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落點
華夏曆。
1994年4月12日。
江明剛剛滿月…
“家裏現在條件不好,給孩子買那麼貴的奶粉做什麼?還什麼國外進口的,用普通的奶粉問題也不大呀!”
“我們兩個人再苦再累,那都是沒有辦法,難道你希望我們的孩子直接在起跑線上就輸了嗎?”
“這奶粉和起跑線又有什麼關係?”
“這種比較小的東西才是關鍵你懂嗎?算了,我和你說不到一起去。”
“你…誒!”
…………
2000年6月15日。
江明6歲…
“這是我準備的兩瓶好酒,和一萬塊錢,你給你那個當學校主任的同鄉送過去,一定要把明明送到華毅小學去。”
“我和人家說是老鄉,但是連我面都沒有見過幾次,你讓我突然拿些東西去,有什麼用呀!”
“你都已經是個窩囊廢了,難道還要孩子走你的老路嗎?今天你不去也得去。”
………
2004年7月18日。
江明十歲…
“明明你在這裏做什麼?還不趕緊去學習?”
“媽媽,我想幫你一起做飯,我已經長大了,是男子漢了。”
“明明你還小知道嗎?現在你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學習,這些瑣事不用你來做。”
“那好吧!”
…………
2007年9月15日。
江明13歲…
“你家孩子打人了知道嗎?懂不懂管教?沒教養的野孩子!”
“真的非常抱歉,非常抱歉,後面我一定會好好教訓的,來明明,快道歉。”
“我沒錯,明明就是他先罵我們家窮,吃不起好吃的,啥都沒見過,要說教養,那也是他們家的教養有問題。”
“你知不知道錯了?快給叔叔阿姨道歉!”
“我沒錯,沒有做錯的事情我為什麼要道歉!”
“你是不是要氣死我才甘心?我這麼多年來的辛苦,居然養出你這麼個白眼狼,我……”
“媽媽你別哭了,媽媽你別哭了,嗚哇…對…不起!這下你滿意了吧!”
………
2008年6月7日。
江明14歲…
“明明,今天媽媽找的可是咱們這兒最有名的補習班,你去了之後一定要聽老師的話知道嗎?”
“可是媽媽,這已經是周末的第三個補習班了,我寫作業的時間可能都不夠了。
而且這三個補習班都好貴呀!咱們家……”
“沒事兒的,咱們之前報的那個教數學的補習班調到周五下午六點鐘了。
以後你每周周五放學了之後,媽媽直接就帶去數學的補習班,這樣就可以留出周六這一天的時間來寫作業了。
至於家裏的情況,這你不用擔心,咱們家雖然收入低,但是省省還是能過的去的。”
“可是,如果連周五下午的那點玩的時間都沒有了,我將來就再也沒有玩的時間了!”
“明明,你能不能別一天到晚就知道玩?你爸現在工資之所以這麼低,這麼窩囊,不就是因為他的學歷低嗎?玩這種事情,等你上了一個好大學,你想怎麼玩兒就怎麼玩兒,那個時候媽媽就再也不會管你了。”
“那好吧!”
…………
2009年6月28日。
江明15歲…
“明明,這一次的考試你別太緊張,以你平時的成績,想要考上一中是十拿九穩的事情,爸爸媽媽就在校門口等你,等你考完之後,爸爸媽媽帶你去吃你最喜歡吃的漢堡炸雞。”
“要不你們回去吧媽媽,你們在這裏我更緊張。”
“那好,你進去好好考,媽媽在你進去了之後就帶爸爸離開。”
“那好吧!”
…………
2012年7月17日。
江明18歲…
“江明!這試都考完了,你天天沒精打採的樣子究竟是做給誰看的?”
“誰允許你在沒有經過我同意的情況下篡改我的志願?你知不知道n京天文系是我最大的夢想?”
“天文系有什麼前途?天文系的人那麼多,真正成功的人又有幾個?而且就業也比較困難。”
“專業的選擇從來都不只是就業,從來都不只是背後的鈔票!”
“那是什麼?夢想?明明,你現在還小,可能你現在認為夢想非常的重要。
但是在進入了社會後,你才會發現,夢想這種東西,都只是一時的興趣,或者你逃避困難的借口而已。”
“我不是你,我不希望將來和你一樣,那樣的小心翼翼,那樣的精打細算!
你所認為的真實,現實,都只是建立在金錢上,你有沒有想過,我作為一個人,我是有自己的思想的!”
…………
當天下午…
“他小時候明明很乖的,你看看現在他那樣子,我這麼多年一把屎一把尿的,養出了一個白眼狼!”
“別傷心了,明明不過是在叛逆期而已,將來一定會知道你的苦心的。”
站在門口,通過門縫看着父親安慰着一邊哭,一邊罵著自己的母親。
江明突然感覺自己的心很空,就好似什麼都沒有,什麼情緒都提不起來。
之前和母親爭吵之後的憤怒,不解,委屈,都沒有出現。
因為他知道,無論怎樣,結局都是一樣的,自己再怎麼生氣,甚至去找母親理論,都沒有什麼意義。
他現在只有一個疑問,母親傷心之時,有父親安慰,可以傾訴內心的苦悶,但是他有嗎?
他從小到大,似乎並沒有什麼朋友。
母親從小就告誡過他,不能和學習不好的學生一起玩,那樣會染上對方不好的習慣。
江明照做!
母親說,和同學放學之後玩鬧是浪費時間,讓他一個人趕緊回去,張濤照做。
母親說,籃球足球這些東西都沒有意義,張濤只需要練好引體向上,跑步就好,因為這兩樣是重要考試必考的體育項目。
江明還是照做!
這些年來,他的世界之中,好像除了試卷和課本,也就只剩下母親對他和父親的數落,和為數不多可以帶給江明快樂的天文知識了。
如今,也算是徹底破滅了。
輕輕的將房門的那一絲縫隙關上,江明走出了這個本應非常溫暖的“家”。
緩步走在離家不遠的公園小路上,江明突然有些恍惚。
從小到大,過來這邊都會非常開心的江明如今並沒有什麼喜悅的感覺。
甚至感覺在周圍玩鬧的那些孩子,樹間的昆蟲叫聲都異常的惹人煩躁,讓張濤下意識的避開。
就這樣,在漫無目的的行走,和對吵鬧聲音的下意識躲避之下。
張濤走到了公園後山的山頂之上。
這裏,不算是景區,也不是遊玩之人常走的地方,所以格外安靜。
四周的植物也格外的茂密。
站立在山頂之上,後面的崖邊之下,是歡聲笑語極其密集的小型公園。
前面的崖邊之下,是幽黑而深邃,且非常安靜的茂密叢林。
身處於這種風格截然不同的兩個環境之間的隔絕點。
再加上迎面而來的那陣微風,讓江明非常享受的張開了自己的雙臂。
頭微微上揚,讓自己的脖子也感受到這讓人舒適的微風。
而那一雙無神,且非常疲憊的眼睛,也是在這時有些無力,緩緩的開始下落。
在快要合攏的時候,江明眼中那僅有的一絲光明之中,也浮現出了他一個月前,在自己人生中最重要的那篇作文最後寫下的那段話。
“我落筆,寫下青春年華,只是墨色淡了,沒能寫出未來可期,也沒能寫出放蕩不羈!”
當時,這段話是有一種對於自己未來迷茫的調侃,其實內心對將來的生活還是比較期待的。
但是配上之後這一個月發生的事情,還真是異常的吻合。
老師曾說,人生長路漫漫,一時跌倒,一時站起,只要心中不曾後悔,便可!
這是江明認同的!
但是於江明父母而言,不羈,即是無束,反駁,即是叛逆。
這個觀點,是江明不認同的!
“或許…都是對的吧!只不過,是我錯了而已。”
口中斷斷續續的吐出這句話后,江明那有些顫抖的一雙眼皮,也終於,找到了它的落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