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三章
陸祈慎在西北呆了整整兩個月,才把西北巡撫捅出來的窟窿補完,但雍和帝的意思是,陸祈慎從西北回來之後,還需要閉門思過半個月,才能繼續上朝。
陸祈慎跪在大殿中央,直直地望着似笑非笑着的雍和帝。
兩人一時間都沒有出聲,而雍和帝一直是沉得住氣的人,要不然也不會在東宮蟄伏那麼久不被人發現。
陸祈慎低下頭顱,“臣弟領命。”
雍和帝放下手中的硃筆,走到陸祈慎跟前,“朕知道,在這件事中,朕處置的有點重了。”
“皇上言重了,皇上如何處置,自有皇上的道理,臣弟毫無怨言。”陸祈慎避免和雍和帝直視,一直盯着地上新鋪的波斯國進貢的毛毯,那花紋還挺別緻。
雍和帝輕哂,“自然,按理來說,你是皇子,母后是這大梁的太后,身份尊貴無比,若是想要逃脫這次懲罰,也無可厚非。”
雍和帝說完這句話就一直盯着陸祈慎的頭頂,眼眸幽深,像是在算計着什麼。
而陸祈慎不知道雍和帝說這番話是什麼意思,他道:“這世間最尊貴的身份,當然是九五之尊的皇上,臣弟一個小小的王爺,算不得什麼。”
雍和帝的聲音繼續響起,“可正是因為你的身份,朕就必須得罰得重點,不然在眾位大臣眼中,朕就成了一個是非不分,包庇親族的昏君。”
陸祈慎俯身磕頭,“皇上聖明。”
“所以呢……”雍和帝抬起頭,看向殿外的紅瓦白牆,語氣幽幽,“你在閉門思過這半個月裏,還要抄錄先祖遺訓十遍,這誠王的名頭,也不要了吧,等什麼時候將功補過了,朕再還給你。”
說實話,陸祈慎一點也不稀罕這什麼王爺,攝政王的身份。
他原以為自己只是尋常的孤兒,能夠位極人臣已是他這一生的幸事,有朝一日還能魚躍龍門,改頭換面成為皇子,這也就罷了。
他的原意是幫助三哥得到皇位,本來三哥就是眾皇子中能力最突出的,誰知道三哥改變了想法,而他也只能隨遇而安。
萬萬沒想到,這大局已定的情況下,他還能被卷進這場爭奪,他該怎麼表示自己毫無野心?
陸祈慎苦笑,也許就算他認認真真的說了,雍和帝也不會相信的,皇族中,只有死人和傻子才是最安全的。
陸祈慎再次謝恩,“臣弟遵旨。”
雍和帝沒想到陸祈慎竟然半點意見也沒有,他略顯意外,難道陸祈慎真的對皇位毫無想法嗎?
不,雍和帝不信,只要有能力,有依靠,怎麼可能對那至尊之位毫不動心呢?
而陸祈慎就是條件最優越的那一個,他的母族,他的岳父,在朝堂上的地位都是數一數二的,對了,他還有一個哥哥,親哥哥。
雍和帝眯起眼睛,這也是他最不放心的一點,他們兄弟倆看起來很是齊心,不過么……皇家真的有信任這種東西嗎?
他叫陸祈慎起來,象徵性的送了點東西作為補償,就把他打發出去了。
陸祈慎對這些身外之物一點都不感興趣,可是其中有支鳳釵是柳舒窈沒有的,而且挺搭配柳舒窈的一件淡青色的衣服,他專門收了起來。
陸祈慎對於被罰這件事看得很淡,這沒什麼,他可以不在乎,但這背後的寓意他必須得在乎。
那就是皇上越發看他不順眼了,這對於他和武王都不是個好現象,他還好,手中沒多少實權,可武王不一樣,武王手中不僅握着邊疆的兵權,還有京中一半兒御林軍的兵權。
陸祈慎眉間的褶皺越來越深,像是一道道溝壑。
他閉門思過的這半個月,什麼事都可能發生,而武王也許就是皇上的下一個目標。
陸祈慎到誠王府門口的時候,發現牌匾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被拆下了,他冷笑一聲,竟不知道皇宮的人什麼時候辦事這麼快了。
柳舒窈則滿含眼淚看着站在門口發獃的陸祈慎,一動不動,太監已經來宣過旨了,她不知道皇上竟然針對他們府上到了這個地步。
陸祈慎在朝堂上受到的諷刺肯定更多,不能去上朝也好,也不是多大的事,皇上看不慣,他們避着鋒芒就是了。
陸祈慎回過神來,看到不遠處肩膀不停聳動的柳舒窈,他連忙快步走上前,“怎麼哭了呢?這天還冷着,別在外面久站,咱們回屋吧。”
柳舒窈用手背幾下擦乾眼淚,笑着說:“大概是剛剛的大風,眯了眼睛。”她抬起頭,“你幫我看看,眼裏是不是進沙子了?”
陸祈慎默了一下,看着柳舒窈拚命掩飾的神情,他也就裝作不知情的樣子,微微抬起柳舒窈的下巴,“我看看。”
陸祈慎檢查的很認真,柳舒窈也配合著睜大眼睛,卻沒想到陸祈慎一低頭,唇就印上了她的。
柳舒窈“唔”一聲,這還是大門口呢,不說街道上來來往往的人群,還有守在門口的侍衛呢,她臉色緋紅,撐在陸祈慎胸前的雙手一直掙扎着。
卻被陸祈慎捏住了,在她唇上吐出模糊的話語:“窈窈,專心。”
專心?這光天化日之下,偶有人駐足的大街上,她如何專心?
可是陸祈慎專註於用舌尖挑逗她,讓她無暇顧及其他。
身後的侍衛早已自覺地避開目光,街上有路過看熱鬧的人也被這對有情人的恩愛閃到了眼睛。
柳舒窈早就在陸祈慎的愛護下沉溺於這個溫柔而不含一絲情/欲的吻中。
等到兩人分開,柳舒窈的眼神迷離,看向陸祈慎,眉間浮上若有似無的風情,饒是沒有一絲想法的陸祈慎,都忍不住吞咽了一口口水。
他的指尖在柳舒窈的臉頰來回遊走,“窈窈,我現在有更多的時間可以陪着你了,開心嗎?”
柳舒窈笑着點頭,陸祈慎去西北的那幾個月,她的精神頭好像也跟着離開了,每天的思念堆積,讓她無暇做任何事。
就連半夜醒來,都覺得身邊的床更加空蕩,對於陸祈慎的想念,是她從來沒有體驗過的,如果不是西北偏遠,路程不好走,她多想陪着陸祈慎一起去了。
陸祈慎溫柔又堅定的目光落在柳舒窈的臉上,他知道柳舒窈燦爛的笑容下是對他的擔心和悲傷,可這也沒辦法,他受制於人一天,就要忍受這種猜忌一天,除非,那個座位上,坐的是他的親兄弟。
陸祈慎的拳頭,在看不見的地方捏緊,突然感覺到眉間一抹溫度,陸祈慎伸手觸碰到柳舒窈的手指。
“夫君,別再皺眉了,你看看你,眉頭平展,這眉間都有一道消不下去的痕迹。”原來運籌帷幄的陸祈慎,眉間從來沒有這樣的印記,看來近來和皇上的爭端,讓他煩心不已。
柳舒窈一個深閨婦人,也幫不上什麼忙,她大哥去了軍中,很少能聯繫上,二哥常年不在家,去年高中,卻申請外放,更是除了年關,一年到頭也見不了一次,三哥年紀還小,也沒法幫助陸祈慎。
而她的父親,本來是最有能力幫陸祈慎的那一個,卻也因為位高權重,無法和他們來往密切,一舉一動,都得衡量皇上的心意。
不只是陸祈慎感覺到累,柳舒窈也累得很。
陸祈慎笑了一下,“進去吧。”
陸祈慎從西北回來,就直接去了皇宮給雍和帝稟報事情,但現在天色也晚了,兩人直接用了飯才回到房間。
“今天皇上還賞賜了一些東西,裏面有支鳳釵,我覺得你肯定喜歡。”陸祈慎從懷中拿出來,放到柳舒窈手裏。
就着燭光,柳舒窈細細打量手中的鳳釵。
其實鳳釵都做得差不多,只有些細微的差別,做工和用料都能區分。
柳舒窈手中的這支,無論是做工還是用料,都是一等一的好,還是正鳳。
最關鍵是,這鳳的眼睛,還是翡翠鑲嵌的,種水一流。
柳舒窈眼中的喜愛呼之欲出,放到陸祈慎手上,“快幫我戴上。”
陸祈慎把柳舒窈前額的冠拿掉,換上鳳釵,剛好今天柳舒窈穿的衣服和這鳳釵相得益彰。
陸祈慎贊道:“窈窈戴着真好看,這鳳釵原來看着也很高雅,可窈窈一戴,把它給比下去了。”
柳舒窈胸腔內的欣喜簡直要掩藏不住,她滿含風情地覷了陸祈慎一眼,讓陸祈慎的呼吸都充滿了熱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