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五十二章 難以拒絕的誘惑
“隊長,傳送法陣開啟了。”
“準備接應。”
極寒之地的觀察站,再次迎來了客人。
當卡倫走出傳送光圈時,觀察站里的所有神官全部神情一震,集體石化。
等身為隊長的丁內森咳了一聲后,大家這才立刻下跪行禮:
“拜見大祭祀!”
“拜見大祭祀!”
秩序神教是沒跪拜禮的,就算是上個紀元普通神官面對神祇時,也是站着行禮,可畢竟這麼多年的存在,難免也會沾染上一些惡習。
最重要的是,卡倫的出現,帶給他們的震撼實在是太大了,就像是維恩帝國的副總理忽然出現在了邊防海島上的一個哨卡。
而且,卡倫這大祭祀的前綴,在廣大中下層神官眼裏是並不存在的,“代理”這個詞更適合掛在克雷德的身上。
“你們,是想讓我也跪下來回禮么?”
眾人聞言,紛紛起身,然後在隊長丁內森的率領下,雙臂交叉,重新行禮:
“讚美偉大的秩序之神,拜見大祭祀。”
卡倫也雙臂交叉,低頭回應。
丁內森看了一眼後面,發現傳送陣法里沒有後續人員出來,他不由得有些擔心地問道:
“大祭祀,您的隨行人員……”
卡倫指了指他:“你,帶我在這裏逛逛。”
“是,大祭祀。”
卡倫又看向那位手持湯勺的胖神官,說道:“中午加兩個餐位。”
胖神官先是一愣,隨即眼睛裏像是發出了光,他用力攥緊湯勺:“好的,大祭祀!”
隨即,卡倫示意丁內森前面帶路。
觀察站處於廢棄狀態的區域很多,所以裏頭的空間很大,說是讓人家帶着逛,可還是卡倫自己走在前面,透過窗檯,看着外面的雪景。
丁內森落後半個身位一直跟隨着卡倫,對卡倫講述着近些年來觀察站里的工作,而且着重描述了近年來這裏連續發生的特殊變化。
等走到一處較高平台後,卡倫眺望遠處時,視野里出現了一道明顯的分割線。
這條線的一側依舊是白雪皚皚,另一側,則綠草如茵小溪潺潺,就是暫時沒有小動物活動的影子。
相似的一幕,在安拉冥德上也有,永恆似乎很熱衷於製造這種反差感極強的奇觀。
“大祭祀,這就是上一次異動時發生的變化,我已經做了上報,但教內近期沒有派人過來調查……”
卡倫抬起手,打斷了丁內森的話。
丁內森以為大祭祀是有什麼指示,馬上半低下頭,準備聆聽,腳下的露台就有積雪,他也在猶豫,要不要按照現在教內的某種風氣,抓一捧雪來先擦洗一下耳朵以示尊重?
卡倫轉過身,面對着丁內森。
丁內森當即感受到了磅礴的壓力,他出身不低,家世也很好,可那又怎麼能和大祭祀比?
然而,大祭祀的教誨並未出現。
卡倫雙臂交叉,對丁內森行禮,輕聲道:
“教父。”
丁內森沒動,他以為自己幻聽了,亦或者是大祭祀不是在和自己說話,總之,他怎麼也不會料到這個稱謂會和自己有什麼關係。
卡倫見狀,不由微笑道:“聽爺爺說,您給我早就準備好了禮物,那我這次,就要都帶走了。”
丁內森眼睛猛地瞪大,這件事,他只對那個老人說過,也是那個老人告訴自己,亞洛有一個孩子,這個孩子也信教了。
自己當時還對老人建議說,要不要自己通知家族去安排一下,好讓這孩子在教內的仕途可以走得更平順一些。
額……目前來看,好像不用安排了。
丁內森頂着極大壓力抬起頭,看向卡倫,似乎是想要找尋卡倫臉上和其父母相似的地方。
鼻子……眼睛……嘴巴……耳朵……
以前看報紙和剛才第一次看真人時,沒任何感覺,現在有先入為主的結果之後,馬上就發現到了很多處相似點。
“您……您是亞洛的兒子?”
“亞洛.茵默萊斯,是我的父親。”
卡倫對自己“茵默萊斯”的身份和家庭關係繼承,內心沒有絲毫芥蒂。
無論是爺爺還是叔叔嬸嬸他們,對自己,都是發自內心的好,就是自己的那對“父母”,當初也在拉涅達爾的反撲之下,救了自己。
“我真的沒想到,真的是沒想到……呵呵,您……您……”
丁內森想要伸手拍一拍或者抓一抓卡倫的胳膊,有些時候,必要的肢體接觸才更能抒發出內心的情緒,可問題是,卡倫的身份擺在這裏,他不敢。
如果卡倫是其它職位,那也就罷了,偏偏大祭祀的身份,在教內,象徵著至高無上。
卡倫主動上前,張開雙臂,和丁內森擁抱。
“您辛苦了,教父。”
丁內森以為自己父母死了,身為大家族子弟的他,就選擇在這裏堅守了二十多年,可以說,是將人生最好也是最寶貴的年華留在了這裏。
目的,只是想要在這兒,繼續陪着昔日的“夥伴們”,每次出去巡邏,他都會朝着遠處的白雪深處舉起手,熱情洋溢地打招呼。
丁內森用盡全身勇氣,也只是用手心的位置,輕輕觸碰了兩下卡倫後背位置的大祭祀神袍。
二人分開,丁內森還是習慣性半低下頭,笑道:“亞洛他們,有個世上最優秀的兒子。”
“您可以不用繼續守在這裏了,您想調去哪個部門?”
“大祭祀,請您不要對我使用敬語,這樣會讓我很不習慣。”
“可我是你的教子,而你,是我的教父。”
“我可以接受它,但請您不要表現出來,我很……很煎熬。”
“好的。”
“另外,我不願意調回去,除非徵召到我,但第一輪的徵召,我年齡還沒到。”
“為什麼?”
“因為這裏除了您的父母……不,您的父母不在這裏了,可還是有很多曾經的夥伴,埋葬在這裏,我要繼續陪着他們,我怕他們會孤單會寂寞。”
“值得么?”
“我感到很幸福,真的。”
卡倫點了點頭,也就不再強求。
這時,卡倫感知到了傳送陣法那裏又傳來了波動,應該是理查來了。
理查是帶着菲洛米娜一起來的,這就造成了一個問題,卡倫只要求加了兩個餐位,雖然廚師看見來人後又添了一個餐位,可一個人的餐量擺放在菲洛米娜面前,這不是在對她進行嘲諷么?
用餐地點是新打掃好的餐廳包廂,這裏功能設施俱全,過去,這兒是神殿長老和得力手下用餐的地方。
理查正打算將自己的勻出一部分給菲洛米娜,卡倫看見了,一邊喝着湯一邊說道:
“你自己吃吧,我吩咐廚師把庫房裏的幾頭雪熊拿出來烤了,過會兒就能上桌。”
“啊,那就好,那就好。”理查很開心地吃了起來。
卡倫放下餐具,問理查:“你們去了安拉冥德山?”
菲洛米娜點頭道:“沒去。”
理查則低頭,繼續用餐。
卡倫聲音提大了一點:“喂,臭小子,跟你說話呢。”
“咳……”理查被噎到了,但馬上坐直身子挺起胸膛,因為他聽出來,卡倫生氣了。
卡倫確實生氣了,他抬起手,向著理查背後方向虛抓了一把,下一刻,卡倫掌心裏出現了一團五顏六色的光圈。
菲洛米娜瞪大了眼睛:“它們是什麼時候跟出來的?”
卡倫反問道:“你沒看到么?”
“我……”菲洛米娜站起身,做檢討,“我真的沒察覺到。”
理查則好奇地看着卡倫掌心裏的一眾光圈,問道:“額,這是什麼東西?”
“安拉冥德山台階內封存的遠古魔神,它們跟着你出來了,你說說你,什麼地方不好去,非要去那裏玩,是不是覺得很有面子?”
理查當即低下頭:“我錯了,這是我的疏忽。”
卡倫目光一凝,掌心中出現秩序之火,將這一團意識全部焚滅。
如果寄居久了,慢慢就會出現更大問題,哪怕不奪取身體控制權,也會從理查身上抽走血氣以維繫自身獨立存在。
上次,永恆帶自己和尼奧去安拉冥德山開會,他們三個在那裏,台階內的魔神們自然是被震懾到了,不敢有絲毫放肆。
可當永恆不再附着到理查身上時,那些魔神就不會放過這個機會了,得虧發現及時,再晚點,理查的靈魂可能就被污染了。
卡倫看向菲洛米娜:“我讓你保護好他的,你知道理查如果發生了什麼意外,對於我們而言,意味着什麼嗎?”
這很可能導致,終極一戰來臨時,永恆沒有合適的附着對象了!
本來計劃中的三大紀元霸主聯手的格局,因為一場年輕男人的虛榮心作祟搞了一場特殊的約會,直接被搞掉一角。
“我有罪,請您責罰。”
卡倫擺了擺手,示意菲洛米娜坐下,然後指了指理查:“自今日起,你放下手頭所有工作,跟着我吧,我身邊正好也缺了個秘書。”
“好的,頭兒,大祭祀,哥!”
理查露出了笑容。
以前,卡倫不想拉理查進核心圈子,是希望他能安全,現在,理查已經知道自己身份了,就沒什麼顧忌了。
這是最殘酷的,自己要帶着自己夥伴、朋友、家人,逐步走上和神的戰場。
不一會兒,第一頭烤熊被抬了上來。
卡倫已經吃飽了,對菲洛米娜說道:“吃吧,別浪費。”
“好的。”
就算是剛剛被訓斥過,卻也依舊無法影響菲洛米娜的胃口,她拿出匕首,開始熟稔地切割。
這位熊也算死得很體面了,能被用刺客之神的匕首術法切割分吃。
卡倫伸手摸向口袋,剛剛榮升秘書的理查馬上掏出煙和火機,遞送到卡倫面前:“我和阿爾弗雷德先生學的,早就等待這一天了,嘿嘿。”
卡倫從口袋裏拿出一個精緻小盒,從裏面倒出一粒特製的口香糖,送入口中。
“額……不抽?”
“戒了。”
“啊,那我信息滯后了。”理查拿出一個本子,開始記錄。
和其他手下人對自己的巴結不一樣,理查享受的是作為弟弟的跟着哥哥的快樂感覺。
卡倫問道:“你是什麼時候知道我身份的?”
“那次下地洞之後,我推着輪椅,我知道,輪椅上坐着的全身打滿繃帶的是尼奧先生。”
“所以,你那時候就在演戲了?”
“也不是,我知道你有自己的事業和計劃,當我不斷提升到足夠優秀后,你會讓我來幫你的。”
有些話,不用說得太開。
理查都需要去點心鋪“治病”了,可見他對阿爾特血脈開發程度到底有多深,而作為同樣身具阿爾特血脈的卡倫,可以說,在他這裏,幾乎沒有什麼秘密可言。
卡倫閉目休息了一會兒,趁着這段時間,菲洛米娜又吃掉了兩頭熊。
她的飯量,比以前更大了,而且變得越來越誇張,這意味着她潛能的開發,還遠遠沒到瓶頸。
傳送陣法波動發出時,卡倫睜開眼,看着包廂內三具熊骨,面色平靜道:
“好好吃,爭取吃出個神格碎片來。”
這不是嘲諷,因為這很可能成為現實。
卡倫又建議道:“待會兒見到康娜,你跟她要一顆藥丸嘗一嘗。”
“好的,我會的。”
卡倫離開了包廂,剛從傳送陣法里走出來的是小康娜。
卡倫先一步過來和丁內森相認,理查後頭被抓過來的,而小康娜則是去按照卡倫吩咐,收載了不少生活和修行用品過來,全都儲存在她的神器小書包里。
丁內森走了過來:“大祭祀,您是要出去么?”
“嗯。”
“我的小隊,請求對您進行保護。”
“不用了,觀察站里離不開人。”
卡倫看了一眼小康娜,小康娜蹦蹦跳跳地跑到外面,然後一聲龍吟傳出,骨龍身軀顯現,磅礴的威壓四溢。
見狀,丁內森也就不再提什麼保護了。
因為明確知道此行不會有什麼危險性,所以小康娜的飛行速度很快,沒多久,那座宮殿就出現在了卡倫面前。
宮殿上方,無數女神正在起舞,下方則是旌旗招展,場面既虛幻朦朧又聲勢浩大。
小康娜在殿門前着落,變回人形。
卡倫摸了摸她的頭,牽起她的手,走入宮殿。
菲洛米娜也摸了摸理查的頭。
理查不僅不羞惱,還故意把腦袋湊過去讓摸,摸完后,還等着她牽起自己的手后再往裏走。
是的,她很生澀,她很不懂,可是她真的在認真看,也在認真模仿。
這是最讓理查感動的地方。
殊不知,這一舉動,讓殿內深處坐在王座上的永恆虛影,很是無奈地拍了拍額頭。
如果不是沒其他合適人選了,祂真想換人了,自己的傳承者,真的跟個小弟一樣跟在秩序後面,還一副很開心很滿足的樣子。
你在遠處蠢,那也就蠢了,可現在,真的是字面意義上的……蠢到家了。
一路暢通無阻,沒意外也沒機關陷阱,卡倫徑直走到那座巨大的藍水晶王座前。
“咦,祂不在?”理查好奇地查看。
菲洛米娜則站定,開始用刺客的方式進行探查,可依舊沒查找到任何痕迹。
這是正常,就算是刺客之神亦或者是幻影騎士親至,作為刺客規則最巔峰的二人,也是沒辦法探查到永恆的氣息的。
祂,可是紀元霸主。
“秩序,你有什麼事?”
卡倫抬起頭,看着王座上方,說道:“想請你幫個忙。”
理查和菲洛米娜雖然聽不到永恆的對話,但看見卡倫正在交流,他們也就乖乖在後面站好。
至於小康娜,則趁着這個機會,跑去摸大殿裏的柱子,還時不時用牙齒啃下一塊來試試成分和口味,不一會兒,好幾根蘊藏小世界的柱子被她咬得坑坑窪窪。
卡倫將原理筆記拿出來,翻開。
狄斯的分身,出現在了卡倫身前。
狄斯:“我來請您做我的老師。”
永恆:“老師?呵呵。秩序,你手上不是掌握着你們秩序分支神的傳承么,直接選一個交給他就是了,多簡單。”
狄斯回答道:
“拿來的,終究不如自己學來的。”
永恆:“這麼短時間,我能教你什麼,你又能學會什麼,我實在是沒興趣,去花時間,做這麼無聊乏味的事。”
這是拒絕了。
當然,並非沒有餘地,因為卡倫還沒說話。
永恆,根本就不願意和一位新晉神祇進行交流。
狄斯回應道:“如果不是因為時間緊迫,我也根本不會過來,假如給我充足的時間……”
“假如給了你充足的時間,你能怎樣?”
“那,你們就都可以休息了,該隕落的隕落,該放逐的放逐,我一個人,就能擋住所有紀元霸主。”
永恆沉默了。
上一次在祂面前展現出桀驁姿態的,還是秩序。
現在,祂又感受到了。
永恆起身,走下了王座。
這不是祂的本尊,只是一縷虛影,可當祂站起來時,依舊有着睥睨的威壓。
成神后即鎮殺主神,在永恆眼裏,算不了什麼,他的一縷神念就能操控提拉努斯一槍捅死一尊主神。
祂看着狄斯的眼睛,狄斯很平靜地與祂對視。
說是來學習的,可骨子裏,卻認為是平等的,彷彿是理所應當,就該和紀元霸主平起平坐。
“可是,我還是不同意作你的老師。”
卡倫心裏嘆了口氣,打算以秩序的身份與永恆談條件。
但永恆接下來的話,又讓卡倫站了回去。
“但我可以與你分享一些記憶經驗,以朋友、夥伴和……”
永恆特意看了一眼站在那裏的卡倫,繼續道:
“以兄弟的方式。”
筆記本內,老霍芬在心底默默發出一聲嘆息:
“唉,果然,這世上沒人能拒絕當秩序爺爺的誘惑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