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天下無聖
天下皆知美為美惡已皆知善斯不善矣有無之相生也難易之相成也長短之相形也高下之相盈也意聲之相和也先後之相隨也恆也是以聖人居無為之事行不言之教萬物昔而弗始也為而弗恃也成功而弗居也夫唯居是以弗去
——錦書道德論
“第二篇的斷句可如下。”
“天下皆知美為美,惡已;皆知善,斯不善矣。有無之相生也,難易之相成也,長短之相形也,高下之相盈也,意聲之相和也,先後之相隨也,恆也。是以聖人居無為之事,行不言之教。萬物昔而弗始也,為而弗恃也,成功而弗居也。夫唯居,是以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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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看來,這第二篇的譯文大致是這樣的。”
“天下人們都知道美麗之所以是美麗的,是因為醜陋的存在。知道善良之所以是善良的,是因為不善良(兇惡)的存在。所以有和無相對而產生,難與易相比對而發現,長和短相比較才得出,高與低在一起而明顯(凸顯),壓抑與抬升的力道相和而體現,先與后是如影相(跟)隨的。這些都是恆古就有的道理。
正是基於這些個道理,當年聖人平日裏所做的事情也並非大有作為,行為也不加以誇張也能達到教化世人的目的。
萬物昔日初始之時並沒有什麼對比,無論做什麼事情都沒有可以襯托對比的,成就再大也不自居功。而一旦居功自喜,所以就不能去到(聖人們所到達的高度)。”
“這第二篇言論中所說的到底是什麼呢?”
“我覺得是以美醜,善惡、無有、難易、長短、高下、抑升、先後等等對比,而證得失之大道。”
“無為而有為,無據而有之。非聖之聖是為聖,以聖之聖非為聖。”
講完之後,秦無敵依舊還是沒有再多說什麼,留下了秦深一個人在草堂內喃喃自語。
秦深盯着手中的新弄好筆記。註記了標點與解釋后,雜亂一堆的文字有了一定的秩序。秦深試着按照自己理解去再次解讀這篇文章。
“天下的人都知道美麗之所以是美麗的,是因為有更可惡的存在而已。所以美之所以美,是由於丑的襯托而已。”
“天下的人都知道善良之所以是善良的,是因為不善良,嗯,大概可理解為兇惡的存在之意。”
“人們認識到善,是由於拿某種不善來比較的緣故。”
“所以有和無相對而產生。呃,是相生相存,有和無相對而生存之,無中生有,有中存無,相互生存之。沒有了無,也不會再有之。”
“難與易通過相比對而,嗯,相輔相成,難與易是通過相互比對而形成的概念。”
“長和短相比較才得出,高與低在一起而明顯。嗯,長的和短的相比較而凸長現形,高與下的相比靠而盈長顯露。確實如此。”
“接下來,意思與聲調相互和應,…有意之聲,無章之音,…音樂和聲音,嗯…這句話師傅老爹不是這樣解的,不是美妙的音樂與煩人的噪聲做對比嗎?先跳過,按我自己的理解繼續看看吧。”
“先與后的相比而跟隨而現,這是恆定的道理。恆定的道理?既然之前這些都是相對而言的事情,又何來恆定呢?果然是譯成恆久之前就被人們所認知的道理,或許更為恰當些。”
“再接下來完全看不明白啊。找一下其他人的解讀看看。嗯,這有個,…當年,聖人以無來處理事情,聖人沒有作為也能將事情做好,不需要言語,以行為也能教化世人。聖人為萬物興起而不辭勞苦,萬物因他得到了更好的生存,而聖人也不佔有。做為這麼多而不憑功,成就這一切而不據為己有。正因為聖人這種不據為己有的做法,所以沒有什麼失去。”
“嗯,這樣去翻譯的話,意境就不同了。怎麼會完全對不上?…唔,原來不是錦書版本。”
“是以聖人居無為之事,行不言之教,萬物作而弗始也,為而弗志也,成功而弗居也。夫唯弗居,是以弗去。”
“這版本與錦書版有了小小變化,竟然就是另一個意思了。道化萬千,各有不同啊。”
秦深嘆了口氣,最後又拿起師父傳給自己的範本再次研讀起來。
師父的版本更側重於道,而另一版本則偏向於德。說起來,我更喜歡師傅傳的道的這個版本。
歸納與總結完畢,秦深步出茅廬,來到外邊。秦無敵正坐在一旁觀看陳曉曉與瓊尼倆人論道。
陳曉曉與瓊尼對坐着,冷靜地剖析出自己的結論:“在我看來,如同構建幻世那般,這世界之初,必須是有對比的。”
“無世無界,一切皆空,何來對比?”瓊尼手中拿着本已翻開了兩頁的道德經書,徐徐辯駁。
“一切皆空,又何來世界?”
“有了對比,就有了世界。”
“如此說來,二即為世界乎?荒唐,二若為世界,那麼一是什麼?”
“在你的世界裏,一就是二,零方是一。有了二,也就有了幻界。”
陳曉曉發現自己還是敗給了瓊尼。是瓊尼的邏輯思維如此強大,還是人們的思維總是那麼地奇特,陳曉曉繼續努力分析着。
“不錯,不錯。有點意思。”
秦無敵在旁邊連連稱讚,又笑着轉過身對走過來的秦深說道:“來。秦深,你也來說上一說。”
世界起源的探究嗎,秦深覺得自己剛才所悟之道還需要整理一下,於是只得稍有羞赧地說道:“我還得再捋一下思緒。”
“嗯,好,不用急。”
瓊尼見陳曉曉拉着秦深坐了下來,於是將洗好的杯子放在秦深面前,輕輕沏上了一杯咖啡。
沒有人在再出聲,山上又餘下了飲咖啡的輕噬細咽伴着潺潺不絕地流水在悠遊,徐徐而過的微風帶着大樹們枝葉相撫與小動物們的輕嚀細觸在嬉戲。
一杯咖啡空了,然後又被續滿。
秦深思索了好一會,然後出聲向秦無敵請教:“師父,意聲之相和也,為何師父認為是抑升之相和也?”
“那時啊,陳閑也找我問過這個問題。意聲之相和也,放於此實在過於牽強,陳閑認為哪怕是陰陽相和也比較合理啊。
我輕聲念了一遍,有無之相生也,難易之相成也,長短之相形也,高下之相盈也,抑升之相和也,先後之相隨也,恆也。
然後,他隨即又輕聲念了一遍,隨即悟了。
存有與虛無相依而生,困難和容易相輔而成,長跟短相比為形,高同下相較成盈,抑壓與抬升相衝則和,先行及後來相視是隨,是以為守恆也。”
“師父,這與你教我的不同啊。”
“笨,道是道,人是人。我走的道與陳閑的怎會一致。你沒有能悟出你道,那對比之下,就自然是你沒有陳閑聰明啊。”
秦深被秦無敵敲打了一記,再次陷入了沉思之中。又是一杯咖啡續上。
“二者合一,是為恆。”
秦深把手中的空杯放在石台之上,開口闡述起自己悟的道。
“恆者為零,抑升之相和也。”
“先後之相反也,而高下之相盈也,盈者為差,是以生世界。”
“長短之形如人,如木;難易之成如山,如海;有無之生如我,如風。”
“世界之動皆在於高低、強弱之差。有差則生,無差以恆。”
說到這裏,秦深覺得有些口乾,不覺停了下來潤了下唇。
“有點兒意思。”秦無敵微笑着贊到。
見到秦深悟了,秦無敵沒有再繼續聽下去。輕輕將杯子置於石台上,起身離去。
對於師父的離開,秦深沒有注意,而是繼續將自己的領悟進行歸納總結:“萬物生而當有二,一者為強,一者以弱。弱可變強,強可化弱。故萬物始於道,而成於變,消於恆。”
秦深說完后,微微皺眉。
秦深覺得自己所悟之道有些叛離了李祖第二篇之道意,所以有些不解。
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瓊尼極為敏覺,適時為秦深開解到:“當變則變,是為生。遇變不變,則為恆。李聖之道在於始,秦師之道在於變,我輩之道在於無恃。是以我輩之無為以對聖人之功業,無憂去是弗去。”
是啊,我根本就沒有必要擔心。
李祖是李祖,我是我。
作為帝師,李師所授之道合於彼時,卻未必合於今日。合於帝心,卻不和於我心。
師父要求我們自己參悟自己的道,何嘗又不是這個意思呢?
這世界陰陽交互,互為變化,是以方得太極之道。而變化輪轉,彼長此消,是為其道。既然道在變,人亦變,自己又何必執着其一,固執不變。
我看見的與他們看到的並不一樣。別人走的路與我要走的路,自然也不一樣。
自己目前達不到師父與師祖的高度,也不必一定要去追逐着他們的腳印,攀爬那些他們踏於了腳下的高峰。
他們為現在的我們提供了可用來比對參照的道,我們則要走出新的道。
符合這雙子星的道,符合這個新時代的道,才是我的道。
得到提醒,秦深很快就轉過彎來。
秦深吸了口氣,慢慢把自己的對第二篇後半段悟到的想法做了新的修整。
“聖人之道,非我之道也。聖人之功,可為我所觀。聖人之為,可為我所學。聖人之行,可為我所效。聖人之言,可為我所用,是以領教聖人之道。功成弗居,為而弗恃,去而弗聖。”
聽到此處,陳曉曉也大笑道:“妙哉,妙哉。天下之始,是以無聖。無聖之道,深合我心。”
瓊尼也跟着微笑合道:“秦深哥哥說得甚好,吾等當以茶代酒,飲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