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本是後山人
泰昌元年,光宗病重。
李可灼進獻紅丸,自稱仙丹,光宗服后駕崩。
三十天帝王,年號還沒來來得及制定,就最隨着先祖而去,只留留下兩個子嗣。
一個是朱由校,另外一個則是朱由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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緊接着的明熹宗朱由校。
初年,“東林勢盛,眾正盈朝”,後來魏忠賢與客氏專權,製造了“乙丑詔獄”“丙寅詔獄”等冤獄,殘-酷-迫-害企圖改良明朝政治的東林黨人。
而魏忠賢閹黨對東林黨人的迫害不斷激起民變。
天啟五年(1625年)五月,因划船嬉戲,溺水獲疾。后雖痊癒,仍沉緬於聲色犬馬之中,飲“仙方靈露飲”,以求長生。
天啟七年(1627年)八月二十二日,崩於乾清宮,終年二十三歲,遺詔以皇五弟信王朱由檢嗣皇帝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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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板蕩,帝星飄搖。
京畿皇城,夜半時分,慘淡的月光在薄雲間若隱若現,風未住,雨將來,彷彿預示着整個大明王朝,已經走到了窮途末路。
檐角鈴鐺隨風飄蕩,搖擺着發出自己的聲音,卻穿不透“嗚嗚”的風聲。
光宗的靈柩還在中和殿中,四周的燭火搖曳不定,幻明幻滅。
驀地,天邊一聲驚雷,好似把夜空撕開了一道口子,薄雲化黑霧,遮住了最後的月光,也彷彿打開了天上的一個窟窿。
傾盆大雨,隨之而來,滑過琉璃瓦,瞬間就串成了珠簾,自滴水檐劍順流直下,濺落在地上的金磚之上,擲地有聲······
中和殿偏殿外面,一群太監宮女們跪倒在一地,不住地磕頭,臉上掛着淚水,額頭上躺着鮮血。
地上的金磚,被染得殷紅一片,被隨之而下的雨水沖刷開來,然後變淡。
更前面則跪着一地身穿鳥獸圖案的大臣們。
正在給熹宗皇帝守寢的時候,剛剛登基稱帝的朱由檢由於跪的太久,站起來一陣頭暈,向前一倒,額頭磕在了棺木的一角上。
到現在已經過去快半個時辰了,人還未曾醒來。
內閣首輔黃立極誠惶誠恐的瞧着偏殿裏的陰影,心中一陣絕望。
任誰做了一任首輔,就死了兩位皇帝,都會被打入死牢,抄家滅族,秋後問斬。
在他身後的那些大臣們,又分成了兩派,有看着他眼中不懷好意的,也有幸災樂禍的。
而其中和他一路的閹黨一派,卻是一個個的低着腦袋,身體不自覺的跟着顫抖,恨不得旁人都不認識他們。
也不知這些大臣們是如何用眼神交流的,不大一會就達成了某種暗中的利益交換,隨即沉靜了下來,靜等偏殿傳出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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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殿中,黃色的布幔,精緻的雕木拔步床上,躺着一位十六七歲的少年,身上蓋着質地絲滑,綉着精美圖案的被子。
旁邊的鶴嘴高腳香爐里,燃着淡淡的檀香。
朱由檢的眼瞼動了動,一名端莊秀雅,挽着高高髮髻的宮裝女子驚喜的看着他,神情激動,眼中泛着點點淚花。
“皇上,你可算是醒過來了,列祖列宗保佑。”
朱由檢茫然有恍惚的睜開眼睛,聽着耳邊陌生又熟悉的聲音,映入眼帘的也是熟悉又陌生的傢具,似乎還沒有確定自己是身自愛何方。
宮裝女子的聲音,彷彿很近,又彷彿很遙遠,遙遠到就像從天上飄下來的一樣,卻又混着雷聲震耳欲聾。
“太醫,太醫,快來看看······”
宮裝女子的聲音飄忽不定,眼前朦朧的熟悉感正字啊進一步的加強。
視線的模糊中宮裝女子退後,讓出了一個位置,多出了一個面容模糊的老人,老人在他的手腕上鋪了一塊巴掌大小的布片,伸出手指不知在摸着什麼。
宮裝女子站在一旁看着太醫臉上變化不定的表情,自己的心情也隨着上下起伏。
短短的一刻鐘時間,換了三名太醫。
三名太醫診斷過後聚在一起小聲的討論者病情,在角落出,一個中年太監,微微的彎着腰,眼神犀利的瞧着太醫聚集的位置。
似乎只要發現情況不對,就要立刻拿下。
朱由檢腦子驀地一清,兩種混合在一起的離奇記憶,終於合二為一。
心底暗嘆,他是趕上穿越的流行大軍了,原本姓祝,名有劍。
音同字不同,只因朋友開玩笑,說他的名字和大明最後一個皇帝相似,不去紫禁城一趟,人生就是白活了。
可就是這一趟紫禁城之行,原來的平民祝有劍沒了,多了一位皇帝朱由檢。
眼珠子轉動間,立刻就看到了重新坐在窗邊的宮裝女子。
肌膚勝雪,姿色妖媚,舉手投足之間都是小心翼翼的,看向他的目光里,也滿是擔憂的焦急。
正是他哥哥的乳母客氏,客印月。
朱由檢有種時空錯亂的感覺,明知道這個女人為人狠毒殘忍,生性淫-盪,卻又不得不裝的有些親近。
矛盾的心理感受,讓曾經的祝有劍,現在的朱由檢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輕輕的深呼吸一次,趕走了心底的煩悶,再次看見這個女人的時候,朱由檢知道,在整個皇宮裏,或許沒有一個人,是真的在擔心他的安慰。
客氏此時的恭順,也不過是因為她的一身富貴榮華,都得自他這個將要成為皇帝的人身上。
之前是他的哥哥。
現在則是他了。
“我···朕沒事了,身體有些乏力,休息一下就行。”
朱由檢習慣性的用出“我”字,忽然發現不對,又連忙改口稱“朕”。
隨後轉頭看向了角落,大名鼎鼎的魏忠賢就站在那裏,手持一柄拂塵,正死死的盯着三位太醫。
或許是感受到了朱由檢的目光,連忙彎着腰,輕步小跑的來到床榻旁邊,低聲的問道:“恭迎皇上聖安。”
朱由檢瞧着已過中年的魏忠賢,心情複雜,誰能知道此人到底對他有多重要,對整個大名有多重要。
“忠賢可知,今夕何夕?”
隨着朱由檢的問話,魏忠賢臉泛喜色。
只因陛下自登基以來,都沒有給過他好臉色,儘管皇帝自己覺得把心裏的想法隱藏的極好。
可對於他們這些以揣摩聖上心情的太監們來說,簡直就是一清二楚,本來就對自身處境擔憂不已,隨時等着人頭落地。
卻忽然等來了陛下開始叫他的名字了。
雖只是一點小小的改變,也足夠他清楚的看到,自身大概沒了生命危險。
“回皇上,現在是天啟七年,八月丁巳。”
魏忠賢低着頭,輕聲細語的說道。
朱由檢則閉上了眼睛,自是不知這一天他剛剛登基,光宗皇帝的遺體,還未曾下葬。
等了良久,在此睜開眼睛的時候,看向了三位太醫站着的地方。
“你們三位都出去。”
接着把目光又轉向了客氏和一圈的丫鬟身上。
“出去告訴外面的大臣們,雨大,要是沒什麼事,就回去歇着,那些宮女,太監們今日也不用處罰了,將功補過,以堪後效。”
客氏一愣,她知道皇上仁慈,卻也不曾離開過她,現在把她趕出去,只留下一個前朝太監,似乎有些失寵的意思。
不過雷霆雨露皆天恩,客氏不敢想的太深,悄無聲息的退了出去。
留下魏忠賢一人,反而是種煎熬。
外面一陣低聲傳話,忽聽一陣高聲呼喊:“謝皇上隆恩,臣等告退,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接着一陣窸窣的聲音,不一會就只能聽到外面的風聲和雨滴聲。
聲聲入耳,反而顯得整個偏殿寂靜。
魏忠賢低眉順目的站着,根本看不出在外面呼風喚雨,人稱“九千歲”的風采。
隨着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
旁邊的刻漏快要滴盡,魏忠賢鬢角的汗珠也已滲出,之前他還能看懂的小小少年,忽然就看不明白了。
“扶朕起來。”
朱由檢的聲音傳出,有些虛弱卻聽在魏忠賢的耳中,比往日多了一層威嚴。
魏忠賢伺候着朱由檢坐起,靠在床頭上,還貼心的點了一塊枕頭。
“聽說你在外面被稱為九千歲?可有這事?”
聲音不高,卻如同晴天霹靂的劈在魏忠賢的頭上,在他感覺已經穩了的時候,朱由檢卻揭開了蓋子。
“皇上,奴才···奴才該死。”
魏忠賢騰的下轄,跪在床前,不斷地磕頭,只三兩下,額頭就已經見了血跡。
“起來說話。”
“奴才···奴才不敢。”
“朕,賜你膽子。”
小小的試探,朱由檢也是冒着很大的風險來做的,試試證明,曾經網絡上流傳的一句話是真的。
“太監能依靠的也只有皇帝,一旦皇帝不信任他了,他就什麼都不是。”
魏忠賢不知道朱由檢的試探,他只知道,往日的察言觀色,已經不管用了,只在心裏暗自驚懼:皇上果然真龍天子,那是他小小一個太監能夠看透的。
“奴才這就回去讓那些大逆不道的人,給通通改了。”
過了這一關,朱由檢心情很是輕鬆,不用擔心隨時會要了他命的那些太監,許多手段也就能用上了。
不過還是要等一等,等到光宗皇帝下葬之後,在把那些跳出來的混蛋收拾一番,自己的地位也就更加穩固了。
“九千歲是要改,不過另一件事情你也要改。”
魏忠賢的心情忽上忽下,絕處逢生之後,立刻再次跪在地上,以頭觸底的輕聲道:“請皇上明示。”
“不知你對於鄭和,有什麼看法?”
魏忠賢學問本就不深,也就認識幾個大字,然而鄭和七次下西洋的功績,是他們宮裏所有太監們一生所追求的的典範。
“鄭公公有智略,知兵法,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是奴才們一生也不敢奢望的大英雄。”
魏忠賢原以為這樣說,是有冒犯英雄的意思,然而說出口后,也不覺得後悔,就等着皇上給他懲罰。
結果悄悄抬頭看了一眼,正好看到朱由檢也點頭承認了他的觀點。
“既然你們知道,鄭和的豐功偉績,為何不向他學着點?一天到晚除了貪財收受賄賂,就只知道那啥···”
魏忠賢有些不明白那啥,到底是那啥。
只是朱由檢說順口了,差一點說出了不符合他身份的話語。
又是一陣長長的沉默。
外面雨聲漸歇,風也將住。
“朕,准你識字,不過以後可不許在貪污受賄了,約束好自己的手下,朕以後有重用,記得你的目標是鄭和,是青史留名,而不是遺臭萬年。”
朱由檢有些睏乏了,暗道:這個身體,真的是糟糕透頂,簡直是缺乏鍛煉到了極點。
“下去吧。”
魏忠賢被皇上說的熱血沸騰,恍然覺得自己前面幾十年都是白活了,此時被一語點醒,也不知能夠堅持多久。
等到魏忠賢出去,朱由檢才真正的放鬆下來,在腦子裏找着這一朝錦衣衛都指揮史的領頭人是誰。
無論他嘴巴上說信任誰,都需要耳目。
想了好一會也沒想到,只找到了一個叫曹化淳的司禮秉筆太監。
隨即又找到了一位他很熟悉的名字,王承恩。
不是王承恩多有本事,能讓他記住,也只是因為王承恩是隨着崇禎皇帝一塊弔死在煤山的。
“麻蛋,滿朝文武,袞袞諸公,居然還不如一群太監會辦事。”
朱由檢還是不由的罵出聲。
罵出之後,以知道不妥,卻也對自己的能力有了過高的認識。
第一,易動怒。
第二,自己的政治手段,或許不是很好。(給自己臉上貼金,窮小子都沒進過體制之內,哪來的政治經驗,只憑書上看得可遠遠不夠。)
第三,錦衣衛的指揮系統居然比不上東廠,已經處於半廢狀態,而西廠實際上已經亡了。
第四,國庫快沒有銀子了。
還是最後給熹宗皇帝辦喪事時發現的問題,當時在原主的眼中事情不大,可在現在的朱由檢眼中事情就大條了。
“接手了一個爛攤子,只希望朱家的列祖列宗保佑,多給我一點時間,我還你一個強大的大明。”
朱由檢喃喃自語的道。
雖然大明已經是千瘡百孔的爛攤子,可對於一些大事案件得發生,朱由檢心裏有底,這才是他力挽狂難於即倒的底氣。
勉強讓自己清醒了一會,心裏琢磨着,怎麼才能弄到銀子。
用國家下本錢做生意,已經來不及了,而且底下大臣們的貪婪,肯定會讓整個國家雪上加霜。
算來算出居然只有一條路能走。
就是殺貪官致富。
據他所知,朝堂上的大臣們,隨便的殺掉兩位,一年稅收的銀兩就到手了。
雖有些誇張,卻也從側面說明,整個大明官場已經腐敗透頂了。
而有了銀子第一件事情就是重整錦衣衛和東廠,至於軍隊只能下一步穩妥了才能下手。
畢竟,若是弄不到銀子,是沒有人會為了他,為了這個國家賣命的。
單憑朝堂上那些耍嘴皮子的混蛋,可說不退關外的建奴們。
也解決不了將要來臨的那些大災難和四處起火的農民起義。
“我的民族,怎麼就這麼多災多難?”
朱由檢嘆息一聲,精力不濟的沉沉睡去。
睡夢中,他的軍隊所向無敵,長劍在手四顧茫然,殺的小夏人頭滾滾,已經看不到敵人了。
他的人民自強不息,走在世界各處,只要一張口,一口流利的大明官話,就能讓周圍的蠻夷驚為天人,納頭便拜,只求這些喊人,能夠低頭看他們一眼就已經很滿足了。
天朝上國,有此而始,綿綿不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