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二章 山中大妖

第一卷 第二章 山中大妖

夜深人靜,清涼小風拂過禮台鎮,今夜的陰沉換上白日的晴朗。

忙活整個白天的禮台鎮蟄伏起來,喧鬧的塢瓏街也安靜起來,縣城來的戲班子早早離去,整個李家,僅剩下家主房中的嬉戲聲。

卞長安仔細端詳手中紙符,搖曳的油燈下,紙符越發橙黃,其中神韻更加濃烈了些,心神向之。

捻燈芯、成符引,那眸清澈的瞳孔突有騰雲駕霧,有雲海仙山,有霧中人影,有寒芒劍影……

小鎮外岩邑山,算命道士盤坐在兩座墳墓前,嘴角揚起,擠眉欣笑,果真沒讓他失望,結果並非最好,但也是道家數一數二的異象“眸中影”。

眸中影所產生的機緣並非多麼厚重,但生有此等異象的人,無一不二都對道法極然親近,修鍊道法神通事半功倍。倘若不中途夭折,日後定當不凡,這是算命道士送給卞長安的一份見面禮,在紙符中留下道韻,給予開悟者指引,完成道化,一旦開悟,無人可擾,至於道化的結果如何,同樣沒有人能夠干擾。

卞長安能夠道化眸中影,全然在乎內心,心中對小時候父親常講的仙人遨遊雲海故事的崇仰和江湖劍客快意斬恩仇的神之。

紙符只是引子,道果皆在心。

腦袋昏漲的卞長安收好兩幅紙符,揣着對爹娘的想念,安然入眠。

夢中故事,泥屋三人,月下欣榮,觸手可碰,情真意切,同是道禮之一。

清晨下起的朦朧細雨,果真應了那句俗話:清明時節雨紛紛。

今日卞長安不需前往藥鋪,作為弟子的陳嘉湉仍然準時前往藥鋪,路過門前留下的神色不再是往日的厭惡,而是悲鳴,替小師弟的悲鳴。

陳嘉湉駐足想要說些什麼安慰的話,話到嘴邊時,又咽回肚子,揚起頭哼着小曲跺步離去。

沒走幾步,再次駐足停下,眉頭微皺。剛剛路過時,小師弟身上似乎有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氣息,跟縣城道觀里的道士有些相像,甚至遠超一些觀內修道七八年的道童。這是本心的直覺,也不知是否真切,但富人家傲氣使得她並未返回在此確認,反正小師弟也不會跑,明天來藥鋪時,再好生觀察便是。

來到藥鋪的陳嘉湉,看到正廳內除了師傅外,還有一個穿着藍色道袍的道士慵懶躺在椅子上,道士眉飛色舞的說個不停,師傅卻始終面容愁苦。

心生好奇的陳嘉湉快步走進正廳,想要聽聽兩人相談些什麼。

道士好像察覺來人,止住不言,回過頭看着,輕嘖兩聲道:“農芾,你收徒的本事簡直不得了,這麼一個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不知道將來要便宜哪個小子。”

剛邁進正廳準備行禮的陳嘉湉愣在原地,道士為何要提及她,難道之間師傅和道士相談的事情與她有關?

今日心裏有很多說不明,小師弟身上說不清的氣息,還有出現此刻在藥鋪的慵懶道士。道士的出現並不古怪,甚至常年會有香火不旺盛的道觀派出道童下山化齋,江湖裏草根道士也有幾數出現在禮台鎮。古怪的小師弟身上突兀出現的氣息與正廳里道士身上的氣息有些相似,甚至契合度趨近於完美。

如此一來,心思縝密的小姑娘,不得不多思慮。

老農醫微皺眉頭,望着算命道士問道:“你是不是算到了什麼?”

算命道士嬉皮笑臉的說道:“算到了又怎樣?算不到又怎樣?姑娘心生喜愛之人,你能攔得住么?”

心之喜愛一事,無人可阻擾,就算是傳說中的仙人,面對喜愛,也無能為力。

老農醫放棄能從面上這位算命道士嘴裏問出什麼,道家能看透古往今生,但不能言語其他人,這點他是知曉的。

想了想,還是問道:“為何要選他?”

道士攤開雙手面露無辜的說道:“我和他之間的緣分到了唄。”

老農醫按捺心中想要揍人的衝動,屬實面前的道士太過欠揍,長呼一口氣繼續說道:“何時走?”

不出手揍人還有另外一因,無非是面前的道士實力太過能耐,就算是老農醫全盛時期,對付面前的道士,也只能在對方六七成的修為手中僥倖逃脫,只能說對方無賴有無賴的本事。

說道此處,道士變得正經起來,望向鎮外的岩邑山說道:“至於幾時走,要看那小子幾時想走。”

老農醫有些不忍心的問道:“真要如此?”

道士點頭道:“命需此劫,斬碎命橋。你太過心慈,總想着再等等,甚至想要以己之力蒙蔽天道,豈不知生之該有的劫,無論如何都逃不掉。而且也不儘是壞事,此劫起,今後生啊。”

老農醫望着院內仍然歪斜的背簍,有些心疼的說道:“希望吧。”

一旁的陳嘉湉還未從之間的疑問中緩過來,又陷入另一番迷霧,怎得今天的師傅變得比以往有些不一樣,小師弟也是。突然想起昨日師傅說的那句話“今天在,明天呢?明天若在,那後天呢?”,嗅到某些意味,心境震撼,險些崩塌。

老農醫慌忙的撇了眼依舊慵懶躺在椅子上的道士,對方則是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樣子。

老農醫心神憤怒,一腳踩向道士,可惜被道士躲過威勢迅猛的一腳。

見到老農醫憤怒的樣子,道士心情大好,從袖筒里掏出一塊青玉鸞佩,扔給陳嘉湉,故作心疼的嘀咕道:“哎,上好的青玉鸞佩,心疼啊。”

老農醫冷哼一聲,似乎再說:你搶了我的弟子,一塊小小的破玉佩就心疼成這樣,倘若有天你被搶了弟子,豈不是要吃屎一樣難受。

道士並不理會老農醫,跳下椅子,雙手掩后,哼着昨日李家做壽演得曲子欣然離去。

接過青玉鸞佩的陳嘉湉,心境這才穩住,心中困惑極大,眼神迷離的望向師傅,希望能夠得到心中想要知曉的答案。

老農醫溫柔的看着自己的徒弟,“過兩日,到時都告訴你。”

陳嘉湉這才止住嘴邊想問的問題,目光不由自主的瞥向院內背簍。

臨近晌午,蒙蒙小雨才停下,雨後泥濘的路,走起來最煩人,爹娘編製的布鞋,捨不得踩在泥路上,只好挽起褲腳,光着腳走。春雨的清涼溶於泥土,與光着的腳貼合一起,舒服極了,年幼的孩童踩上深埋在土壤下,並帶有尖銳的石頭,倒地捂腳翻滾,面情痛苦不堪,哭嚎聲震徹半里路。衣服因倒地翻滾而變得臟爛,回到家后又是一頓揍罵,孩童心中埋怨那塊無辜的石頭。

待到四下無人時,孩童偷偷找到那塊害人不淺的石頭,將其挖出,居心叵測做了個蹩腳的陷阱,只要是明眼人都不會踩到上面。

一切完畢后,孩童揣着喜悅的心情蹦跳回家。

坐在廊檐下的卞長安,瞅准雨勢停歇間隙,背着早已準備好的背簍,里賣塞滿了燒紙和埋藏在燒紙里的一把清香,拿起鐵鍬,迅速的跑向小鎮外的墳山,那裏埋葬着整個禮台的死人,今日的墳山格外繁鬧,縷縷燃起的白煙,似乎要掩藏禮台。

清明祭祖乃是先輩傳下來的,丟不得。

除雜草,添新土,燒紙錢,燃清香,皆是祭祖需做之事。

卞長安杵着鐵鍬,看着花了一炷香時間忙完的除雜草和添新土兩事,心裏額外的安穩,低聲細語說了些什麼,大概是想爹娘的意思。

一簇燒紙火,一縷清香煙。

十四歲的身影跪伏在地,把頭深深埋在地上,怕臉頰忍不住的兩行淚漬被爹娘發現,害得爹娘在下面挂念自己。

世人常說:人死後可前往地府投胎轉世。

卞長安不知真假,但是他早已信以為真。

抹凈淚漬,抬起頭,從懷裏取出二紙符,虔誠得念叨一些話語。

卞長安聽那位算命道士說,若是在燒紙符前,心誠,說的話會隨着那份天運帶到轉世之人身上,如此才會有如此一朝。

紙符燃,心裏那份對爹娘的執着念及也隨着紙符的燃燼安穩落下。

難得的今日閑暇,卞長安想多陪爹娘說些心裏話,例如烏柳巷的誰傢伙子娶了個好看的媳婦;塢瓏街有多熱鬧,好些後起的家庭都搬到塢瓏街,留下年邁的老人獨守破爛祖屋;藥鋪的師姐生的好看,比說書人嘴的仙子還要好看,只可惜自己配不上她……

這些都是母親愛聽的事情,婦人對街坊鄰居的雞毛蒜皮最感興趣,有事沒事都要湊個熱鬧。至於父親想聽的,無非是家業打理的怎樣,事業是否有成。卞長安如今混得算是安穩,但是比起父親心裏的樣子還要差上不少,因此這次只說了些小鎮的雞毛蒜皮,沒說自己的事迹,或許等到明年的時候會有一兩件拿得出手的故事告與爹娘。

卞長安的這一會兒閑聊,險些丟失性命。

與墳山相鄰的岩邑山深處,一頭受傷的棕色豺狼舔舐身上傷口,想要藉助唾液止住傷口流血,可舔舐傷口血液時,觸動骨子裏的嗜血,黑色眼瞳緩緩變成猩紅色,若是此時豺狼身邊有一頭待宰的獵物,豺狼會直接撲上去撕咬獵物,只可惜並不能盡豺狼所願,山中野獸感到豺狼出現時,早已逃避不見。

突然,一股道韻氣息飄至豺狼鼻尖,神色敗落的豺狼頓時來了精神,靜悄悄的順着氣息匍匐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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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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