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幻之眾生
“二重解放：市井！”
“二重二式：眾生說。”
......
就在「塵寰畫卷」解放的那一霎那，
歩劍翎訝然發現，周圍的環境，連同夏智舉刀之所在，盡數化作了雲波虛景，在涼風的攪拌下，宛若被蹂躪的胭脂彩水，逐變混沌。
光線收束，
暗攏空明，
三更天末的那股散墨般的昏黑，頃刻自蒼天塌陷，沉澱在了這幽謐的林間。
旋即，歩劍翎的視線中，再也沒有一絲光明，完全被夤夜的深邃吞噬，而他的頭頂，卻是璀璨又柔和的白。
恍神一愣，
似戲幕猝而拉起，
光影婆娑，
歩劍翎驚愕發現，那四野間令他萬分警惕的黑暗，消失的無影無蹤。
他，站在了一處鬧市之中。
可是，這周圍琳琅滿目，並非他久居的鄉野小築、飛檐勾角、城鎮瓦房，而是精緻的高樓林立，鋼鐵的車馬喧闐。
街道中央，滴鳴聲此起彼伏，兩側綠植后的，穿着怪異的人們，叨嚷着勉強帶來寬慰的熟稔語言——
“包子——包子——！”
雲霧蒸騰，大叔笑眯眯地掀開鐵皮籠蓋，用鋼夾，出了一屜包子，裝在了透明的袋中，遞給了一位大媽。
“這是...幻術？！”
僅僅瞧上一眼，歩劍翎沉下心神，辨認出了這種手段！
幻覺！
定是夏智製造出的幻覺！
若要破除幻覺，則需——
歩劍翎緊閉雙目，調動渾身能量，倒灌至頂，一咬舌尖，鮮血噴出，
瞬間的疼痛感席捲全身，再度睜眼，他仍身處幻境之中。
沒用。
“並非幻覺、幻術，是更高明的幻陣或是幻境么？”
“他是憑藉什麼設下的？”
歩劍翎眉頭蹙起，他的主子，低估了對手！
能眨眼間便鋪出此等幻陣、幻境，哪裏是戈松形容的砧板上的魚肉，怕早已是另一副刀俎。
“就連「隨機傳送符」都失效了么？看來果真是幻境或幻陣無疑。”
“戈松啊，戈松，驕嗔自傲的你，究竟惹上的什麼樣的人......”
「宗元大陸」驅用幻陣、幻境者偏少，但這類力量，每個人宗門的宗主，在接受「宗蒙殿」的修習后，都會總結對抗經驗。
‘幻’之一道，在用法上，共分四大類別：
幻覺、幻術、幻陣、幻境。
其中，幻覺和幻術在施術者並不高明的情況下，通過外部刺激、調氣沖宵等方式皆可破解。
歩劍翎能感知到，夏智的星級並沒有他的高，所以對方釋放出的，絕非幻覺、幻術。
而幻陣、幻境，前者需要陣眼，遵循着某種遊戲規則，身處陣中，當搜找陣眼，按規則破陣。
幻境則需要媒介，觸摸、打破媒介，即可解除。
聆聽着耳邊的熙熙攘攘，吆喝汽笛，歩劍翎並不敢輕舉妄動，手持寶劍，劍尖斜垂向地面，冷冷地打量着身畔奇裝異服的過客。
他們有的手持公文包，頭頂稀疏零散，在熹微晨光的映射下，熠熠生輝。
有的低頭慢走，兩隻眼睛帶着折射景色的鏡片，注視着一塊光亮方盒，對旁人置若罔聞。
不知過了多久，
歩劍翎依舊屹立人潮洶湧間，
彷彿被塵世遺忘，被時光拋棄。
遠處的大鐘傳來了報時的聲響，
早高峰遁去，
街邊的行人，十不存一，馬路中央亦清凈了許多。
歩劍翎還是沒動，
他知曉，無論是幻陣、幻境，哪怕他杵在原地，殺機也自會找上門來。
屆時，才能發現破局之點！
伴着清脆的鳥啼聲，商販店鋪賣包子的那位大叔，用油紙捏了兩個大肉餡的包子，親切地走了過來。
人至中年特有的啤酒肚一晃一晃，將香噴噴的包子，遞到了歩劍翎的臉前：“你這娃娃，大早上就站在這兒，是行為藝術？還是考斯撲來？”
“看你往我這兒瞟了好幾次，餓了吧？沒帶錢？剩的包子，吃了吧，反正也得扔。”
歩劍翎睨了眼大叔的面龐，沒有任何敵意，了無僵硬之感，就像是真人，和藹可親，見慣了人間三兩事，為有緣人，送上一份溫暖。
他踟躇半晌，大叔依舊是那副如沐春風的笑顏，沒有絲毫的不耐煩。
“謝謝，不餓。”
歩劍翎在答應、拒絕、舉劍殺人、奪路而逃中，選擇了推辭。
這是最穩妥的選擇。
他曾見過將蠱蟲毒典，與幻境摻薈在一起的奇才，每一種下毒方式皆防不勝防，卻又符合邏輯。
“嘿，你這孩子，還挺有骨氣。”
大叔哈哈大笑，摸着標配地中海髮型，收起了包子：“我給你留着！餓了就來吃，你這小娃娃站在這兒挺養眼。”
歩劍翎眸中閃過一抹不解，他望着重新回到矮板凳上，擺弄着一個鐵盒子的大叔，眉關始終無法舒緩。
“這就沒了？”
“沒有攻擊？”
“也沒有後續？”
“我該怎麼破局？下一次是肯定，還是否定？”
歩劍翎一張一翕，安寧心神，兩隻瞳子左右擺動，繼續觀瞻周遭。
滴滴答...滴滴答...
時間流轉...
遠處的大鐘再度響起，歩劍翎的正前方，一個穿着醒目橘色的老人，扛着一個比她的肩膀還要寬闊的竹掃帚，沿路清掃着落葉，慢慢地接近了他。
“小夥子，麻煩讓一讓，掃地呢。”
老人精神添着些略顯嘶啞的語言，將歩劍翎的目光拉回到了她的身上。
那張微笑着的、飽經滄桑的臉上，刻滿了經歷過的風雨與荊棘。
一雙渾濁的眼睛，透着源自靈魂的善意。
讓，還是不讓？
肯定，或是否定？
歩劍翎的心裏短暫地掀起了一場鬥爭。
數秒后，
波平浪靜。
讓！肯定！
剛剛拒絕了大叔，這次接受老人，多種選擇，更快的破局！
歩劍翎往左三兩步，來到行人小道和大叔包子店之間的空地。
這是他抉擇后的目標。
因為，若是向右的話，那精緻整潔的柏油路，他着實不敢觸及。
美麗的事物往往掛鈎着危險。
玫瑰之刺，菌菇之毒......
歩劍翎，選擇了小心翼翼。
“多謝小夥子，身手真不錯啊，現在的年輕人，大多都是亞健康，你這三兩步，都趕上老婆子我六七步了。”
老人漸行漸遠，回蕩着感嘆，消失在了後面的拐角中。
“又...無事發生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