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回信
楚元喬雙手一扯,兩眼緊緊的盯着感謝信,臉色凝重,顧不得喝羹,碗裏的青蔥都開始發黃了。
坐在餐桌對面的王卓興,見母親這幅嚴肅的模樣,那叫一個糾結,心臟撲通撲通的跳個沒完,卻又不敢打擾她,討來信件一觀,輸也輸個明白。
反倒是坐在右側的王沫,不慌不忙,正淡定的吞着彈簧椒炒黃喉,一筷接一筷,半斤重的黃喉兩方鍾就吃完了。
他打算起身再去切一份清煮牛面肺,沾着陳醋吃,那滋味別提多上頭了,別人覺得怪,可他就好這口。
一道帶有三分祈求的目光射了過來,王沫笑了笑,走到弟弟身旁,拍拍他的肩膀,無聲的示意他莫要干著急,事情已經辦妥了。
為什麼沒有看過信的王沫,會卻如此篤定呢?
因為他很了解那位曲叔叔,對母親大人的熱愛啊,既然他都肯跟着母親回老宅了,那代表撫養權也就到手了。
不要小瞧一個男人的自尊心,尤其是在暗戀對象托他幫忙的時候,即便絞盡腦汁,也得辦成啊!
至於王沫如何知道曲叔喜歡母親的?
廢話,這裏是百川城,距離聖城豈止十萬里,用一次傳送陣起碼得掏兩百元,來回折騰的票錢都夠在酒樓辦一桌席了。
呵呵,他的好曲叔,三百八十多歲的中年人了,事業、金錢和修為,三不缺,可依舊沒有娶妻,說媒的月老都快踏破門檻嘍。
而且逢年過節從不留在審判所,跟副手調班唄,總會準時出現在王家的酒樓里,在大堂靠窗的位置包一桌,喝一天茶,直到打烊。
在阿爸死了之後,年年如此,瞎子都看懂了,這兩人卻還在裝糊塗。
要不然為啥他和弟弟總不回來,家裏缺電燈泡嗎?真嫌自己不礙眼啊!
王沫轉身去盛菜了,準備一去不復返,就直接待在廚房吃,他受不了這壓抑的氣氛,獨留那三貨,承擔吧。
大兒子走後沒幾分鐘,楚元喬冷哼一聲,將信傳給曲靖,這位白面郎君瞅也沒瞅,順手朝王卓興那一遞。
他連忙如捧稀世珍寶般,小心翼翼的接下,顧不得謝謝曲叔,就飛快的閱讀起來,一目三行。
《親愛的寧銀川女士、王卓興男士:
你們好,我是新聞社總部的社長,■■■(機密,無法公示,已塗黑。)
在宣佈理聖冕下的決定前,請允許我先替那位可憐的同胞,感謝賢伉儷的仁愛之心,及時正確的救助了這個弱小的生命。
再此期間,我社成員和賢伉儷發生了一些不好的爭執,請原諒她們,職責所在,十分抱歉。
我社會通過四方錢莊對二位進行賠償,憑此信即可在櫃枱領取現金五萬元,其中包含發現時空遊子的獎勵。
對於那名小娃娃,監察部經過反覆查驗,確定他大腦還未發育,並不是由於時間錯亂,而導致的返老還童,符合被領養的先決條件。
1724.6.4日,14:15分,我收到理聖冕下的回復:准!
恭喜寧銀川女士,圓了你做母親的夢。
同時王卓興男士,你獲得了新生兒大禮包一份,請去百湯谷下屬的竇氏藥材鋪領取,具體種類請參考河洛城公佈的生育津貼。
注意:每隔一月,審判所會安排工作人員上門檢查小娃娃的成長情況,請知悉!
如果後續在小嬰兒身上發生任何意外,包括叛逆、暴虐等心理問題……
你們二位無法處理的話,請迅速聯繫附近的新聞社,莫要耽擱,莫要大意,不然屬於違規行為,會受到嚴厲懲罰,勿謂言之不預也。
最後祝賀二位接下來的育兒生涯,幸福美滿。
■■■
1724.6.5》
字裏行間寫的是真情實意,確實在表達感激,並非套用的標準模板。
雖然目前人類的聚集地附近,佈滿了大大小小的陣法與結界,聯邦能知悉各大城市圈內的一切空間變動,但對野外卻是故意不進行監控,而且時空泡的破滅是無法預知和觀測的。
為何要這麼做,保留漏洞幹嘛?
聯邦並不是沒有仇敵的,宇宙很遼闊,水星不過偏居一隅。
稚童如果總是依偎在大人的庇護下,就永遠不會成熟,更別談自立,為族群開疆拓土了,連守住家鄉都不一定能做到。
野外就是烈度超低的練兵場,若是栽在這裏,也算落葉歸根,好過飛出天河系的時候,被敵對勢力所抓捕,洗腦、實驗,生不如死。
特別是舊時代的人沒有接受過任何強化,還不懂怎樣吸收靈氣,想在野外想要獨自生存是極其困難的,更何況這次的時空遊子還是個寶寶。
會噴射酸液球的矯兔、能口吐風刃的狼犬與爪燃烈火的貓咪,只要他碰見任何一種異獸,那基本就沒定了。
這是社長先生不希望聽到的壞消息,哪怕只是惹得理聖冕下皺動眉羽,她都會覺得難過,自己犯下了瀆職大罪,得主動扣掉今年的獎金,以示懲戒。
所以遇見王卓興、寧銀川倆夫妻,不僅是他們的幸運,亦是方濤的幸運,新聞社的幸運。
一切都太順了,巧得像是被設計好的。
而重歸虛無之巢的阿宅則表示:全虧了本貓大爺,我啊!
這便是祂最後的遺澤,拉滿方濤的福緣值,封印解除后立即生效,持續期:72小時
………………
我有繼承人了,我不再是廢物了,我這個混蛋可真幸運
想着想着,王卓興手捧信件就哭了出來,淚水沿臉龐滑下,似兩條珠鏈,滴滴噠噠的打在大腿上,把褲子染濕了一片。
來回折騰了一周半才得到的准信,可不能被淚水弄花了,不然怎麼去大通錢莊和竇氏藥材鋪領物資啊!
藥材鋪還好說,竇妹子是銀川的朋友,可錢莊櫃枱那就不一樣啦,認信不認人,除非重新補一張,否則半張鈔票也甭想領到,必須遵守規矩。
所以王卓興哭歸哭,但是信就不能捏在手裏,還是遞給曲叔保管吧。
“嘭,好了,哭哭啼啼,啥德行,我知道你這麼些年,受盡了白眼,嘗盡了屈辱。
可不還是你自找的,哼,在擂台上囂張的時候怎麼沒想過,會有今天吶。”
瞧楚元喬拍桌子發怒了,曲靖先伸手把信件用塵土裹牢,再打起了圓場:“嘿,楚妹子,體諒一下,小興這些年是蠻慘的,現在發泄下怨氣也好。
不過,小興啊,你也別哭了,怪叔叔多嘴,你有仔細盤算過給那娃娃取什麼名字呢?
我水平有限,只想到一個:王泰昌,你們認為行嗎?”
這轉移矛盾的能力可真絕,不愧是審判所的大佬,楚元喬和王卓興都平靜了下來,開始思考:對啊,我這兒子/孫子該叫什麼呢?
“王智?”,“王一鳴”,“王岐鋒”……
楚元喬和曲靖兩人越說越起勁,可總拿不定主意,而王卓興這個父親卻在旁沉默不語。
突然,他站了起來,向楚元喬鞠了一躬,低聲說:“媽,我年輕時任性,耽誤了銀川七十年,現在我還得任性最後一次,這娃兒就叫寧無憂,她寧家也無後啊,可咱家還有大哥呢!
只好對不起爸了!”
正在廚房邊唱歌邊切香菜的王沫,瞬間渾身一抖,彷彿靈覺在警示,即將會有災難落在自己身上,但他沒怎麼在意。
搞笑,光天化日之下,還與母親、曲叔待在一起,能發生什麼事,若不成是東鄂那裏,部長撐不住了?
不會吧,我這幾年攢下的假期還沒休完呢,總之誰都別想叫我回去加班。
吃肺不加蒜,風味少一半,有蒜無香菜,那也是白玩。
王沫捏上一撮菜葉碎,往碗裏一扔(他拌東西不喜歡放根莖,影響口感)然後抄起筷子,輕輕攪動,把調料整勻了,再夾起一片,反覆咀嚼,嗯,人間美味。
就是這香菜和蒜的質量不行,便宜貨,母親太省了,還需自己在花園裏種?
下次得帶點有靈性的乾粉回來,那拌着才更好吃嘛。
正在大快朵頤的王沫估計怎麼都想不到,他兄弟很果斷的買了他,哎,義氣啊!
而此刻,王卓興正閉着眼睛,等待“炮火”的轟炸。
但令他沒想到的是,原以為會痛罵自己的母親,只是張口吐出來一句:“就這?算什麼任性。寧無憂,好名字,無憂無慮渡過一生,可真幸福。
我沒什麼問題,你給你爸上柱香,然後把這好消息告訴銀川吧,我那媳婦估計也等急了!
動起來,別杵着,快去!”
王卓興慢慢伸直了腰桿,盯着楚元喬三秒,明白她沒有開玩笑,就抓抓頭,立刻往庭院裏跑,還急不可耐的掏出手機,打電話給妻子:“喂,川兒,理聖尊同意了,嗯,我們以後有孩子了!”
“真的嗎?”電話那頭的聲音也哽咽了。
“是,我還給他取了個名字:寧無憂,老太太沒意見,我馬上就趕回來,最多半小時,好的!見面細聊!”
瞧王卓興慌慌張張的跑沒影了,楚元喬掩面無語:“這猢猻,快百歲的人了,都成家有孩子了,還總是咋咋呼呼的,真丟人。
團長,讓你見笑了,這次也多虧你了。
晚上,我請你一桌。”
曲靖放下信件,笑着說:“好啊,那打擾了。說實在的,小興怎麼想的,嚇我一跳,還以為有別的困難,是把我們成老古板了嘛!
這年代了,又不是非得姓王。”
楚元喬坐回原位:“沒錯,不管姓什麼不都是我孫兒,哎,銀川那小妮子,是真吃苦了,父母全部死於系統覺醒,嫁個老公嘛,又是個閹貨,有時我都勸她離了算了,又不知道該不該開口。”
曲靖敲了敲桌子:“妹子,食君的詛咒,我和小沫再努力一下,只要人不死,總會有辦法的。
至於銀川那,我勸你最好別講,她不會聽的,不然何至於熬了這麼多年。”
“是,兒孫自有兒孫福,不過那混賬說的對,我這大兒的婚事,團長你幫忙參謀參謀,有哪家閨女合適的,給牽個線。
就明天,我非得把這小子拽去給我姐妹她們瞅瞅,不能再拖了。
等他過幾年一轉正,我是更管不動了!”
聽楚元喬講這事,曲靖憨厚一笑,他很有興趣,落井下石:“放心,妹子,明天你先帶小沫走一遍你熟悉的,後天換成我來。
我就不信了,好歹小沫也是能入福臨門的傑出青年,審判所各分部那麼多待字閨中的俏女娃,就沒一個能看對眼的嘛!”
“啪”,兩位非得強形拉郎配的閑人,雙掌相擊,顯得十分有默契,皆笑得格外燦爛。
而作為此次談話最大犧牲品的王沫,則是口叼白肺,雙瞳泛青,渾身抖得更激烈了。
他掐指一算,沒意外情況啊!還是繼續吃吧,別浪費糧食,吃完快點溜,此地不詳。
呵呵,曲靖這個老狐狸可是黃金級,直接攪渾了天機,隨便王沫怎麼算,他也看不透迷霧。
還想走,讓你小子跑了,我拿啥借口留在楚妹身邊啊,為了你叔叔的幸福,就忍段時間吧,平時我也沒少疼你,人情要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