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五十章 隕落
“即刻調頭，前往傳送大廳，另外，給艾倫莊園傳訊，就說我臨時有事，不回去了。”
“是，大祭祀。”
卡倫拿出那一張金頁，金頁上沒有文字，只有很多道捏下去的手印，這意味着另一頭的霍芬先生曾打算給自己傳訊，猶豫躊躇后，最終未曾落筆。
“爺爺，你們現在在哪裏？”
金頁回復得很快，也很簡略：
“地穴。”
卡倫吩咐道：“通知傳送大廳，安排從約克城前往地穴神教的傳送。”
“是，大祭祀。”
卡倫的所乘坐的馬車抵達傳送大廳，一進來，就看見了和奧吉站在一起的小康娜。
小康娜被卡倫特許放了假，還幫她打招呼從執鞭人那裏借來了奧吉陪她一起玩。
現在，小康娜雙手捧着比她臉還要大幾倍的超大號雪糕。
而她身側的奧吉，則神情緊張焦慮。
“嘿嘿，來嘍。”
小康娜打開車門，坐了進去：“大笨龍老家出事了，她媽媽點燃了龍族祭壇，正在向所有龍族發出求救訊號。”
相似的一幕，當初在達安率領騎士團清掃地穴神教龍族一脈時也曾發生過，當然，當時肯定是沒哪個勢力敢響應的。
卡倫看着小康娜，問道：“怎麼，你之前還想陪她一起去地穴么？”
“我只是送送她，我才不會一個人跑出去嘞，會被你罵的，然後伱就會給普洱姐姐偷偷打小報告，加我作業。
不過，現在去不了唉，那邊傳送中斷了，奧吉也回不去。”
對此，卡倫並不感到意外，如果那裏爆發了神戰級別的戰鬥，那麼秩序神教原本搭建的傳送陣法被破壞了或者被影響得無法使用，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但地穴世界種族聚落很多，並不是只有一處傳送點。
“穆里，去通知大廳管理者，以最快速度調試好坐標，優先考慮龍族聚落。”
“是，大祭祀。”
站在車外的奧吉聽到卡倫的話，一臉感動。
卡倫看了她一眼，說道：“上來吧。”
“多謝大祭祀。”
奧吉坐上了馬車，眼角有晶瑩，整個人不自覺地輕微抽泣。
伴隨着卡倫身份地位的不斷提升，周圍人對他的行為感知也會發生劇烈的變化，剛認識時，奧吉能很隨意地提着卡倫飛出去，也不擔心這個人類會不會被凍死；
現在，則是上位者對自己的恩德賜予，能讓一條冰龍內心溫熱。
不過，她倒是會錯了意，卡倫“優先龍族聚落”的吩咐，並不是迫不及待地想帶奧吉回去救她的母親，而是既然奧吉這裏收到了龍族祭壇的召喚，也就意味着龍族聚落雖然遭遇了危險卻還保留着建制，這樣呼應起來對準坐標傳送過去也就會更快捷。
整座傳送陣法大廳全部“歇業”，所有陣法師全部忙碌於幫代理大祭祀搭建新的傳送節點。
很快，與龍族那裏呼應上了，坐標調試也已經完成。
臨行前，穆里問道：“大祭祀，是否需要調一支力量同去對您進行保護？”
“我爺爺已經在那裏了。”
傳送開啟。
……
“轟！”
剛駛出傳送圈，就感知到了劇烈的震動。
馬車外，跪伏着一眾年邁龍族，正在叩首請求來自秩序神教的庇護。
卡倫下了馬車，牽着小康娜的手，繞開伏地的龍族長老走到傳送建築外面，這裏，是龍族聚落的一處制高點。
外面，有三隻巨大的白骨蝙蝠，正在對龍族聚落進行攻擊，奧吉的母親正帶着成年龍族迎戰。
戰況很不好，襲擊方雖然只有三隻，而且其中一隻並不在動手，卻依舊對整個龍族造成了完全壓制；
奧吉母親身上滿是傷痕，地上，更是有數不清楚的龍族屍體橫躺堆疊。
不動手的那隻白骨蝙蝠，正盤旋在龍屍上方，吸收着血食。
下方的龍族屍體，不斷腐化、變成白骨，再到化為骨渣。
這其實不是進攻，更像是收割。
負責戰鬥的那兩隻巨大蝙蝠，還在刻意地控制着殺戮進程，以配合另一隻的血食吸收進度，確保吸收的是剛死的以保證新鮮。
這兒的龍族之所以能堅持到現在，不是因為奧吉母親的英明領導，純粹是“買方”對食物的高品質要求。
卡倫的注意力，則不在眼前，他感應到，在距離這裏很遠處的同一個地穴空間裏，有兩股可怕的力量正在不斷發生對撞。
其中一位，應該是自己的爺爺。
自己的爺爺，正在幫秩序，幫他這個孫子，抵禦地穴之神的蘇醒。
小康娜的注意力和卡倫高度一致，她是真的沒有什麼身為龍族同胞的自覺，也沒有把復興龍族當作自己使命的責任情結；
真要較真的話，她可能更容易和寵物貓與寵物狗產生共鳴。
低頭，咬了一大口雪糕小康娜感慨道：
“哇，曾祖父好厲害呀。”
卡倫點了點頭：“是啊。”
自己體內先是有餓癮，后又有爺爺贈予自己的家族傳承體系，毫不誇張地說，自己就是含着金湯匙走入的教會圈；
而狄斯雖然有一個審判官家族起點，可在秩序神教內部，審判官……算是最低級的序列了，根本算不了什麼。
所以，狄斯真就是靠着自己的能力，締造出了屬於他的傳奇。
成為本紀元，真正意義上第一位也是唯一一位成神者。
旁邊站着的奧吉，一直等待着卡倫讓她出手的命令，不停地作勢上前卻又回撤，以此來吸引卡倫的注意力。
“去吧。”
卡倫不是弗登，沒興趣去考驗奧吉對秩序身份的忠誠。
“是，大祭祀。”
奧吉縱身跳下，化身為龍。
現如今，龍族自己已經很難有能力去培育出完全體的本族了，而奧吉這種自幼被送去秩序神教的，反而能獲得最好的資源。
實際上，現在的奧吉放在一些龍族聚落里，已經是戰力巔峰的級別，這是沒辦法的事，龍族的基本盤就這麼大，而且還分裂着。
“吼！”
一聲龍吟發出，冰霜覆蓋了眼前一切。
卡倫明顯察覺到奧吉這次的不同，她的龍鱗顏色變得更深邃，氣息也變得更內斂，給人一種隱約的高貴王者氣息。
至於實力方面，更是比卡倫預估中，要強了一個層次。
她的參戰，不僅庇護下了自己的母親等一眾龍族，而且一龍戰雙蝙蝠，還不落下風。
卡倫低頭，看向還抱着雪糕的小康娜。
小康娜一臉無辜地抬頭看着卡倫，露出了靦腆憨厚的笑容，問道：
“唔，我吃到臉上了么？”
她敢對卡倫撒謊，可卻不敢持久，繼續咬了一大口雪糕后，她說道：
“我是看大笨龍太笨了，就送給了她一點東西。”
顯然，這東西和叛逆龍神的傳承有關。
對於其它龍族而言，無異於是來自龍神的指點，有助於其突破原本的桎梏，獲得生命層次上新一輪的躍遷。
“你倒是大方啊。”卡倫伸手摸了摸小康娜的腦袋。
小康娜說道：“那我，去幫忙吧？”
“嗯。”
“你幫我拿好喲。”
小康娜將雪糕遞給卡倫，等卡倫接過後，她也縱身一躍跳了下去。
下一刻炫目的聖光顯現，神性的光輝撒照。
這種光亮，無疑給了當下聚落內剩餘龍族極大的希望，不少龍族仰天發出咆哮，就算是已經重傷的也嘶吼着想要重新加入戰鬥。
“轟！”
“轟！”
兩條強大龍族的加入，徹底改變戰場形態，連那第三隻蝙蝠也不得不加入戰局，可依舊無法改變局面。
奧吉要發泄怒火，小康娜只是想玩。
可卡倫，並不願意耽擱太多時間。
他向前邁出了一步。
“大笨龍，快，卡倫要發火了。”
奧吉口吐冰霜，冰凍住了三隻蝙蝠的活動範圍。
小康娜則龍軀輕晃，兩隻前爪在身前比劃着。
“嗡！”
白骨做成的可怕封禁降落，將那三隻巨大蝙蝠框了進去，這是……骨龍版的【秩序囚籠】。
卡倫的身形出現在了囚籠上方，普通人類的身軀渺小得，就像是一隻落在大卡車上的蒼蠅。
“哐當！哐當！哐當！”
三隻蝙蝠開始拚命衝擊牢籠，渴望逃脫。
卡倫向下伸出手，一條條泛着銹跡的秩序鎖鏈自腳下溢出，瞬間包裹住了整個白骨囚籠，緊接着更進一步，纏繞住了這三隻蝙蝠的身軀。
“秩序……凈化。”
這三隻蝙蝠不是地穴里的亡靈系生物，它們是傀儡，而來源……頭頂上方岩壁的坑坑窪窪，已說明了一切。
被抹去了操控禁制后，三隻蝙蝠變回了普通的骸骨。
“奧吉，你留下來守護傳送陣法。”
卡倫繼續向前走去，康娜飛了過來，載住了卡倫，卡倫則將手中的雪糕順着腳下的骨縫丟了下去，骨龍內部出現了一股風，將雪糕吸走，從小到大，對食物，她還真不會浪費。
骨龍的飛行速度很快，全力飛行時，它的龍軀上長出了很多鱗片，這是風屬性龍族的特徵。
叛逆龍神親自傳授了小康娜修行方向，嗯，主要是如何從各個屬性龍族身上扒皮抽筋來補充自己。
現如今雖然很難找到活着的成年完全體龍族，但好在秩序神教家大業大，上古龍族的屍骸也收藏了很多。
卡倫如今的身份，也能讓小康娜享受比奧吉更高的待遇，也因此，小康娜得到了一次極為充裕的實踐。
“好看不，好看不？”
小康娜忍不住向卡倫炫耀她的風屬性鱗片。
“嗯，好看的。”
其實，卡倫還是更喜歡她那乾淨的素白。
聯想到上次在維恩上空見到的那花里胡哨到極點的叛逆龍神，卡倫算是理解了為什麼神史上都記載叛逆龍神與秩序之神的關係極好，後世卻未曾留下任何一幅秩序之神騎在龍背上的壁畫了。
有說法是叛逆龍神不想在任何神之下，這確實是一個理由；
但也有可能，是秩序之神也無法接受自己的坐騎，五光十色發著光。
臨近神戰範圍，再繼續向里前進，就會被外泄的餘波波及。
可這一次，卡倫就算使用秩序之眼，也很難真的看清楚正在交戰的雙方。
因為以前無論是生命之園還是冰原亦或者是維恩上方的神戰，歸來的諸神實質上並未真的突破秩序的隔膜降臨，雖然打得很熱鬧，可呈現感如同幕布放電影，觀看的人感觸不深。
而眼下，一位是新晉神，一位則是隱匿神，祂們本就不在秩序隔膜裏面，所以，這才是實打實的真正神戰！
卡倫伸手抓住龍角，對小康娜說道：“按照我的指示行進。”
“好嘞！”
在卡倫的操控下，小康娜繼續前進。
下方的地面，如同被犁過一遍又一遍，天幕位置的坑洞，更是多到無法清數。
真正意義上的兩大主神級別大戰，哪怕雙方都無意，也能輕易毀滅掉一座大陸的所有生靈。
這也是為什麼以前那麼多神教熱衷於建造小世界的原因，真到了那種群體神戰時代，人類……都可能成為瀕危物種，得提前蓄留好種子。
永恆之前的紀元，所有記載都是殘破不堪的，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神魔爭霸，沒有一個成體系的文明可以長時間存留，這也是為什麼後世將永恆之神的功績定義為“驅逐愚昧”的原因。
終於，卡倫看見了。
爺爺的身影在他心底一直是偉岸的，這次，不用修辭手法，因為爺爺現在，真的和這地穴世界，等高。
兩個紀元的無數歲月以來，這裏生活的萬千族群也是有“天地”概念的，現在，在真正意義上的主神級存在眼裏，這只是剛好夠祂們活動開身體的最低限度，遠遠不是極限。
地穴之神的神軀十分破爛，她應該是召回了不少外放出去收集血食的傀儡，可問題是，當狄斯成神后，怎麼可能允許她安然地就地補充？
這也就使得，地穴之神外放出去進行採集的力量，還不夠填補虧空的，讓本就虛弱的她，變得更加不堪。
“這不公平，你應該讓我復原后再來接受你的挑戰！”
神不甘的吶喊聲響徹這片空間。
她努力掙扎和反抗過了，如果是像拉涅達爾那樣的神祇，她其實是不怕的，無論她多麼虛弱，都有很多種方法去對付祂；
可問題是，她所面對的，是狄斯。
一位被秩序之神親自認定，擁有成為秩序分支神資格的存在。
戰爭之鐮再次洞穿了地穴之神的神軀，可地穴之神雖然憤怒地後退，卻並不能真的將其殺死。
你的對手明明很弱，你也佔盡了優勢，可就是無法讓她斷氣隕落。
“霍芬，我還不熟悉神的戰鬥方式，教我。”
被狄斯帶在身上的老霍芬沉默了一分鐘后，反問道：
“我主要是會戰鬥且寫進筆記里的話，祂就不會被提拉努斯一槍捅死了。”
維恩上空那一戰里，其它主神多少都能過招戰鬥一下，只有自家的原理之神，被發現隱匿的蹤跡后，一下子就被乾死了。
速度快到當時在現場的老霍芬都來不及醞釀好悲傷的情緒。
而另一邊，明顯不敵的地穴之神一邊繼續被動挨打一邊開始尋找機會逃離。
狄斯知道，不能放她離開的，必須將她殺死在這裏，否則緩過元氣的主神，將是一個可怕的麻煩。
“那就只能用，那個方法了。”
狄斯舉起鐮刀，切割開自己的手掌后順着手腕，一路划動，自手臂切割到胸膛。
純金色的神血汩汩流出，落入大地，如同金色的湖海再現。
奧古雷夫當初想將傳承賜予狄斯，被狄斯直接拒絕。
這不能算錯，畢竟狄斯的自信也是支撐着他能走到今天的關鍵；
可現實問題是，作為本紀元第一位成神者，他沒有前輩，沒有老師，茵默萊斯家族最強大的“學習”能力，在你達到最頂峰時，反而成了最無用的東西。
因此，狄斯只能用最原始的方式，來埋葬這位虛弱的主神。
戰爭之鐮被投擲出去，本打算逃跑的地穴之神再次被釘住，與此同時，金色的鮮血所形成的紋路，已經將其覆蓋。
下一刻，神血燃燒！
“哦哦哦，狄斯，你瘋了，你瘋了么，你才剛成神，就要燃燒自己？”
“啊啊啊！”
地穴之神發出了比之前凄厲無數倍的慘叫。
她不甘心，非常不甘心，最早預知本紀元變化也是最早藏匿下來未被秩序驅逐的她，本是這場諸神浩劫中最聰明的一個；
可剛準備在最合適時候復蘇的自己，卻遇到了一個不敢置信的本紀元土著，以現場成神完全壓制自己的方式，向自己詮釋，什麼叫在絕對的力量面前任何陰謀算計都會顯得荒誕且可笑。
遠處，正在觀戰的卡倫當即瞪大了眼睛，與之前秩序分支神們相似的一幕，再次在他面前上演，可這一次，是他的爺爺。
小康娜也是張大了龍嘴，也預感到了什麼了，她喊道：
“唔，卡倫，快去阻止曾祖父。”
卡倫的身體在顫抖，他現在可以直接飛身上前去勸阻，可身形卻死死地立在骨龍身上，一動不動。
第1騎士團的歷代人傑，蘇醒即獻祭；德隆申請了徵召，唐麗選擇陪他一起去。
秩序的戰車早已啟動，無法停止，從神到分支大人，一個接着一個，一代接着一代，都將自己化身為籌碼丟入了火海融化。
這是一場註定要填上無數黑色神袍者的戰爭，自己沒有權力也沒有資格，去要求任何一個人倖免，包括他自己。
可怕的神火照耀了整個地穴世界，主要燃燒區域的天空被燒出了可怕的大洞，無盡的虛空逆流席捲而出。
這座世界，已經殘破了，三分之一的區域將不再適合生命生存。
終於，火焰熄滅。
偉岸的神影，也隨之消失。
結束了。
小康娜喃喃道：“曾祖父，沒了么？”
卡倫的左手攥着龍角目光空洞着看着下方，竭盡全力地搜尋那道熟悉的身影，卻毫無發現。
也就在麻木還未褪去，悲痛還未升起的這個節點。
一道聲音，出現在了卡倫身後。
“咳咳……”
卡倫回過頭，看見站在自己身後的，面色蒼白的狄斯。
老霍芬的聲音響起：“嗐，你這麼早出來幹嘛我還想看他悲傷痛哭呢，多有趣吶。”
狄斯：“所以啊，你不是親的。”
老霍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