲勢明顯要小得多。
大概也是因為這個原因，他所吸引來的“火力”也小得多。
巡防隊可以忽略不計，相讓格蘭傑流汗估計都辦不到。可以引起他注意的只有隸屬鍊金術師公會的三大戰力：血色軍團、妖魔騎士團和白銀之手。
白銀之手隱藏得比較深，托尼也是今天晚上才知道的他們的存在。
另外血色軍團就不用說了，是鍊金術師公會執行戰鬥任務的主力。而妖魔騎士團，準確的說他們應該屬於妖魔戰士公會，但因為妖魔戰士公會本身就依附於鍊金術師公會，所以這支力量也可以說是屬於鍊金術師公會的。
要成為妖魔騎士團的一員，最說最低標準也要達到七級，這還只是預備成員的標準。這支隊伍的正式成員每人都擁有一隻人造妖魔坐騎，雖然戰鬥力比不上野生妖魔，但和它們的主人配合起來，效果絕對不止一家一等於二那麼簡單。
而擁有坐騎，也是把他們和普通妖魔戰士區分開來的最明顯的特徵。
格蘭傑毫不掩飾地飛在空中，並且經過的地方總會有幾棟運氣不好的樓房轟然倒塌，自然也引起了妖魔騎士團的注意。
托尼還是第一次見到妖魔騎士，他們和一般的騎士有很大的區別。
普通的騎士坐在坐騎上，依靠韁繩和聲音驅使坐騎行動。當然，一些強大的戰鬥宗師可以降服一些高級魔獸，它們擁有不下於人類的智慧，配合起來比普通騎士更加默契。
但不管怎麼樣，騎士和坐騎依然是兩個獨立的個體。
而妖魔騎士則不同，騎士的下半身幾乎完全和坐騎的身軀融合在一起，二者行動起來猶如一體。給托尼的感覺，這些妖魔騎士似乎可以像控制自己的手腳那樣，毫無阻礙地控制它們的妖魔坐騎。
短短几分鐘時間裏，托尼就看見了一個下半身和一隻巨大的蝙蝠合為一體的妖魔騎士，還有一個如同半人馬一樣的妖魔騎士。
不過托尼沒能看到他們大展神威的樣子，格蘭傑沒有費多大力量就解決了他們。蝙蝠騎士直接從空中墜落，栽進了一棟民居里生死不知。而半人馬騎士則更加悲慘一些，直接被液態金屬魔偶從中間被剖成了兩半，內臟撒了一地，看得托尼止不住地反胃。
等格蘭傑解決了第六個妖魔騎士之後，似乎是知道了他的厲害，即使是不懼死亡的妖魔騎士，也停止了繼續派人送死的行為。
安靜了一段時間，當格蘭傑將第十九座大樓斜斜地切成兩截之後，他又掏出懷錶看了看，然後把目光投向遠方，自言自語道：“時候好像差不多了。”
托尼不解地順着他看的方向望去，那裏……似乎是鍊金術師公會總部所在的位置。
就在這時，一支足有十二人的妖魔騎士小分隊毫無預兆地出現在格蘭傑周圍。
就在托尼以為格蘭傑會搶先出手的時候，只覺得身上的金屬絲猛一下勒緊，格蘭傑竟陡然加速，在對方的包圍圈形成之前疾沖而出。
托尼看着被遠遠甩開的妖魔騎士，一時間還有些無法接受格蘭傑不戰而逃的事實。難道這些妖魔騎士中有可以威脅道他的存在？還是他之間自言自語的那一句——時間差不多了？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