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賭以城池(4)
呼延雅的驟然湊近,讓兩人鼻息交纏。
她面上的白紗掠過顧衡臉頰,微微的刺癢讓他下意識蹙眉,往後挪了一挪。
“殿下,男女授受不親,還請自重。”顧衡俯首作揖。
“我北秦的女兒家喜歡上一個人,便會勇敢地去追——才不會像你們南周,這般扭扭妮妮,還要三書六聘,八抬大轎的呢。”
呼延雅撇撇嘴坐了回去,兩手撐着下巴,亮晶晶的眼中倒映着這如珠如玉的公子哥兒,“小侯爺,我是認真的。我喜歡你,我想娶你做我的駙馬。”
“殿下,在下暫無心兒女情長,還請殿下見諒。”顧衡繼續垂眸作揖。
“小侯爺,你不怕我北秦鐵騎南下,踏平你這汴京城嗎?”呼延雅挑眉。
“殿下若想,只管下令便是。十年前先父可率軍擊退西涼鐵騎,十年後在下亦可捍退北秦鐵騎。”顧衡聞言,終於抬頭同她對視。
他定定看着呼延雅,不卑不亢回答。
呼延雅被他這麼一看,倒是先挪開了目光。
“好。那我們賭一場如何?”呼延雅低頭看着棋局,忽然勾唇一笑。
“賭?”
“你不是想要守住這南周江山么,明日起我便要開三場局。小侯爺以為如何?”呼延雅撥弄着棋子。
“殿下要賭什麼?”
“我啊,我賭你全盤皆輸,以秦周相鄰的邊疆六口小城下注。若我贏了,你須得跟我回去,做我駙馬。”
“好。那在下便賭我南周滿盤皆贏。若在下輸了,在下必定兌現諾言。不過,倘若在下賭贏了,在下希望殿下收回娶在下為駙馬的意願,並讓鐵騎退回北秦關內。”
顧衡緩緩頷首。
“你不是不怕打仗的嗎?”呼延雅笑起來。
“在下不怕,可是南周的百姓怕。”顧衡看向窗外,溫潤的眼深邃無比,“他們……已經被連年的災禍禍害怕了。”
呼延雅愣愣,忽而放聲大笑。
原來在這種亂世,竟當真還有一心為民的權臣。
“既如此,小侯爺你我立書為證。”
“好。”
兩人立即傳來隨行的人,立書為證。
顧珏一直都聽得清清楚楚,當聽到顧衡就這麼乾脆利落地答應下來的時候,他臉色都白了。
這要是侯爺輸了,不得就跟着這勞什子皇太女回到北秦了?
那裏氣候惡劣如斯,侯爺身子孱弱,如何使得啊。
顧衡以治腿疾為由,告別呼延雅之後,帶着顧珏和酈道元回了鎮北候府邸。
呼延雅看着窗外,心情頗愉。
“殿下,你糊塗啊!蚊蠅再小也是肉,你怎可輕易將邊疆小城拱手相讓啊!”呼延灼氣沖沖地走進來,對着呼延雅劈頭蓋臉就是一頓責備。
“本宮是北秦的儲君,本宮的話一言九鼎。何況賭局還未開始,將軍怎麼便會以為本宮要輸?”呼延雅挑眉。
呼延灼一頓。
總不能說出他暗中買通了那些北秦使臣,給南周放放水的事兒吧。
總之不能讓顧衡聯姻呼延雅,這二人要是成了一對,那他家小殿下就真的沒有一絲機會了。
他冷哼一聲,臭着臉扭頭離開。
呼延雅和顧衡立下賭注的事兒不知道被誰傳了開來,於是一日之內整片汴京都曉得了這個以城池為注的賭局。
權貴們一聽,頓時樂了。
顧衡身為一朝宰相,又手握兵權,若是當真聯姻去了北秦,那他所有的功績不就都前功盡棄了么。
一時間,人人都笑着這位宰相侯爺即將聯姻的事兒,便是成日泡在酒池肉林的乾徵帝從唐錚口中聽聞此事之後,也跟着笑了。
“好啊,讓朕看看顧子機是偏愛南周,還是偏愛那皇太女。”乾徵帝擼着須髯,“雲鶴,扶朕起來。”
“官家,外頭天涼。”唐錚依言扶他從酒池中起來,一面為他更衣,一面淡淡開口。
“無妨,朕身強體壯,還有你獻上來的靈丹妙藥,朕還可再有百年。”
乾徵帝擺擺手,擦乾酒漬之後隨意披上一件薄氅,便搭着龍攆浩浩蕩蕩往呼延雅所說的選夫之地而去。
唐錚看着他遠去,擦了擦手往東宮的方向走去:“長卿,那批大煙給太子送過去了么?”
“殿下忘了,已經送到了。”
唐錚頷首:“我去看看皇太孫。”
今日天清氣朗,萬里無雲。
郊外獵場,已經圍了一群躍躍欲試的世家公子哥兒們。
今日那皇太女殿下出了第一場選夫試題,以圍獵的形式考驗體力。
圍獵者以所得獵物數量勝出。
這題一出,本來還擔心的南周權貴們頓時樂了。
這不是他們常玩的遊戲么——
雖然他們常常獵殺的不是牲口,而是兩腳羊。
至於那鎮北候……輸贏與他們有何干係。
他們只管享樂便好。
公子哥兒們換上衣裝,隨着一聲令下,便隨同一眾換上騎裝的北秦使臣御馬奔入獵場。
顧衡不緊不慢趕來時,入場口只剩下圍觀的乾徵帝一眾人等,還有呼延雅他們了。
“子機啊,你若不快些,便要輸了哦。”乾徵帝難得好心提醒。
他看着顧衡,笑眯眯的眼中充滿了幸災樂禍。
乾徵帝巴不得顧衡聯姻他國,一來結個秦晉之好,二來可以回收兵權,這不是一舉兩得的好事兒么。
早在方才,他就命唐錚暗中給那些權貴公子們下了命令,叫他們多獵殺些獵物,只要能超過鎮北候顧子機的,統統都有賞。
這也便是那群權貴們為何會如此興奮的由頭之一。
“小侯爺,你第一場便要認輸了么?”看着才換上騎裝從馬車上下來的顧衡,呼延雅挑眉。
“在下並未認輸。不易,牽馬來。”顧衡微微一笑,側頭看向傷勢痊癒,終於得到自己准允出來的蒙恬。
蒙恬依言牽來一匹品相不佳,甚至還有些跛腳的劣馬。
“跛子宰相坐跛腳劣馬,果然絕配啊。”
不知是誰大喊了一聲,全場哄堂大笑。
顧衡恍若未聞,縱身跨上馬背,背上弓箭悠哉悠哉揚長而去。
“不易兄,那匹馬侯爺不是素來當寶貝供着的嗎?”隨行過來的顧珏忽然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