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李氏的試探
沈箐箐是率先看到李氏的,不同於第一次見面時的腳步輕快,這一回的她,腳步沉穩,不快不慢,無端的,多了些距離感。
沈箐箐眼裏劃過一絲好笑,裝作沒看到的樣子繼續和琉璃說著話,直到李氏隔着老遠開口出聲。
依舊是親昵的語氣,沈箐箐聽見她道:“箐箐你怎麼在這裏坐着?這裏風大,你身子骨剛好一些,一會再染上風寒可如何是好。”
話中帶笑,三兩句話的功夫,李氏便徑直走了進來,她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沈箐箐,說話間手也跟着搭上沈箐箐的肩,輕輕的為她攏了攏衣領。
沈箐箐配合著沒動,任由李氏細微的給自己把衣領攏好:“大伯娘怎麼來了,是來給祖母請安的么?”
李氏攏了好一會兒才收回手,原本就整齊的領子被她這一折騰更整齊了,只見她笑了笑道:“是啊,你祖母被你氣的好幾日都吃不下飯,你大伯猜測恐怕是飯菜不合胃口,我便從外尋了個廚子,這不,剛給你祖母送去。”
沈箐箐皺眉抿唇自責:“都怪我…….”
李氏只是笑,沒說話,眼睛卻一眨不眨的盯着沈箐箐看。
氣氛變得有些古怪,就連一旁的琉璃也隱約察覺到一絲不對勁,看了看自家小姐,又看了看大夫人,張了張嘴剛想說些什麼,就聽見李氏轉頭對她吩咐道:“琉璃,我走的急忘了喝水,這會子有點口渴,你去幫我端壺茶來。”
琉璃愣了下,抬頭看了眼站在李氏身後的嬤嬤,心中狐疑,按理說這種情況下應該會吩咐嬤嬤,怎麼吩咐到自己頭上了?
雖然有些不解,但琉璃也沒有多想,點了點頭便朝後院廚房走去。
眼看着琉璃被支走,沈箐箐神色不變,見李氏笑,她也跟着笑。
俗話說得好,敵不動,我不動。
果然,沒過一會,李氏便再次開口,只不過這一次沒得琉璃可以使喚,她便使喚上了自己帶來的嬤嬤。
只見她先是皺了皺眉,隨即揉了揉自己的肚子道:“這坐了一會,不僅口渴得厲害,就連肚子也有些餓了,嬤嬤,你再去后廚幫我取些點心來,另外,給小姐也帶份板栗酥。”
“是,老奴這就去。”嬤嬤應聲答應,行了告退禮走了。
眨眼的功夫,涼亭內只剩下李氏和沈箐箐二人相鄰而坐,沈箐箐眨眨眼,並不開腔。
倒是一旁的李氏忍不住先開口道:“箐箐今兒個怎麼突然想着出來走走了?身上的傷可好利索了?”
沈箐箐點頭:“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大伯娘不必擔心,倒是大伯娘你這些日子需要多注意身體才是。”
李氏一愣,有些沒反應過來:“箐箐這話是何意?”
沈箐箐眨了眨眼,似是有些驚訝,喃喃道:“難到大伯娘忘了,你一入秋就容易感染風寒,每年都咳得厲害,眼下正是初秋時節,可不得多注意些。”
說完,她便低頭看了一眼李氏身上的衣服,待只見到單薄刺繡連襟衣裙時愣了下,隨即眼珠子轉了轉,似想到了什麼,湊近李氏眼神古怪着打趣:“咦,今日大伯娘不僅沒披披風,反倒是穿的這般好看,莫不是….特意穿給大伯看的?”
李氏原本聽着上半段還覺得有些欣慰,直到下半段落入耳里,頓時臊的她臉一陣陣發熱,她沒好氣的嗔了沈箐箐一眼:“你這丫頭,話本子看多了,這玩笑都敢開到你大伯娘身上來。”
“哎呀,這不是仗着大伯娘疼我才這樣說的嘛,況且我也沒說假話呀,今日大伯娘穿的這一套,確實好看,比起往年一入秋就裹上披風可好看太多了呢。”沈箐箐摟着李氏的胳膊撒嬌。
撒嬌這種東西與生俱來,前世沈箐箐也是家裏最小的那個,所以這撒嬌的功力可是一點也不輸原主!
李氏被沈箐箐這一頓摟着胳膊晃悠撒嬌給弄的沒了脾氣,原本端着的架子也在無形之中消失的的一乾二淨。
可哪怕到了這種地步,李氏也依舊沒有忘記她此行的目的,垂眸之下,剛好撞見沈箐箐頭頂上別著的玉簪,她眉眼一動,驟然開口:“嗯?這不是前幾年你二哥哥送給你的簪子嗎?我記得你當時嫌醜死活不肯戴呢,怎麼今日給別上了,是不是想你二哥哥了?”
二哥哥,也就是沈家二老爺沈長青的兒子沈齊明,因着在當輩中排行老二,所以沈箐箐自幼都是二哥哥二哥哥的喊。
而他的親爹沈二老爺老早就是京城比較出名的人物,因為他不似沈家其他男兒那般志在軍營,他的志向,是在商行!
至於為何出名?那便是因為自幼性子就比較叛逆的沈二老爺,在十六歲那年沈老爺子要將他送入軍營時,毅然決然的離開家門出去闖蕩,只丟下一句不成功便終生不再踏入京城的豪言壯語!
只是僅僅因着這句話,沈長青便在京城出了名,可謂是男女老少,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就連當時的先皇都忍不住開口打趣。
但幸好,沈長青並沒有丟人,他不僅回來了,而且是絕對的強勢回歸!
當頭頂第一商行的沈長青剛踏入京城便掀起一陣驚濤,當然了,這驚濤不僅僅是對他,更多的還是與他身側那位懷有身孕的沈二夫人趙氏有關!
沈齊明和沈齊宏兄弟倆便是在這種情況下呱呱墜地,一胎雙生,可喜可賀!
因着是一胎而生,所以沈家一下子便多了兩位少爺,而沈箐箐也跟着一下子多了兩位哥哥,分別是二哥哥沈齊明和三哥哥沈齊宏!
聽到李氏的話,沈箐箐抬手摸了摸自己頭上的玉簪,這是一根嫩綠中夾雜着些許白玉的簪子,乍一看確實丑得出奇,但只要仔細看,就能看出裏面的白玉竟都是被一筆一筆雕成了花。
沈箐箐很喜歡這簪子,這幾日戴的次數也比較多,因着對它感興趣,所以它的由來她也清楚的記得。
“什麼二哥哥送的簪子,大伯娘莫不是記錯了,這是三哥哥送我的!還是我及笈時候的生辰禮物呢!”沈箐箐反駁。
“是嗎?可我記得是齊明那孩子親自送你的呀,大伯娘肯定不會記錯。”李氏死死的咬定,雙眸卻緊盯沈箐箐,生怕錯過她臉上細微的變化。
沈箐箐卻突然笑了:“大伯娘,你是不是認錯了,二哥哥和三哥哥長的一模一樣,你肯定是看錯了,這根簪子是三哥哥從海外帶回來的,因着這根簪子,三哥哥還差點丟了樁生意,我記得清楚着呢!”
“是嗎?”李氏皺眉。
沈箐箐點頭:“是的,千真萬確,況且,我及笄的時候,家裏除了三哥哥,其他的哥哥們都沒回來,就連沈念安都只是給我捎了封信,更別說禮物了......”
沈念安,沈箐箐一母同胞的哥哥,在沈家排行老四。
沈箐箐說著說著,胸口突然湧現一陣委屈,緊接着鼻子一陣酸楚,險些落下淚來,這模樣不僅李氏看的一驚,就連沈箐箐自己也是一愣。
她沒想到原主的情感還殘留在身體裏,只是剛好提及,反應竟然這麼大。
李氏見此忙點頭道:“看來是我老糊塗了,還是我們家箐箐記性好,箐箐莫要傷心,等過陣子你爹爹帶着哥哥們回京,大伯娘定會替你教訓那群臭小子。”
沈箐箐這才重新展開笑顏:“嗯嗯,還是大伯娘好。”
兩人坐着又東扯西扯的聊了些,沈箐箐逐漸發現李氏專門問些以前的事,她也不惱,一一回答,等到漸漸地李氏不再對她防備,而是像第一次見面時那般對她親昵關心,沈箐箐就知道,這事十有八九,成了!
待琉璃和嬤嬤姍姍來遲時,李氏和沈箐箐已經聊的差不多了,又坐着吃了些糕點,喝了會茶,李氏便起身帶着急匆匆嬤嬤走了。
整個操作看的琉璃一臉茫然,她看了眼桌上只稍稍吃了一點點的糕點皺眉,一邊收拾一邊絮叨:“怎麼感覺今日的大夫人怪怪的,這是怎麼了?難道是出什麼事了?”
沈箐箐聽着琉璃的絮叨,也不作聲,只扯了扯嘴角淡笑。
奇怪嗎?當然奇怪了,任何原本熟稔的人突然變了性子都會感到奇怪,更何況這人還是他們最疼愛的侄女!
沈大爺夫婦感到奇怪才是正常,要是不奇怪那才是不對勁,早在昨兒個第一次見面之後,沈箐箐就知道會有這麼一遭。
於是她昨晚特意熬了個夜,想着沈大爺都派人來了,應該後面就沒事了,卻沒想到今日李氏特意過來打探,倒真是為難這兩夫妻了。
不過哪怕他們再試探,沈箐箐也依舊還是沈箐箐,不可能變成張三或者李四,畢竟沒有人會在保持樣貌不變的情況下突然之間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
再說李氏這邊,李氏自沈府出來后便急匆匆的往家趕。
沈大爺年少成名,領帥時先帝特賜了一座宅子給他,就在距離沈府幾條街的位置,因着是先帝特賜的,沈夫人便讓大兒子一成親就帶着李氏搬了過去,於是每每回府,沈大爺夫婦都要乘坐馬車。
以往並不覺得有多遠的路,此時此刻倒是覺得十分麻煩。
李氏一邊催促着車夫,一邊忍不住牽連惱怒丈夫,沒事接受先帝的賞賜作甚!住在沈府大院多好,不至於這麼跑來跑去!
女人總是越想越多,越想越氣,於是等到李氏回府時,便是黑着一張臉從馬車上下來。
一直在家沒出門等消息的沈大爺見此,心中的石頭砰的一下就落了地,還不等李氏開口,他便急急道:“那大院內的箐箐當真不是咱們家箐箐?哼,真是豈有此理,我這就派人去將她給綁來。”
“.......”李氏剛踏進房門,就聽自家丈夫來了這麼一句,怒瞪道:“你發什麼瘋?你什麼時候聽見我說她不是咱們家箐箐了,你這脾氣啥時候能改改,別老這麼聽風就是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