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天雨蒙蒙
天宇之中,一隻巨手如上蒼般碩大,龐無邊際,遮掩天地萬物。
上蒼之手輕撫,萬里雷雲盡散,瞬息之間,天地晴空萬里。
天空蔚藍,白雲悠悠。
在上蒼之手干涉下,替宋計成擋下天罰雷劫,從必死雷劫下,救宋計成一命。
那頭青眼兇徒並沒有如此幸運,第三道天罰雷劫降臨,它瞬間化為齏粉,隨風飄散。
宋計成耗盡自身精力,昏倒在地,徹底暈厥過去。
“沒想到為你,竟然干涉天道。”顏玉澤輕輕嘆息,言語中充滿無奈。
他曾冷眼旁觀世間,物競天擇,適者生存,看着這個弱肉強食的世界,已經足足有萬古歲月。
今日,他為宋計成干涉天道,將其救下,已經嚴重影響天道制衡。
看着昏厥的宋計成,顏玉澤陷入深深的無措,嘆道:“這傢伙怎麼處理?”
“算了,扛回去。”
說罷,顏玉澤將宋計成扛起,向北荒古帝城方向走去。
北荒大淵在短暫時期內,不會再爆發兇徒之亂。
古帝城接下來要面對的,將是超然於涼安帝國之外的存在。
天下廟堂的修道宗門。
涼安帝國兵敗三百多萬士兵,國力倒退數十年,可謂是傷及國之根本。
涼安開國兩百四十七年,積攢的國運逐漸向北荒古帝城靠近,修復的古帝城大陣,源源不斷的吸納天地靈氣。
氣運之道,玄之又玄。
修道宗門不受世俗王朝制約,超然於皇權法度之外。
他們自稱為“仙”。
天道氣運傾移,觸及他們的利益,修道宗門怎能坐視不管。
這場戰爭,才剛剛開始……
涼安歷二四七年,初冬。
涼安帝都。
京城街市,繁華無比。
來往行人絡繹不絕,街道店鋪商品精美,琳琅滿目,讓人眼花繚亂。
如今涼安百姓議論最多的,就屬涼安兵部尚書秦智明。
北征總帥,手握三百萬大軍。
戰場之上,竟然派三百萬涼安士兵與北荒正面對抗,落入其圈套,導致涼安帝國喪失三百萬熱血男兒。
“要我說,這兵部尚書罪該萬死,還好意思擔任兵部尚書,這麼簡單的計謀都看不出來。”有人嘲諷道。
“不不不,你們把事情的真相看得太簡單,要透過外表看本質。”
“這位兄台,此話怎講,難道其中有什麼不可告人的密文?”有人好奇問道。
“噓,我悄悄告訴你們,可千萬不能與外人說。”那人低聲說的道。
“兄台放心,我等豈是這種卑劣之人。”一群人保證道。
“其實兵部尚書秦老,屬於‘主和’派,暗中心向古帝城,因此這場兵敗是北荒古帝城與秦老蓄謀已久。”那人一副看透真相道。
“原來如此!我就說嘛,我涼安帝國三百萬大軍,怎會不敵北荒蠻子三十萬軍隊,要我說呀,我涼安大軍每人一泡尿,分分鐘淹沒北荒古帝城。”
“不錯不錯,我們涼安地大物博不,撒泡尿都能淹沒小小的古帝城。”
人群旁,一位二十多歲的青衣男子低着頭,雙拳緊握,儘管心中憤懣,他還是選擇默默離開。
這京都街市上,幾乎人人軍神。
談吐間便能覆滅北荒古帝城。
他叫秦少華,如今人人口中謾罵的兵部尚書,那是他的父親。
如今涼安兵敗,作為北征總帥的秦智明,被新帝調送回京。
面對鋪天蓋地的謾罵,兵部尚書秦智明氣血攻心,卧榻在床。
秦少華拎着藥鋪大夫抓好的葯,一言不發的向秦府走去,他知道父親為人,絕對不會向世人口中那般模樣。
秦府,作為兵部尚書之府,顯得有些過於簡陋樸素。
秦智明一身為官清廉,晚年被封為兵部尚書,這本是令人喜慶之事。
可他並沒有用自身職權牟利,每月朝廷發放的官餉,秦智明都會拿去救濟曾經陪他出身入死的兄弟家屬。
就是如此之人,晚年卻遭受舉國謾罵,怎能讓人不心寒。
秦少華回到一貧如洗的家中,煎熬藥材。
“爹,葯熬好了。”秦少華眼睛紅腫,強忍着心中的委屈,將葯呈給自己的父親。
病榻之上,兵部尚書臉色蒼白無神,又遭遇氣血攻心,大夫說時日已經不多。
“華兒,爹準備去找你娘了,你娘在下面挺孤單的,我去陪陪她。把你的眼淚給我憋回去,哭永遠解決不了問題。”
“我知道…爹,你會沒事的,我要給你報仇!”秦少華哽咽着。
“聽着…爹不用你給我報仇,等爹死後,把我的骨灰和你娘葬在一起,別立墓碑,我怕有人去打擾我和你娘。”
“我知道了…爹。”
“爹死後,你就去北荒古帝城吧,他們都罵北荒蠻子,只會打仗不識半點文字。你去那裏好好教書,把你這些年學到的知識,發揚下去。”
“爹,我答應你!”
“好……”
兵部尚書滿意的點點頭,望着自己的兒子,他想起一個人。
那年他三十五歲,涼安遭遇藩王之亂,他在軍中拿命去拼殺,混上百夫長職位。
那時他遇到人生的一位伯樂,助他拿下赫赫戰功,雖然兩人相差十幾歲,卻以兄弟相稱。
秦智明記得自己曾放言,等平定藩王之亂,便揮師北上,打敗北荒蠻子,拿下北荒古帝城。
他話一出,軍營之中一片振奮。
唯獨他的這位兄弟,只是笑而不語,不知何意。
後來,他來找自己。
他記得那天,天下着濛濛細雨,他的兄弟滿頭雨珠,顯得很糾結。
他告訴秦智明,他要離開這裏,去更廣闊的天地去看看,他說自己的生命有限,趁着年輕到處走走。
秦智明本想挽留,他卻讓他有空去北荒古帝城看看,那是他的家鄉,雖然是大漠黃沙,卻別有一番風情。
後來,他知道他真實姓氏叫司徒。
秦智明這才明白,原來,北荒蠻子也是人,並不是傳聞中的殘暴之徒。
至少他的兄弟不是。
今年,聽說這位兄弟病了,家裏只剩下一個孤零零的女兒。
他走的時候,秦智明去買了一壺酒,和兒子一起喝酒。
秦少華還疑惑問道:“爹,為何要添置一副酒具。”
秦智明望著兒子,頓了頓,道:“今日是一位故人的忌日。”
秦智明回想當初,人生短短數十載,沒想到轉眼間就滿鬢斑白。
“吱呀!”
秦府大門緩緩打開,望着來人,秦少華一臉疑惑。
他不認識來人,並不是父親的朝堂好友,如今父親卧榻三日,那些所為的朝堂之友,無一人探望。
生命垂危的秦智明,看着來人,睜開疲倦的雙眼,道:
“你…還活着…”
“還活着。”
涼安歷二四七年,初冬。
天下起濛濛細雨,將整座京城染上雨珠。
那年,一場細雨,他送走他。
這年,一場細雨,他送走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