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七章 初入江湖
清晨第一束陽光透過窗戶照進屋內,遮在卞長安額頭上方的油紙傘,經受陽光的刺曬,印在油紙傘上的桃花愈發艷麗,宛如小鎮附近山頭上含苞待放的桃樹朝氣蓬勃。
醒來的卞長安看着枕邊的兩本道書怔怔出神,眼角兩行淚水悄聲流下。
一陣敲門聲響起。
卞長安回過神來,抹凈淚漬,撐起油紙傘走出,打開大門,來人正是準點前往藥鋪的陳嘉湉,路過門前時看到緊閉的大門,心中慌亂,畢竟前段時間才發生過不好的事情。
待見到師弟相安無事後,這才鬆了口氣,惱怒的輕呵道:“咋回事,太陽都要曬屁股了,你怎麼才起來,是不是想偷懶?還有大晴天的你打傘幹嘛?”
剛說出口就後悔起來,如今眼神極好的她瞅見師弟那雙充斥血絲的眼睛,上一次這樣時,還是師弟頭年清明祭祀爹娘的那天,如今再出現,不得不多猜測幾分。
只見卞長安搖頭道歉,“對不起,是我的錯,下次…下次……”
卞長安不敢繼續說下去,他知曉自己到了該離開小鎮的時候,恐怕今後都不會再有機會向往常一樣準時趕往藥鋪。師傅說小鎮北邊有座道觀能救他的命,可是北邊有多遠,他有命能走到嘛?或許今日就是今生最後一次見師姐。
陳嘉湉好奇的問道:“什麼下次?”
卞長安笑着搖了搖頭,突然想到什麼,期待的問道:“師姐,我能拜託你一件事么?”
陳嘉湉不厭煩的說道:“啥事?”
卞長安左手拽着衣角羞澀的說道:“我想在塢瓏街買間鋪子,這些年我攢有七兩銀子,就是能不能問師姐你借些銀子,等我日後掙到銀子后在還你,全額加利息一分都不會少。”
說完後期待的微揚起腦袋,緊接着又不好意思的低頭。
陳嘉湉突然憤怒的說道:“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知不知道塢瓏街一間鋪子的價值?竟會傻傻的想着在塢瓏街買鋪子。是藥鋪待你不好?還是覺得藥鋪太小,容不下你?別想了,我是不會借你的,死了這條心吧。”
在她看來,毫無根基的師弟去買子做生意,完全是異想天開,她所在的陳家每年在生意上虧損的錢不計其數。與其不符實際的做白日夢,倒不如踏踏實實在藥鋪好好務工,每年也會有二兩銀子。
卞長安心裏絞疼,抬起頭苦笑道:“師姐,我知道了。”
陳嘉湉說道:“與其買鋪子,倒不如踏踏實實,等你真正攢夠銀子后,在塢瓏街買棟房子,也比你買間鋪子做生意要實在的多。”
本是好心,言語上卻最傷人心。
多年後回過頭想想,要是今日答應師弟,是不是就會是另一番模樣。
陳嘉湉冷哼一聲,轉身說道:“記得別晚了時辰。”
望着心裏最在意的那道身影消失在盡頭,卞長安淡笑起來,心裏說不出的滋味,或是喜,或是悲,或是苦。
鎖好大門后,撐着傘跟隨而去,當趕到藥鋪時,卻發現老農醫站在門外,似乎在等着誰。
見到卞長安出現后,老農醫問道:“要走了?”
卞長安抱歉的點了點頭。
面對死亡的恐懼,他還是想活下去,雖然死後能見到爹娘,但爹娘也有可能投胎轉世,那樣的話恐怕就再也見不到爹娘一面。若是爹娘真的投胎了,說不定活下去還會有再遇見的機會,此刻的他非常想要活下去。
老農醫並未說些“多留幾日”此類的話,而是取出一件白色衣衫,柔念的說道:“這本是為你準備的生辰禮,如今看來,是趕不上了。”
卞長安有些忐忑的看着質地細膩的潔白衣衫,羨慕的拒絕道:“謝農爺的好意,只是太貴重了,我不能收。”
老農醫威脅道:“既然你不願收,那就扔掉吧,真是可惜這麼好的衣裳。”
不得不說老農醫這招確實有效,這麼好的衣衫丟掉,不知道會便宜誰個。心疼白白浪費的卞長安不情願將其收下,入手一股清涼,輕握時,柔軟舒適直沁心扉,不愧是他從未見過的面料。
卞長安並不知曉此件衣衫的價值何需,也不知曉此件衣衫更是鍊氣士愛不釋手的衫縷,且還是讓大多數鍊氣士羨慕的法寶品秩。
老農醫說道:“記得早些回來,你爹娘和那棟祖屋有我照顧,在外面不用太過擔心,多看看外面的景色。”
卞長安觸動的微躬身子謝道:“多謝農爺。”
老農醫擺了擺手,轉身回到藥鋪。
卞長安站在原地看了許久,當年要不是老農醫救下他,恐怕會撐不過那年雪天,也不會有今天。老農醫給他的不僅是救命之恩,更是養育之情,跪地深深磕了一頭,緊接着起身離去,甚至不再回頭看一眼那個呆愣葯櫃前的陳嘉湉。
此今一別,再聚不知何時。
回到藥鋪的老農醫,看着失魂落魄的徒弟問道:“要去看看么?”
那日李開那句“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將來會便宜灰土小子”的言中之意,如今在想不明白,那他農芾這半輩子算是白活了。
陳嘉湉傲起腦袋說道:“看他幹嘛,又不是看他一眼就能得到銀子。”
老農醫哀嘆一聲,心裏嚴重懷疑李開說的卦象摻假,這是能走到一起的勢頭?
拾到好屋子后,背起僅有的家當,朝着李開說的北方走去。
卞長安不敢去墳山臨走前看一眼爹娘,怕這一眼后,捨不得離開小鎮,好不容易才下得決心,可不能半途而費。
小鎮的北邊,是一眼望不到盡頭的林子,林子中卻有一道極其明顯的路,路上三人挑着擔子,爭取天黑前趕到距離小鎮三十多里路的縣城,賣掉擔子裏的皮毛和雜物。
三人有說有笑,其中一人無意中瞥見身後的撐傘少年,古怪的嘀咕道:“今日有雨么?”
另外兩人嗤笑道:“有啥雨,大晴天的會下雨?估計是塢瓏街哪家嬌生慣養的公子,受不得陽光,才會在大晴天撐着傘,這種古怪是又不是沒見過,縣城裏不是很多這樣的怪人?”
“也是,快走吧。”
“也沒見過塢瓏街有那家公子穿着如此破爛。”
“管他呢,要是誤了時辰,小心你這擔子裏的東西可要保不住咯。”
三人不再關注身後撐傘少年,加快腳步,希望能以此甩掉對方,可是不管走得多快,都甩不掉身後少年,甚至隱隱中有些要趕上他們的腳步。
卞長安邊走邊觀察四周林子,這是他這些年上山採藥悟出的方法,要是突然發生危險,好第一時間能找到最佳逃亡方向和躲藏位置。吸取上次的遭遇,此次離開小鎮,更加上心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