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 價值幾何?

003 價值幾何?

任舟停下腳步,心知此事怕是不能善了了。

緩緩轉過身,果然,看到了人群簇擁中仍顯得鶴立雞群的老熟人,洪森。

任舟背着手,嘴角帶着譏誚,學着洪森陰陽怪氣的語調:“喲,幾日不見,竹竿大人風采依舊啊!您日理萬機,竟然還記得任某,受寵若驚啊!”

眼窩深陷的洪森下意識的摸了摸有點歪的鷹鉤鼻,恨聲道:“每次摸着鼻子,都能想起師兄的厚賜,小弟哪裏能忘呢?”

這時洪森的手下向兩翼展開,把任舟圍在中央,一個個虎視眈眈,專盯着任舟周身要害。

這群土雞瓦狗倒是沒讓任舟動容半點,倒是洪森身後跟着的兩個陰狠角色更讓人忌憚。

任舟故作詫異的左右歪頭,毫不掩飾的打量洪森,然後誇張的驚道:“哇!竟然不歪了?竹竿大人果然福大命大,竟然有名醫能妙手回春,可喜可賀呀!”

這可謂當著矮子說短,洪森臉上怒氣一閃,下意識的擋住鼻子,瞬息間更加羞惱,但似乎想到了什麼,洪森緩緩放下手,學着任舟把兩手背到身後,還特意彎下腰,把那醜陋的鼻子對準任舟的視線,越是細看越能發覺其歪歪扭扭,就像是拉直的彈簧,總歸是里出外進,毫無自然可言。

洪森露出森白的牙齒,笑道:“師兄,您看,這就是您的傑作,哪有這樣的神醫,能從您的七輪洞天術下,把師弟我的鼻子修回來呢?不過,也好,這也能時刻提醒小弟,師兄大才到底有多俊偉啊!”

說罷,洪森直起腰桿,環顧眾人朗聲道:“諸位,你等應該記得,曾有人問我,為何每逢烈日當空或是子夜時分,我就涕淚橫流,痛不欲生,我當時就親手撕爛了這人的嘴,拔了他舌頭,將其做成包子犒勞三軍!現在!我就告訴你們,這都是拜他所賜!”

洪森左手戟指任舟:“這位!便是我的同門師兄,任舟!師門秘傳七輪洞天術獨步當世!在我們的世界罕有敵手!都給我看仔細了!記在心裏,刻在骨子裏!哪怕化成灰,你們也要認得!記住沒有!”

洪森手下齊聲喝到:“記住了!”

任舟冷笑,心說那些只能看到他後腦勺的是怎麼記住他長什麼樣的?

洪森手都沒放下,反而指點的更快,繼續激動道:“我那偏心師傅傳下來的秘術,他竟然用在我這個同門師弟身上,然後逐我出門,還有天理么!?”

任舟反唇相譏:“上師何曾偏心?他老人家早就說過,你心術不正,若不修心,害人害己!而且,你怎麼不說我為什麼逐你出門?”

洪森更怒,吐沫星子噴老遠:“那老不死的放屁!同修密宗,你花天酒地、左擁右抱就可以,我親近個女人就不行?還說他不偏心!?”

任舟冷笑道:“你憑什麼跟我比?老子左擁右抱那是花錢雇來的正當勞動關係,突出一個你情我願!你先是對良家婦女施展惑心術,委身於你!對其夫施馭身令,使其不能人事,你好藉機徹底奪其妻!又對其父下恫嚇咒,使其瘋瘋癲癲,如此來奪人遺產!我本想一拳打死你,可上師讓我念在同門之情,給你個機會,你非但不知悔改,如今到了異界還變本加厲,虐殺活人,竟還有臉跟我翻舊賬?”

正此時,罵的正爽的任舟眼尖,突然發現洪森的一個手下下意識偷偷瞄了一眼洪森背在身後的右手,而洪森的左手仍指着自己!

“不好!他在拖延時間!”任舟心下暗道,猛地如陀螺般拔起身子,向包圍圈外躍去。

“定!”隨着洪森咬牙切齒的陰森嗓音,他背在身後的右手嗖的一聲提到胸前,正掐着一個咒訣。

任舟向上的身形猛的一頓,硬是被拉了下來,一個踉蹌,以馬步扎穩。

任舟感覺手腕、腳腕、乃至脖子都如被繩索狠狠拉緊,拽向了不同方向,宛如被施了車裂之刑。

當下七輪運轉如飛,唇色由青轉紅,周身白氣蒸騰,全力抗拒五向巨力,而任舟身邊眾人則隱隱聽到其體內傳來的破空之聲。

洪森此時驀地咬緊牙關,臉色漲紅,太陽穴青筋跳動,手臂顫動,戟指偏轉,在這場角力之中,眼瞅不敵。

一聲爆喝,洪森右手訣砸在左手腕上,遠處的任舟一個趔趄,卻借勢合十了雙掌,抿緊了嘴唇,眯着眼睛盯緊洪森,也不知道心裏想的什麼。

“還不動手!”洪森急得大吼,但這口氣一泄,登時被拉得往前大踏幾步,深吸一口氣,秒換雙手訣才穩住了身形。

圍着任舟的眾人面面相覷,遲遲不敢動手,倒不是他們不遵號令,實在是任舟和洪森周身氣勢太過駭人。

但違背了洪森的命令,下場比那個被做了人肉包子的仁兄也好不了多少——任舟正後方的一人咬咬牙,使出了全力一拳打向任舟后心。

“嘭!”

已換成不動金剛印的任舟身形巋然不動,倒是那個打他的人被震了出去,捂着手腕哀嚎不已。

他這一嚎,身邊的人就更不敢動了,眾人出門又沒帶傢伙,誰知道肉體打上去以後是什麼情況?

剛偷瞄洪森的那個陰狠角色看出了點門道,見主子不能開口,他又不能離得太遠,和洪森身邊另一人對視一眼,交換眼色後點了點頭,命令那群土雞瓦狗道:“用腳踹,力度不重要,往臉上踹!他動不了!”

眾人眼前一亮,大吼:“遵宮統領之令!”

任舟深深看了這位宮統領一眼,心中大恨,這招真是缺德到家了!剛好擊中他軟肋——癩蛤蟆掉在腳面上,不咬人,膈應人!

這場角力中,任舟佔了上風不假,但洪森這心術不正的玩意兒進步的太快了點,任舟想移動身形短時間內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哪怕不動金剛印反彈傷害,可這大腳丫子踹在身上,傷害不大,侮辱性極強,要是踹在臉上,留下兩隻烏漆嘛黑的大腳印子……

心境一變,不動金剛印立馬開始動搖,任舟深知,若是這印一破,就不是幾個腳印子的事情了,少不得要吃一頓皮肉之苦。

深吸一口氣,穩定心境,任舟一頭埋在雙臂之間,豁出去了,你們隨便打!打不死老子,遲早要你們好看!

洪森手下這群人也是深得噁心人的精髓,一個個把命令發揚光大,乾脆脫了鞋,一邊往任舟身上狠拍,一邊把臭腳丫子往任舟身上踩,尤其是幾個大汗腳,一腳下去就是一個泥印子……有些人嘴裏還不乾不淨:“喲呵!瞧這屁股蛋子!又彈又翹!娘們兒的大腚溝子也不過如此嘛!”

“382,389,500!600!……”任舟咬着牙,狠着心,默默計數,至於是怎麼記的,只有他自己知道。

洪森身邊一直沒出聲那位悄聲走到身邊花壇,尋摸了一塊土坷垃,在手中捏碎,抓着這把土徑直走向被圍毆的任舟。

臉埋在雙臂之間的任舟突然看見眼前冒出來一張大臉,還朝自己笑了笑,心裏咯噔一聲。

果然,大臉一消失,一把土就撒了過來,任舟眼睛一閉,被糊了一臉,有些甚至鑽進了鼻孔里!那股子土腥味,彷彿還帶着糞肥的惡臭!

“草!欺人太甚!”任舟暴怒,體內七輪嗡鳴,次第點亮,純凈白光自小腹而起,勾連百匯,直衝霄漢!

洪森法術霎時被破,用力過猛、失了平衡般騰騰騰連連後退,喉頭腥甜,瞪大了眼珠子,滿臉不可置信。

輪起光明拳的任舟哪管身邊到底是誰,左一輪、右一輪,直打得身邊眾人神哭鬼嚎——真·滿嘴鮮血,真·遍地找牙!

剛解決了身邊的小毛賊們,正打算沖向洪森算算帳的任舟忽然看見自己已經被全副武裝的兵士團團圍住,只不過這群人都是後腦勺對着自己。

而洪森已經被兩個近衛擋在身後,大口喘息。

理智告訴任舟,這個時候不能再輕舉妄動,保衛自己的兵士早不出現晚不出現,偏偏等自己吃夠了苦頭、差點把事情鬧大才把自己和對面隔開,這裏頭的意思難道還不明顯?分明是有人想藉著洪森的手給自己一個下馬威!

即便知道如此,這口惡氣,卻依舊如過喉炙炭,穿腹鋼刀,怎麼都咽、不、下!

深吸一口氣,任舟默念清心咒,以意密之法帶動三密合一之境,好一會兒才緩緩吐出一口濁氣。

只聽人群那頭傳來洪森的聲音:“轉告小郡主,洪森只是與師兄他鄉重逢,難免心中激動,小小切磋一番,失了幾分禮數,並非是對郡主之不敬,還望郡主海涵!”

緊接着洪森話鋒一轉:“師兄,今日暫且別過,咱們來日方長!在這個地界,有的是咱兄弟親近的機會!”

任舟看着眼前的一大堆後腦勺,真真恨不得一個降魔杵打將過去,砸開這一路礙事兒的西瓜,汁液橫飛之中再取那竹竿的項上人頭!

“求之不得!”灰頭土臉的任舟攥緊了雙拳,咬牙切齒。

“洪某告辭!”

“好死不送!”

……

任舟在重兵的“護衛”下,來到自己的轎子前,低頭看着滿身大腳印子,嘴裏還帶着乾巴巴的土腥味,那真是忍一時越想越氣,退一步越想越虧!

看着那青色轎簾在風中搖擺,就像是在嘲弄自己。

“大爺的!”任舟伸手“哧喇”一聲把帘子齊根兒扯斷,還兀自不平。

目測了一下這破轎子的高度,應該站不下,原地起身,一個飛踢,直接爆了轎棚,下落時順勢一個下劈,踩斷了轎座。

周圍的士兵見狀一個個噤若寒蟬,生怕這位爺一個不如意拿自己撒氣,都是出來吃公糧的,好模好樣的,誰跟自己小命過不去?

任舟往沒頂沒座的轎子裏一站,直愣愣的抬着雙臂,就像只殭屍站在了立着的破棺材裏,沒好氣道:“瞅啥瞅!起轎!”

一眾士兵看任舟的狼狽模樣忍俊不禁,又不敢笑,憋得好生辛苦。

到了小院兒,任舟一腳咣當踹開門,直奔正屋。

春熙小碎步跟在後頭,因為速度太快,把胸口搖晃的生疼。

“更衣!脫的時候小心着點!一個印子也不許掉!更不許洗!給我掛在廳裏頭,老子天天給他上香!”任舟灌了一壺茶,破口大罵,“法克他個道格拉斯生的烏龜王八犢子!兩千八百六十三腳!老子記得清清楚楚!給老子等着!”

春熙大氣兒都不敢出,順眉搭眼兒的服侍着任大官人更衣,可心下疑惑的很,這身上的印子滿打滿算不過幾十個,怎麼到官人嘴裏就奔三千去了呢?

好不容易等任舟氣消了點,坐在浴盆里,臉上搭着白毛巾,浴盆外幫任舟捏肩的春熙才猶豫着小聲說:“官人,主人之前派人來說請您去她府上享用晚宴,不知……”

任舟隨手摘下臉上的毛巾扔到浴盆里,眼都沒睜,隨便涮了涮,又搭回臉上,滴滴答答的水濺的四處都是。

“去就是了,反正你家主子啥都知道,讓她等着吧!”任舟說到此時,回手就把春熙拽了過來,雙手一抬直接讓這嬌小的姑娘站在了浴盆里。

將春熙轉過去背對着自己,任舟四處摸了半天才蹦出來一句:“我特么……這腰帶到底在哪裏?”

“官人,奴婢自己來……頭盔……”

“頭什麼盔……說了那玩意兒不好用……”

……

穿戴整齊坐在徐梓花園裏的任舟默默的吃着水蘿蔔蘸醬,嘎嘣、嘎嘣,就像跟這蘿蔔有什麼深仇大恨一般。

徐梓早就摘了面巾,鴨蛋臉,膚若凝脂,淡粉色的唇,嘴角天生上翹,總給人感覺她在笑。

笑眯眯的喝了口酒,搖着團扇的徐梓突然問了一句:“是蘿蔔好吃,還是春熙好吃?”

任舟一頓,將手上還剩一半的水蘿蔔扔回碗裏,抬頭看了一眼這位依稀有那麼點印象的少女,翻了個白眼道:“蘿蔔,那是春熙愛吃的東西,我吃的不是蘿蔔,是骨頭!”

可能是因為很久沒人能接住她的梗了,徐梓用團扇擋住了臉,笑得前仰後合,眼睛彎的像一對兒月牙,好一會兒見任舟漸漸有着惱的跡象才強行止住笑聲,道:“你可不能怪我哈!我上頭有爹管着,平輩里還有幾個哥哥盯着,不給你點顏色看看,他們總會想太多,咱那頭的歌怎麼唱的來着?是你想太多,我總這樣說?”

“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我唱歌跑調,用不着拿這個刺激我!”任舟沒給徐梓好臉色看。

“哈!反正就是這麼回事兒啦!”徐梓放下團扇又喝了一杯,看了一眼任舟的酒杯,“你真不喝啊?很好喝的,跟咱那頭的蘋果汁兒似的,你嘗嘗啊?”

“持戒,滴酒不沾,謝謝!另外,別總咱咱的,你是這個世界的郡主,我是原世界的大款,風馬牛不相及!”任舟向來都跟良家婦女劃清界限,對徐梓也不例外。

“切,把人家春熙折騰成那樣,還好意思說自己持戒?色戒都破了,也不差點酒戒嘛!”徐梓對任舟眨眨眼,打趣道。

任舟一本正經的嚴肅回答:“並非如此,在下並未破色戒!至於怎麼理解,師門秘傳,無可奉告!”

“喲?”徐梓眼珠子咕嚕一轉,似乎明白了點啥,點了點頭,“那我就不逼你了哈!不過你們藏密不是可以吃肉的么?你怎麼不吃啊?”

任舟冷着臉道:“你們女人不是都來大姨媽么?你怎麼沒天天來?”

徐梓撇撇嘴:“我來沒來你看見了?你又不是本姑娘的姨媽巾,興許我就天天來呢?”

“嘿喲喂!你這小姑娘家家的,怎麼總亂開車呢?”任舟一拍桌子,痛心疾首。

“啊,微信抖音刷多了唄!有啥大驚小怪的,大叔,你真的老古董了啊!”徐梓寸步不讓。

任舟:“少跟我扯淡哈,我跟你說!小心老司機開起車來你暈車吐一地!”

徐梓:“就你那老爺車還能讓我暈?本姑娘平時開的可是法拉利!我要是吐一地,那也是孕吐!”

任舟:“……你爹不管你的么?”

徐梓:“我爸覺得我特別乖!他對我像情人,對我哥哥們那才是仇人相見,分外眼紅啊!”

任舟對這個女人的兩面性有了充分了解,於是道:“講真,你拉我過來幹啥?我覺得我如果去羅小兔那裏可能過的更滋潤一點,看起來,他們全家似乎都挺好忽悠的樣子。”

徐梓嘆了口氣道:“唉,大叔啊!我好歹是個小蘿莉,再不濟也是個學生妹吧?你怎麼就想着那小正太呢?口味是不是重了點?”

眼見任舟又準備默默吃水蘿蔔去,徐梓才切回正題:“我們家製造力量薄弱,尤其是我名下的產業又多,根本打理不過來,剛好趕巧看到大叔你了嘛!不過你這麼能打,也太出乎意料了啊!就像棒子國電影裏那個什麼什麼特工一樣,平時是個開當鋪的,關鍵時刻,哇塞,武林高手啊!英雄救蘿莉!你啥時候也救救我唄?”

任舟沒接招,又問道:“那個洪森怎麼回事兒?”

“哦,你說他啊?我五哥看上他的菊……巨大潛力了啊!而且他來了之後確實進步飛快,幫我五哥辦了不少大事兒……”徐梓一點沒保留,竹筒倒豆子般劈里啪啦講了一堆。

“你想讓我幫你幹啥?”這是任舟最關注的話題,因為這決定了他在對方眼裏的真正價值。

“干你的老本行啊!沒事兒的時候乾乾什麼春熙啊,夏熙啊,秋熙啊之類的,反正你放心,本姑娘絕對給你安排妥當,保管至少有一個大姨媽不在的熙來伺候你!稀的膩歪了,咱換乾的,半干不稀的,都沒問題!包在我身上了!”徐梓把飛機場拍的砰砰作響。

任舟捂着腦門,深感不易,他總覺得這滿嘴跑火車的小姑娘不靠譜,但哪怕是商場老油條,也判斷不出這豪門大院裏的實力派到底想做啥,信息不對等的太厲害了!敵知我,而我不知敵,怎麼搞?在線等,挺急的……

能帶隊跟另外兩家豪門火拚的女人能是簡單的傻白甜、二次元!?明顯不可能啊……

回去的路上,任舟一直在估算,他任舟在徐梓這裏,到底價值幾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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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舟烽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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