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錯付 1

第三章 錯付 1

何洛洛具有最典型的雙子座人個性,外表的開朗外向和內心的封閉內向形成強烈對比,不定時地互相切換,讓她時而沉浸在某些痛楚的自我折磨中,很快又切換角色成為別人眼中的開心果,一枚看似沒心沒肺樂呵呵長不大的小女孩。

沒過多久,洛洛就擁有了新朋友——同宿舍的茜茜。茜茜是個脾氣溫和的女孩,無論發生什麼事情,她都處變不驚,淡然於世。這一點讓洛洛十分羨慕,不以物喜,不以己悲,這是她這輩子難以達到的境界,恰恰也是和她最互補的一點。一個性情中人,一個性格平穩,成了最完美的組合。

兩個相處和諧的女孩共處一室,互相照顧,互相傾訴,互相安慰,沒有什麼比這更美好的事了。洛洛和茜茜也成了無話不談的好朋友,雖然認識的時間已是在工作后,因為並無某些競爭存在,所以也特別容易交心。兩個女孩常在熄燈的夜晚,一上一下地躺在床上,黑暗中聊過去,聊現在,暢想未來。

那個年代,剛畢業到工作單位的年輕女孩們,最忙於應付的倒不是全新的生疏的工作節奏,而是周邊阿姨姐姐們對自己個人問題的關心。那些比她們年長的老師們,同辦公室也好,不同年級組也好,都會來熱情地給洛洛和茜茜介紹男朋友。尤其是看着這倆女孩在上海沒有父母在身邊,都還住在宿舍里,就更熱心地希望能給兩個姑娘安頓一個家。前輩們的好意,她倆並不好拒絕。

“就看看吧!萬一有緣分呢!”她們總是在這樣的說辭下,下班后奔赴各種相親現場,然後回到宿舍,交流大同小異的相親體會,倒也成了她們之間一個不失為有趣的話題。雖然,在很長一段時間內,她們並沒有相中任何一個男生。

洛洛感覺自己變成了一個怪人,因為她發現,在她眼中幾乎沒有看得順眼的男孩。她不記得相了多少次親,其中也不乏資質尚可的,可是無論怎樣的男生坐在她對面,她都不願意去直視對方。這個人的眼鏡鏡片太厚了,那個人的吃相太難看了;這個人說話很無趣,那個人笑起來很怪異......洛洛總是有些奇奇怪怪的理由,讓自己不接受對面的男孩。然而她心裏清楚,無論誰坐在她對面,她總是無法控制地拿他去和書涵對比。她記得書涵坐在她對面的每一個表情,每一個動作,誰和他比,都只能是敗北!所以這句“對不起,可能不太合適。”就成了她常常紅着臉跟介紹人說的話。時間久了,她們就猜想洛洛是個比較挑剔的女孩,也就不再輕易給她介紹男生了。相反,比較切合實際的茜茜,倒是在幾次相親后找到了合得來的對象。於是她晚上的時間,開始用來約會,很少和洛洛一起呆在小小的宿舍里了。

直到有一次,一位老師給洛洛推薦了一個男生,倒也是和她看似匹配。那是個在機場做地勤工作的男孩,比她年長三歲,一米八的個子,清秀俊朗的外貌,彬彬有禮的談吐。最合適的可能就是他的家庭,他也是個知青子女,父母恰好也是文工團退役的演員,這和洛洛的家庭狀況非常相似,在某種程度上來說這十分吻合了中國人最重要的婚配條件——門當戶對。

第一次見面,洛洛竟然並不排斥他。她甚至也找不到什麼奇怪的理由去說“不合適”三個字,因為在他身上,確實找不到什麼缺陷。

於是有了第二次見面,而那次約會時發生的一件事,更加深了她對他好感。那天洛洛穿了一件胸口鑲着字母S的毛衣,對面的他無意中提了一句:“這件毛衣挺好看的,這個S表示的是......”洛洛低頭看了一下,一時語塞,她猜應該是性感的意思,可是這個詞又怎麼開口和一個初識沒多久的男孩說?“啊!我知道了!這是聰明的意思!就像你一樣!”就在洛洛極其尷尬,無言以對的時候,對方突然恍然大悟的樣子,翹起大拇指對洛洛說,發出舒朗的笑聲。

一瞬間洛洛被他的機智感動了,他的智慧及時地緩解了洛洛的窘迫,也巧妙地把一個會可能輕浮的話題轉而變成了一句幽默的打趣。就在那一刻,洛洛心裏告訴自己,這個男孩可以試着交往吧!

於是,她回去宿舍立刻告訴了茜茜關於這個男孩的一切,茜茜聽了說這很好啊,既然如此就應該試試,不要再輕易放棄了。“你一天不把劉書涵放下,你就一天得不到自己的幸福,真搞不懂你在為他守什麼!”茜茜的批評恰如其分,洛洛沒有反駁的餘地,聽后沉默的她反覆思考着這句話,她又何嘗不想忘了他呢?都快三年了,她給他寫的信已經好幾疊信箋簿了,他註定杳無音信,她又在等什麼呢?於是洛洛笑了,認真地點了點頭,表示接受茜茜的建議。茜茜提議帶上自己的男朋友,四個人一起聚一聚,她也好幫洛洛把把關。洛洛欣然同意,那個周末,四個年輕人約在了人民廣場的一間茶坊里見面。

年輕人就是這樣,即使他們只是初相識的朋友,也很快能找到共同話題,聊得熱火朝天,把氣氛從開始的生疏炒到火熱。茜茜洛洛她們四個也不例外。一個下午的相處,讓他們四個人變成了看似相熟已久的朋友,分別時竟還多了一分依依不捨,可是苦於洛洛身邊的這位男生,晚上機場還有工作,只能放棄一起共進晚餐的機會,於是臨別時彼此都說好了下次的約定時間。

四個年輕人一前一後走出了茶坊,茜茜悄悄拉着洛洛的手,在耳邊說了一句:“真不錯,好好把握,別任性。”然後就和她的男朋友揮揮手跟洛洛她們告了別,手牽着手甜蜜地走遠了。

“我去坐地鐵,你願意陪我走到地鐵站嗎?”洛洛身邊的男孩問道。

“好啊!”洛洛得到剛才閨蜜的肯定,對身邊的他更是多了一分欣賞,當然欣然答應了。

兩人並肩走着,穿過人民廣場去往地鐵站。身邊熙熙攘攘的人群擦肩而過,倆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工作上的事,也說起剛才茜茜和她的男友。洛洛莫名感覺,和他在一起,總是有種安心的感覺。他很尊重洛洛,從沒有不恰當的肢體接觸。他們也不像試着戀愛的曖昧男女,洛洛走在他身邊,沒有臉紅心跳,沒有呼吸窘迫,有的卻是一種類似老夫老妻的從容和平靜,這讓洛洛感到奇怪也好笑,卻也沒有多想。

他們走到廣場中央,忽然一群白鴿從頭頂嘩啦啦掠過,紛紛停在廣場上,咕咕地叫着,孩子們歡呼着追逐它們,還有人買了售貨車上的飼料蹲着餵食。這似曾相識的場景剎那刺痛了洛洛的心,心底某種回憶被活生生地撕扯出來。她剛想逃離這令她揪心的現場,不想身邊的男孩突然拉住她的手,大聲說:“我們去喂鴿子吧!”他滿腔的熱情讓他的臉都紅了,但是洛洛的臉色卻瞬間蒼白。

她低頭看到自己被他牽住的手,腦海中的電影膠帶突然調到了那個雨天,那句“我該何去何從”的一幀。她像觸了電一般地甩開他的手,失態地對着他大喊了一聲:“我不要!”就轉身飛奔着逃走了,留下不明就裏的他呆立在原地不知自己犯了什麼錯。

在看到洛洛落荒而逃的背影時,本能地喊了一聲:“那晚上,我回家打電話給你!”他的呼喊卻再次撕扯洛洛的傷口,她想起壽司店裏背後書涵的嘶吼,奔跑的腳步更快起來,乾脆地回應道:“不用!”就那樣消失在他的視線里。

逃離了鴿子群的洛洛像個孤魂野鬼似的遊盪在人群里。不知是剛才跑得太快,還是心跳太過加速,她突然覺得雙腿那般無力,在身邊最近的一張長椅上癱坐下來。

不知何時,她的臉上爬滿了淚水,洛洛伸手去拭,卻不想越拭越多,唉,第三次了,公共場合這樣失控。她一邊埋怨着自己,一邊在包包里摸索,掏出一包紙巾,卻不想皮夾也一起掉落出來。洛洛趕緊撿起來,皮夾被摔得散開了,洛洛拿起它時,第一眼看到的竟然是書涵的臉,靜靜地凝視着她。她鬼使神差地抽出他的照片,書涵在她眼裏清晰的樣子,再次慢慢模糊,最後他成了她淚光中一個模糊的黑團團。她的眼淚,滴到它上面,浸軟了照片的一部分,洛洛卻不想擦去。

“你不忘了劉書涵,你永遠不能接受一個對的人。”洛洛耳畔突然想起茜茜的話。是啊!這個人,就像長在她心裏了一樣,怎麼都拔不出去呢?這串電話號碼,這個淺水灣的地址,對她而言又意義何在呢?她留着他給的這些念想,難道是要孤獨終老嗎?洛洛一句句追問自己。不!要下決心!要徹底忘了他!要把他從人生中拋棄掉!要重新開始她的青春!——最後,洛洛做了件讓自己一輩子後悔的事情——她把書涵的照片,永遠地留在了人民廣場那張長椅旁的垃圾桶里。

這是讓她此生追悔莫及的事,當初的她恐怕是沒料到自己的思念能有一生這麼長。那張本應在她相冊里發黃的照片,那本可以指引她去尋他的照片,就此消失了......

洛洛拖着沉重的身子回了宿舍。茜茜當然還沒回來。她把厚厚的寫得滿滿的幾沓信箋簿全部放進文件夾,壓在了床底箱子裏的最底層,她告訴自己從今天起不再寫信,要把書涵的名字從心裏挖去,不看不寫也不想。

手機一直在響,來電顯示是那個男孩的號碼。她沒有接,他一直打。一個小時后,手機沒有再響了,他的號碼從那以後再也沒有在她手機上顯示過。

這一天是洛洛多年後想來仍是最後悔的一天,在這天,她失去了書涵交給她的風箏線,又錯過了一個有可能對的人。

從那以後,再有同事或長輩熱心給洛洛張羅介紹對象的事,洛洛都婉言謝絕了。她知道,自己目前的這顆心,裝不下任何人,她也不想在這樣不真誠的狀態下,和任何一個男孩子以戀愛結婚為目的去見面和相識,她不想那樣不負責任的倉皇出逃重演一遍。

不忍心總是讓洛洛落單的茜茜,也曾嘗試着幫助她擴大交際圈子。如果她和男朋友的約會有其他朋友參加,她一定會叫上洛洛。不是借口自己需要她陪,就借口說今晚的聚會是唱歌,需要洛洛來撐場面。

洛洛也曾去過兩次,只是很少和那些陌生人說話,一個人靜靜地喝茶,或者專註地唱歌。也曾有那些男孩子坐到旁邊來搭訕,可是那些聊天內容用今天的話來說,就是尬聊,十分無趣。

其中一個倒是給洛洛留下了一點印象,他個子矮矮,相貌平平,是位老成的男士,第一次見面鄭重地遞給她一張名片,上面寫着:某某廠銷售經理,單國勇。一張毫無特色的臉和一個毫無特色的名字,但是他當時的臉紅和他的不匹配的年紀卻形成了反差,令洛洛覺得有些好笑,卻也覺得他不失為一個真誠的老實人,因此留下了淡淡的印象。可對於洛洛這樣注重第一感覺和外貌感受的女孩,他自然是被排除在外的第一種人。所以在他隔了一周后托茜茜再次約洛洛時,她果斷地拒絕了。而那張名片,很快也不知道被扔去了那裏。

慢慢地,洛洛婉拒所有無聊的聚會,她發現讓自己靜下心來也是個不錯的選擇。那段時間,她有了更多時間潛心鑽研一個新手在教學路上必備的本領。那小半年的沉澱倒也是讓她獲益匪淺,至少在學校的新教師教學公開彙報展示課上,洛洛呈現了對待學業事業該有的水平和態度。組裏的老師和領導在她的課堂後排座位上,面帶微笑,頻頻點頭,眼中的肯定讓洛洛倍感心安。她告訴自己,愛情不是生活的全部,何況現在失蹤的只是她想像中的愛情,或許只是她一半的愛情,更不能佔據她全部生命了。她還年輕,她不怕再也遇不到比書涵更心儀的男孩,她會找到的,在這之前,她不如什麼都別想,把自己的工作做好,比什麼都強!

帶着這樣積極的工作生活態度,那段時間裏的洛洛,再次綻放出如學生時代同樣的光芒。那小半年,她很滿意自己的狀態。至少,在工作填滿自己的時候,書涵的影子很難趁虛而入,令她難受了。

半年後,學校團支部和區內一家知名企業的某個車間進行了一場團員青年的聯誼活動。那些年的事業單位,領導都挺關心下屬的個人問題。他們認為,職工的家庭生活穩定、個人問題解決,會對工作造成積極的促進作用。所以,這樣名為團員聯誼的活動,實則是幫着學校里的單身男女們尋覓合適的另一半。

就彷彿是冥冥中註定的劫,聯誼活動又是在那年五一節的前一周。茜茜沒有參加,難得的周末,她當然是忙着和如膠似漆的男朋友約會,有空去參加這樣活動的人,恐怕都是孤身一人的主兒了吧!

活動在對方單位租下的一個小型音樂廳舉行。因為茜茜的缺席,洛洛沒有了同齡的夥伴,顯得有些孤單,找了個角落的座位悄悄地坐下,默默地環顧着四周的人。因為洛洛所在的單位是小學,所以到場的女老師比較多,反之,對方車間裏到場的大多是男孩子。這間小音樂廳同時也是個卡拉OK的場所,於是這幫年輕人,輪流點歌跑到場地中央去唱。這讓洛洛想起了以前和聲樂班的同學在一起的場景,只要在一起玩耍,那唱歌是必備的項目。唯一不同的是,當初的他們,個個技藝不俗,每個人都是麥霸,搶着唱的歌也都是讓人聽了賞心悅耳的。而今天,這些人的歌喉......洛洛真是不敢恭維了。她有個壞毛病,聽到音準有問題的歌聲,整個人都不好了,坐立難安,非常彆扭。因為這樣的毛病,這場聚會真是難為了洛洛了,她如坐針氈,只能借口去衛生間,逃出了大廳。

在走廊里呼吸了好久的新鮮空氣后,洛洛琢磨着這樣的集體活動,自己缺席太久始終不太好,顯得很不合群,大伙兒會議論的。於是,她硬起頭皮走回了音樂廳。在距離大廳還有十幾米的時候,她忽然聽到了一段熟悉的旋律,那旋律讓她猛地心痛——那是《冰雨》的前奏!她停下了腳步,她不敢再踏進去,她怕自己情緒不對頭惹人側目。

點歌的人開始唱了,這回這個不再是五音不全,他的聲音渾厚、節奏準確,他雖然沒有書涵那樣酷似華仔的聲線,但是唱得確實不差。洛洛循着歌聲,竟然不知不覺地走迴音樂廳中。她看到廳中央站着一個穿着白色T恤的男孩子,拿着話筒,閉着雙眼,緊握話筒,專註的神情似曾相識。他沒有書涵瘦高,但是髮型和他很像;他沒有書涵唱得好,但是投入的樣子很像他;他......洛洛凝神看着那個身影,全然沒有注意到歌曲已近尾聲。而當她突然驚覺自己的出神凝望時,已經來不及了。男孩結束了演唱,他大大方方用眼神迎接着洛洛的注視。洛洛一個激靈回過神來,看到對方正禮貌地向她微笑,她只能尷尬地撇了嘴角,想必那是她笑得最難看的一次了。

“喂!何洛洛!你這麼會唱歌,快去唱!我給你點了許茹芸的歌!”比洛洛年長几歲的團支部書記熱情地招呼她,團支書真是救她於水火了,洛洛正在手足無措的時候,她替她解了圍,她內心感激萬分地跑上去拿了話筒唱歌。

團支書給洛洛點的是許茹芸的《如果雲知道》,確實也是洛洛喜歡唱的歌之一。唱歌這件事,洛洛從來不會馬虎對待,無論周遭是什麼環境,無論剛才遇到了什麼事情,只要開始唱,就是全情投入,這也是周老師一直給她的教誨。曲畢,她在一片掌聲中羞紅了臉小跑回了自己的座位,端起茶杯大口喝水來掩飾自己的難為情。

正在喝着水的洛洛,突然聽到身邊一個聲音問道:“老師,你歌唱得真不錯,我們可以合唱一首嗎?”她抬起頭一看,是剛才唱《冰雨》的男孩。他不知什麼時候坐到了她旁邊的椅子上,此時正一臉誠懇地邀請她。臉上掛着和剛才一樣彬彬有禮的微笑,期待地看着洛洛。可是,等等——這笑容......這嘴角......這弧度......這是洛洛喜歡的弧度啊!是她難以忘懷的弧度啊!他雖然什麼都不像書涵,可是他的笑太像他了!

“好。”她幾乎不假思索地說,同時附以甜美的笑。

“那,《深情相擁》?你會唱嗎?”他思索了一下問。

“會。”洛洛答的乾脆又歡快。

一首《深情相擁》后,像是唱上了癮,倆人又合作了好幾首,每一次都感覺很有默契。幾首對唱歌曲,讓兩個本不相識的年輕人,一下子走近了,也讓一些東西隱隱地萌動了。在那幾首歌曲后,男孩就一直坐在洛洛身邊了。

“忘了自我介紹,我叫樂家羽。歡樂的樂,家庭的家,羽毛的羽。老師你貴姓?”男孩一直保持着那樣的紳士態度。

“哦,免貴,姓何。我叫何洛洛。”洛洛還是那樣燦爛的笑臉。

後來,樂家羽一直坐在洛洛旁邊,從唱歌到吃飯。洛洛不抗拒,她喜歡看他笑的樣子。她感覺得到家羽對她的好感,也不想否認自己內心對他的認可。他一直守護在她左右的感覺好熟悉,她似乎被一種無法抗拒的力量吸引住了。

“那個,我們能留個電話號碼嗎?”那天臨分別時,家羽微微臉紅地問道。

洛洛知道家羽一定會問,但是真的等到他問時,她竟有種莫名的激動。他們互相留下了手機號碼,彼此都預感有些事情註定會發生。

回到宿舍的洛洛,並沒有馬上跟茜茜說起家羽。畢竟八字連一撇都沒有,她都還不確定自己對這個男孩是什麼感覺。她說不清楚,只是感覺很久沒有像今天這麼開心過了,很久沒有這樣目光總是偷偷溜到一個人的身上了。無論如何,樂家羽好看的笑,那天已經深深刻進了洛洛心裏。

那一周里,樂家羽幾乎一天不落地跟洛洛發短訊。那個年代的短訊,每條無論長短都得要一毛錢的話費,倆人有時一晚上可以來回發上百條,到了不得不說晚安的時候,還是捨不得放下手機。

4月30日的晚上,洛洛有個同學聚會,那是兩個月前就說好了,算是分別一周年的再聚首吧!那天下午學校沒有課,孩子們吃完午飯就歡快地飛出校門過節去了。老師們開了個簡短的會議,就提前下班了,大家都身未動,心已遠,早想着後面七天的小長假了。洛洛心情也非常好,晚上的同學聚會後,她第二天就坐火車回上饒了,可以見到外公外婆,也能和燕子見面,她的心也像小鳥兒似的早就飛走了。

下午三點,下了班的洛洛獨自回了宿舍。茜茜提前半天去了火車站,她這次要帶男友回老家,應該是到了見家長的程度了,想必心情比洛洛更激動吧!洛洛一個人在小小的宿舍里忙活着,哼着小曲打包行李。打開衣櫥想選一套滿意的衣服,第一眼瞥見的是那套搭着白襯衫的粉色連衣裙,洛洛的手指從它那兒輕輕掠過,本想抽出它的時候,心裏的一絲疼痛讓她終止了這個動作。於是她隨手取出旁邊的一件小碎花的襯衣,搭上了白色的微喇牛仔褲,那是茜茜上次和她一起逛迪美廣場時買的。就它了!隨性又帥氣!

畢業后的同學們都分佈在上海的各個區域工作和生活,為了距離的折中,聚會地點選在了市中心的一家並不豪華的中餐館。找到這家地段合適,價格又讓剛畢業的年輕人負擔得起的餐館,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晚上五點多,到場的同學雖然都不到十個人,但是也是圍坐在一起熱切地聊着。分別一年了,大家在這座城市的不同角落的,過着各不一樣的生活。工作、同事、學生、待遇、愛情等等,都是這些姑娘聊不完的話題。

飯畢,七點多的時候,有同學提議,既然大家意猶未盡,不如去旁邊的好樂迪繼續唱K聊天。這個提議得到了大家呼聲一片的贊同聲,畢竟都是愛玩的年輕人。洛洛當然也很高興,如果可以唱歌還可以繼續聊天,那麼明天要早起坐火車也是可以忽略不計的。

這群姑娘走出飯店的時候,洛洛的手機突然來了一條短訊。來電顯示的人名讓她心裏莫名激動了一下——樂家羽。她點開一看:“洛洛,今晚有空嗎?想約你。”洛洛看了一眼身邊個個笑逐顏開的同學們,帶着極大的愧疚感在手機上了回了一個“好”字。

“那我們一會兒就在南京路的湯姆熊門口見吧!我很快就到了,我在那裏等你,你慢點來沒關係。”她再次收到家羽的消息。“好。”她像被某種魔力控制着,她知道不該這樣突兀地退出聚會,大家畢竟難得一見,下次見面也不知猴年馬月。可是她就是無法讓自己不對家羽說“好”字。

“那個......”洛洛一臉尷尬地對同學們說,“我可能突然有事,得先走了。”她難以啟齒,低着頭紅着臉,手指緊緊捏着包包的背帶。

“那可不行!唱歌你不來,我們就沒勁了!”小慧第一個嚷嚷着反對。

“對啊!大家這麼久沒見了,不通宵就不錯了,還想先撤?沒門!”佳佳也說。

洛洛為難極了,她很自責,感覺自己是個重色輕友的人,但是家羽像一塊大磁石,她的心早就飛去了他們約會的地點,她根本沒有辦法拒絕他,即使內心裏還是想和同學們在一起,眼裏卻寫着明顯的有更重要的人要見。

“哎喲喲,看把我們小洛洛為難的!”曾經是班長的曉璐最善於觀察,她看出了洛洛臉上的羞澀與兩難,開着玩笑揶揄道,“是跟男朋友約會是吧?我們就別刁難她啦!”

“啊?洛洛你有男朋友了?”大家異口同聲地問。一句話把洛洛喊得滿臉通紅,連連擺手,拚命否認着:“不不不,還不是!”

“哦——還不是!快是了!對吧?”佳佳帶頭起鬨,大家哈哈大笑,洛洛也抿着嘴笑,漲紅了臉。

“好啦!別趁着薇薇不在國內,欺負她家小洛洛哦!”最後還是曉璐出來打了圓場,“洛洛,你有事就先走吧!我們來日方長,下次還能聚。路上注意安全哦!”大家也就在鬨笑聲中放過了洛洛,揮手和她說了再見,朝着好樂迪的方向走去。

看着大家打鬧嬉戲着遠去的背影,被“拷問”得滿頭大汗的洛洛總算舒了一口氣,雖然還是感覺有些對不住同學們,但是想到馬上可以見到家羽,她又輕鬆地笑了。飯店門口距離家羽說的湯姆熊有一站路多點的距離,可是洛洛卻連在車站等車的時間也不願意浪費了,她三步並作兩步地朝着南京東路的方向走去。不,應該是小跑着。

夜晚七八點,正是南京路最熱鬧的時候。霓虹閃爍,人頭攢動,步行街上的觀光小車穿梭不停。節日前夕來看燈的、外地來旅遊的、逛街購物的,摩肩接踵。店面里的音樂聲、人們聊天的嘈雜聲、孩子們玩耍的歡笑聲,整個街道讓人不自覺地情緒跟着沸騰起來。

湯姆熊位於步行街上一個顯眼的位子,店面強烈的燈光照得它門口的街道如同白晝,門面上方“湯姆熊”三個彩色霓虹燈的大字奪人眼球,洛洛遠遠地就看見了它。不知是不是跑得有點急,她開始變得呼吸急促起來。

還有十來米的距離時,她就看見那三個字下面站了幾個人。幾乎不用仔細辨認,她就找到了家羽的身影。雖然他們只見過一面,雖然他們只相處過一個下午,雖然他並沒有高大的身形,但是,她就是能一下子在人群里看到他。

她幾步跨上湯姆熊門口的台階,跳到家羽面前,氣喘吁吁地笑着道歉:“對不起啊!讓你久等了!”這是她第一次這樣和家羽近距離的面對面,上一次的集體活動,兩人除了在對唱時互相側面看過對方几眼,就沒好意思直視過彼此。眼前的這個男孩,個子不高,洛洛站在他對面,剛好到他鼻尖,她略略一抬頭,就能看到他明亮的雙眼,和高高的鼻子,周正的五官讓他的臉顯得很標誌。乾淨而又陽光,這是洛洛最想用在他身上的詞。

“沒關係啊!不是叫你不用着急嗎?你看你都跑出汗了。”家羽的聲音充滿了憐惜與疼愛。洛洛不由自主地抬頭看他,他的眼神,透露出和他語氣一樣的溫柔,他的微笑一如上次好看。嘴角有那麼令她神往的弧度......想到這裏,洛洛趕緊輕輕搖了一下頭,甩開腦子裏即將出現的不適當的名字。

“我們進去吧!”家羽的聲音打斷了洛洛的思路。她趕緊拿出應該有的興高采烈的樣子,蹦跳着跟着家羽走進了湯姆熊。“想玩什麼?”家羽買了一袋遊戲幣問洛洛。

“咱們去打籃球吧!”洛洛轉了一圈,看到不遠處的籃球遊藝機,指着它說。

“打籃球?你?”家羽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身材嬌小的女孩,“你能行嗎?”他帶着懷疑的神色。

“行不行,你試試唄!”洛洛知道那是自己擅長的項目,一臉自信的一甩辮子,帶頭跑去了籃球遊藝機旁邊。

樂家羽是真的沒想到,身邊這位個子小小的女孩子,能在同樣時間內把籃球投入籃筐的幾率比自己都高。幾個回合下來,兩人都大汗淋漓。家羽忍不住笑着擺手說:“算了算了!算我輸了!”洛洛下巴一抬,一臉得意。

“你這籃球打這麼好,誰教你的?”走出湯姆熊后,家羽好奇地問洛洛。

一個簡單至此的問題,竟讓洛洛一下子無從回答。是書涵,不是嗎?她曾無數次看着他在操場上的每一個動作,他們在討論《灌籃高手》時,他也曾無數次解說投籃時每一個動作的細節,細到甚至每個指關節怎麼發力。可是,她不想提,這個名字的出現會連皮帶血地撕開傷口,她不提。

“是......流川楓教我的!”洛洛選擇了一個真假難辨的回答,配上一個調皮的笑。

“流川楓?”家羽一臉的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那不是個卡通人物嗎?”

“就是他咯!”洛洛呵呵笑着,“動畫片里也能學到東西啊!”

“你逗我玩吧!”家羽也笑了,但他也不想追問關於籃球的事兒了,畢竟他約一個女孩子出來並不是為了討論某項體育運動。

那晚,家羽又帶着洛洛去了間茶坊,吃了點夜宵,聊了許多,關於彼此的家庭、工作、愛好、現狀。這個年長洛洛四歲的男孩給她留下了如此真誠卻又不乏有趣的感覺,如若不是第二天有早火車要趕,倆人都覺得一個晚上也不夠談的。

那個五一,洛洛在上饒過得心神不寧。她從來沒有在回上饒的時候有過這樣的感受——想回上海。自從初三回滬后,回上饒對她來說就意味着度假和放鬆。以前是遠離學業,現在是遠離工作。可以把壓力全部拋諸腦後,只需要在家裏享受和外公外婆的天倫之樂,或是和燕子一起,找三五老同學聚會玩耍。每次回上饒度過的寒假、暑假、小長假,都覺得轉瞬即逝,離開時心中萬般不舍,想到回上海,回到忙碌如陀螺的日子,就心生鬱悶。

可是這次,完全相反!洛洛每天在家的時候,再不是四仰八叉地躺在沙發上吃外婆買來的各種零食和水果,也不是天天花枝招展地蹦跳着出門和燕子逛街吃飯,而是守着手機寸步不離,即使是和老同學出去玩,洛洛也總魂不守舍的,總是看手機,因為家羽的消息不間斷。每天除了睡覺的時間,幾乎每隔一兩個小時,倆人就會聊上好一會兒。有時發短訊不過癮,還會打電話。要不是因為長途加漫遊的手機話費太貴,可能這倆每天能煲個十幾個小時的電話粥吧!

這情況的異常,不僅燕子看出來了,父母也看出來了。

燕子笑着開玩笑說,怎麼了心神不寧的?是不是上海有了相好的?洛洛紅着臉說等真有了再告訴你。父母因為長期不在洛洛身邊,在這麼敏感的話題上,他們不知道該怎麼和女兒溝通?只能暗示地問她,是不是不舒服?洛洛當然對他們閉口不談。

可是到了5月4日那天,洛洛是在沉不住氣了。她在晚餐時對父母和外公外婆說,要提前回上海。要把本來5月7日的火車票退了,臨時改坐第二天的長途大巴回上海去。家人們驚呆了,問是不是工作上有什麼事?不善於撒謊的洛洛只能不置可否,埋頭扒飯,不讓家人看出自己的臉紅和慌張。

到底是外婆把她帶大的,看着她的樣子,外婆心裏明白了大半。她善解人意地替洛洛解圍說:“姑娘大了,也不能老呆在家裏。上饒沒幾個朋友了,大多數同事同學朋友都在上海,所以想也多兩天時間回去玩玩也是對的,就讓她提前回去吧!”洛洛感激地看着外婆,使勁兒地點着頭。

當天晚上,爸爸就打電話託人買了第二天回上海的汽車票,洛洛迫不及待地把這個消息告訴了家羽。家羽聽了,自然更是高興。問了車次和到達的大致時間,說會提前去接她,等她下車的時候,就一定會第一個看到他。

於是這般,洛洛提前結束了在上饒的假期,坐上了回上海的汽車。儘管是幾個小時后就要見面的她和家羽,仍在不間斷地發著短訊,彷彿一分鐘也不願意讓對方淡去在自己的生活里。一路上,洛洛看着窗外的風景,聽着耳機里自己喜歡的歌曲,難掩心中的期待和喜悅,嘴角一直微微上揚着。

到站了,家羽如約而至。下了車,遠遠地,洛洛就看見他了。他立在出站口,還是那件白T恤,淡色的牛仔褲,黑色的短髮打理得很整齊,一個乾乾淨淨的大男孩,在那兒等着洛洛的到來。當他看見她走近的時候,他笑了,那種發自內心的歡喜,從他的嘴角洋溢出來。他把右手高舉起來,朝着人群中的她揮舞起來。洛洛也笑了,朝他的方向回應着揮手,她不由得加快了腳步。

“到了啊?”倆人面對面后,都留了一兩秒的空白,可能是那一瞬間彼此都不知該以哪個句子作為開場白吧,他們只是微笑着凝視了對方一會兒兒,先開口的是家羽,問了一句廢話。

“嗯。”洛洛可能是心跳得有點快,讓她沒辦法一下子回答出比較長的句子。

“來,我來拎。”家羽接過洛洛手裏的行李袋,一如既往的紳士風度。“晚飯想吃什麼?為你接風。”他側過臉問她。

“隨便,都行。”洛洛的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吃什麼不要緊,關鍵是和誰吃。”家羽笑得意味深長。這話好熟,誰說的來着?不!不想知道誰說的。洛洛腦子裏亂七八糟的,她習慣性地阻止自己聯想到任何和書涵有關的東西,她恨透了自己為了他剎那間的情緒失控了。

家羽思索了一會兒兒,突然眉飛色舞地說:“哎,我想到一個地方,我帶你去,保證你喜歡!”

“好。”洛洛還是那樣溫柔的微笑,用點頭回應家羽每一個請求。

家羽帶她去了上海灘一家很老牌的西餐廳。它坐落在楊浦區的江浦路口,老洋房風格的外型特別復古,餐廳門口最拉風的非那個火車頭莫屬了。聽家羽介紹說,它已經存在十幾年了,是一家口味和情調都兼具的餐廳。餐廳分為兩層,一樓是中餐廳,地下一層是西餐廳。在服務員的引領下,洛洛看到了一台珍貴的古董鋼琴,老式的披薩爐,純手動的電梯......好一份懷舊的浪漫!洛洛在心裏感慨着。

當晚來用餐的人不算多,所以家羽挑了離舞台比較近的雙人桌,他提前走到桌前,替洛洛拉開椅子,讓她先坐下。這還是洛洛生平第一次,感受真正如同英國紳士的舉。這個動作讓她有點感動,卻又有點好笑,畢竟這在傳統的中國人眼裏,還是稀罕事兒。

“為什麼咱們坐這裏呢?因為一會兒兒台上會有黑人樂隊表演和唱歌。”落座后家羽向洛洛解釋道,洛洛恍然大悟,繼而有些期待,畢竟有歌聽是她喜歡的事。“想吃什麼,儘管點。”家羽說著,把桌上菜單其中的一本遞給洛洛。

洛洛打開第一頁,瞄到了第一頁的菜名和價目的時候,就忍不住吐了吐舌頭。一分蔬菜色拉就要78塊錢!這在二十一世紀初,確實是個令老百姓咋舌的天價了!

“這裏太貴了,我們還是別這麼浪費了。就對面的中餐廳隨便吃點就行了嘛!”洛洛用菜單擋住服務員的方向,輕聲地對家羽說,為了讓家羽聽得清她的悄悄話,把能用的表情全用上了。

家羽被她擠眉弄眼的滑稽樣子逗樂了,呵呵笑出了聲。“沒關係,難得一次,況且還是我第一次請你吃飯,就這裏最合適。”家羽說這些話的時候,還是保持着那樣的微笑,洛洛似乎從他眼裏看到多了一份寵溺的溫柔。“來,我幫你點吧!”家羽是如此的善解人意。他知道堅持留在這裏吃飯,會讓洛洛不好意思點菜,於是拿過她手裏的菜單,不由分說地招呼了服務員過來。

“我記得上次集體活動時吃飯,你是不吃海鮮的對吧?”家羽邊看菜單邊問。他細緻到記得這樣的細節,令洛洛吃驚萬分,又感動不已。這些年來,她每次回憶起和家羽的這段,都非常肯定,自己就是因為這句詢問,瞬間被他征服的。

家羽為她點了牛排的套餐,服務員每次上菜,他都會認真布桌,盡量讓洛洛方便夠得到所有的菜。牛排也是他仔細地先切成小塊,再遞到洛洛面前。被一個男孩這樣溫柔以待,這樣周到服務,是洛洛二十多年來從來沒有體驗過的。家羽每一次的細心周到,都讓洛洛內心的感動更深一層,悸動更多一份。甚至她在心裏感慨曾經和書涵吃那麼多次飯,竟然都從來不知道女生是可以這樣被寶貝的。一個才認識半個月的人,如果不是夠在乎,他怎會如此細膩?洛洛甜蜜地低頭微笑,她這樣告訴自己。要知道,一個戀愛經歷是張白紙的女孩,總是特別的不見世面,特別的容易被感動。

吃完這頓優雅的晚飯,已是夜幕降臨了。

家羽拎着洛洛的行李袋,送她回宿舍。在洛洛的學校門口,家羽把袋子遞到洛洛的手裏。洛洛正想着該道謝說再見了,卻聽得他讓她毫無心理準備地說:“你把行李放上去,我還在這裏等你下來,我想我們再去唱會兒歌,好嗎?”

“好。”似乎是她期待已久的邀請,洛洛幾乎是迫不及待地回答他。天知道她有多不想回宿舍,不想和他分開!

她飛奔着上樓,把行李袋往床邊一扔,看了一眼鏡子裏的自己,手忙腳亂地稍微整理了一下,再飛奔下樓,彷彿生怕晚一秒,家羽就離開了似的。

家羽還是那樣端端正正地立在門口,微笑着看着一個小人兒朝他飛奔過來。“別著急,跑什麼啊?我會等着的。”他是那樣柔軟的聲音和眼神,這次他不由自主地拂了拂洛洛額頭被汗水粘住的髮絲。這親昵的動作沒有令洛洛有一丁點兒的反感,甚至反而她渴望他更多的動作,比如牽她的手,比如擁抱她......洛洛把自己想紅了臉,連聲在心裏罵自己,笑着跟在家羽身後走去了KTV。

KTV里的燈光,昏昏暗暗的。家羽主動把燈光調成了亮堂的黃色,溫暖又明亮。他調的燈光,讓他們既避免了尷尬,又讓洛洛有踏實的安全感。這定是正人君子才會有的舉動,洛洛心中充滿了讚許。

當晚,倆人把自己擅長的曲目幾乎唱了個遍,愛唱歌的人都是麥霸這句話真是沒錯,但是倆人更多的是選了些可以對唱的歌曲演唱。唱的歌越多,洛洛越覺得自己和家羽之間的默契在增長,而她對他的欣賞,也是愈來愈強烈。

終於唱累了,家羽投其所好地選了一首劉德華的歌,按了原唱,調低了音量,只聽不唱,叫洛洛一起休息。倆人並排坐在沙發上,先是都喝了幾口水,吃了點水果。也不知在哪個時刻起,倆人都不再說話了,空空的房間裏只聽到華仔渾厚的嗓音在深情地演唱。一瞬間,空氣中彷彿有些不安的東西在遊走,洛洛不由得挪了一下身體,她很想找個話題,可是腦子竟然一片空白,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這樣安靜的氣氛出現在他倆中間,讓洛洛很不自在。她生怕家羽說出什麼讓她難為情的話,可是,為什麼她又好像很希望他能說點什麼呢?

正在洛洛糾結矛盾的時刻,家羽打破了沉默:“洛洛,我喜歡你。”他的聲音,伴着華仔的聲音,混在一起,讓洛洛感覺有些混亂,她本能地覺得自己沒聽清對方的話,脫口而出地“啊”了一聲。

家羽拿起遙控器,按了一下暫停鍵,華仔的歌聲戛然而止,空氣凝結了!他調整了一下自己和洛洛的距離,坐得更近些,伸過手來,輕輕捏住她的小拇指,用比剛才大的音量重複了一遍:“我剛才說,我很喜歡你!”洛洛看了看他握着自己手指的手,還沒反應過來,只聽得家羽繼續,且是越來越大聲地喊道:“我好喜歡你!我非常非常喜歡你!你聽到了嗎?”

洛洛像被點了穴一樣,一動也不敢動,她其實想說我們才認識沒幾天,說這樣的話會不會太快了?可是她都還來不及思考該怎麼委婉矜持地回答,肢體和大腦就像分離了一般,她竟然感覺自己點了點頭。

“點頭,是表示你也喜歡我嗎?”家羽接着問,這次他沒有微笑,他嚴肅地看着她,直視她的眼睛。

洛洛又點了點頭,還聽見自己輕輕地說了一句:“嗯,喜歡。”

“做我女朋友,可以嗎?”家羽緊追不放,他不再是只捏着洛洛的手指了,他用雙手把她整個手緊緊地握在手裏。他的眼裏,寫滿了對愛情的期待和渴求,火熱得快要把洛洛融化,叫她不忍說出半個不字。

“好。”撇開幾年前書涵那吞吞吐吐的半截表白,洛洛從來沒有得到過任何一個男生如此這般正式的求愛。何況,這是一個她這些日子思念的人,是一個處處疼惜她的人。她當然不懂拒絕,就這樣自然而然地說出了這個字,這個她一直對家羽說的字。

像是得到了許可,家羽情難自控地把洛洛一下子擁進了懷裏。家羽的懷抱,溫暖又堅實,洛洛的耳朵貼在他的胸膛,她聽到他的心臟也在突突突地飛快跳動,那頻率和自己的應該差不多,她沒有任何思考地也用自己的雙臂環抱住他。他的衣服上有一股淡淡的香味,像是洗衣粉留下的清香,但是只有貼近了嗅着鼻子才能聞到,沁人心脾的味道,洛洛貪婪地聞着。

此時家羽的擁抱更緊了,緊得甚至讓洛洛感到窒息。令她更慌亂的是,她感覺到他的嘴唇,順着她的額頭、眉毛、眼睛、臉頰,尋找她的唇。洛洛禁不住閉上了雙眼,她的心臟幾乎停止了跳動。她的身體想抗拒,可是內心卻無力拒絕。一個真實的聲音在告訴她,她也渴望他的肢體接觸。但是,接吻,她真的沒經驗,她感到從所未有的害怕和緊張,卻又不想掙脫他的懷抱。家羽並沒有因為洛洛的瑟瑟發抖而停止嘴唇的移動,直到他捕捉到她,毫不猶豫地深深吻下去,將這個女孩的初吻佔為己有。

洛洛不記得他吻了她多久,她只感覺自己兩頰發燙,渾身發麻,等家羽的嘴唇離開了她的,她已經說不出一個字來了。只聽得他在她耳邊問:“這是你,第一次接吻?”

“嗯。”洛洛夢囈般地答了一聲,把頭埋在他的懷裏不肯抬起來。

家羽的擁抱更緊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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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你降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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