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血影由來
天祈寺位於天祈城東十里,每當初一十五,燒香還願者絡繹不絕。
由於是皇家所建,皇帝祈天的地方,又有天祈這種吉利的名字,使其地位終年高高在上,是大唐國香火最為鼎盛的古剎。
天祈寺佔地極廣,殿宇林立。
恢弘的大殿莊嚴古樸,檀香渺渺,殿內高達十丈的佛陀給人一種肅穆之感。
到了天祈寺,吳壽裝模作樣的來到大殿拜了拜佛。
雲缺沒這習慣,仰着頭打量佛陀雕像。
今天正好是十五,祈願的香客摩肩擦踵,大殿內擁擠不堪。
好不容易擠了出去,吳壽建議先在寺廟裏轉轉,裝作香客,看看有沒有可疑之處。
兩人開始在廟裏亂逛。
吳壽始終在前面走着,他先在一口水井處逗留,以金丹修士特有的靈識感知發現了井邊的一縷血煞氣息。
又在廟后的一間柴房駐足,再次發現第二縷血煞氣息。
經過一處角門的時候,突然遠處閃過一道暗淡的血光。
吳壽低呼一聲,當先衝進角門,拔足狂奔追着什麼東西而去,眨眼不見了蹤跡。
角門后是一座小花園,鋪着石子路,吳壽正是沿着石子路追了下去。
石子路的盡頭是個月亮門,門外不知何處。
雲缺撓了撓眼罩,忍不住的笑了笑。
“難為二當家了,演得真賣力氣。”
雲缺沿着石子路走過月亮門,來到一處開闊地。
這裏類似一間寬敞的院子,中心矗立着一座高高的古塔。
吳壽此時正站在塔下,神態凝重,渾身靈力涌動,看似要大打出手。
“發現了什麼。”雲缺走到近前問道。
“幫主,是血影,躲進了這座塔里。”吳壽謹慎道。
“那正好,咱們瓮中捉鱉。”雲缺背着手站在塔前。
“幫主小心裏面有埋伏,咱們先問清楚此地是何處。”吳壽說話間正好一個僧人經過,被他攔住。
見吳壽凶神惡煞的氣勢,那僧人嚇得不輕,結結巴巴道:“你、你們做什麼!佛門重地豈能亂闖。”
“這裏是什麼地方,說明白,不然要你小命。”吳壽僅僅分出些威壓震懾,對方立刻驚得三魂出竅。
“修、修心塔!這裏是修心塔!用來研修心境之地。”
“修心塔?我看是養魔吧。”吳壽推開那僧人,對方立刻跌跌撞撞的逃走。
“既是修心之地,這塔想必有不少高僧來過。”雲缺打量着高聳的塔身道。
“要我說肯定是胡扯,什麼修心不修心的,想要修心在哪裏不能修,偏偏在塔里才能修么。”吳壽道。
“二當家剛才看準了,血影肯定進了這塔?”雲缺道。
“錯不了,我親眼所見,幫主打算如何,若是硬闖,我打頭陣。”吳壽義正言辭道。
不等雲缺說好,剛才那僧人又回來了,還帶來一個老僧。
老僧上前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貧僧戒堂長老晦明,二位擅闖我天祈寺修心塔,已然犯了寺規。”
吳壽冷哼道:“老禿驢,別拿你們廟裏的寺規唬人,我們又不是和尚。”
晦明道:“入我天祈寺,就要守我天祈寺的規矩,與兩位施主是不是和尚無關。”
吳壽道:“既然你提規矩,那我倒要問一問,你們天祈寺私藏殺人的魔頭,是不是也犯了寺規。”
晦明道:“施主說笑了,修心塔為修心之處,只容修心之人,不藏世間魔頭。”
吳壽道:“你可敢讓我們搜查!”
晦明道:“可以,不過只能一人入內。”
吳壽道:“一個人進?你定的規矩?”
晦明道:“非也,是天祈寺歷來的規矩。”
吳壽道:“我們要是不守規矩呢。”
吳壽的金丹威壓開始起伏,籠罩了對方,不料晦明老僧絲毫不懼,竟能扛得住。
吳壽一驚,退到雲缺身旁,低聲道:“幫主,這老和尚有兩下子,看來咱們只能進塔一個人,我這修為稀鬆平常,獨戰血影未必是對手,只能有勞幫主出手了。”
“好啊,二當家守着塔門即可。”
雲缺看了眼吳壽,嘴角一翹。
他這一笑看得吳壽毛骨悚然,幸好雲缺隨後推門入塔,要不然吳壽都想扭頭就跑。
他對雲缺的畏懼發自內心,幾乎成了心病。
不過看到雲缺走進修心塔,吳壽立刻心神大定,長長的呼出一口氣。
這塊心病,可算要去掉了。
然而他卻沒發現,雲缺在推門的同時,將眼罩也留在了門外暗處的牆壁上。
塔門開啟后,又自行合閉,發出哐當一聲悶響。
吳壽朝着晦明使了個眼色,後者立刻盤坐於塔門外。
與此同時在暗處走出八位上了年紀的大和尚,每人之間相隔三丈,圍坐於塔旁。
加上晦明,九僧同坐。
佛珠滾動中,詠經聲大起。
九位高僧詠念着低沉而晦澀的經文。
一股奇特的氣息沿着塔基浮現,很快籠罩整個塔身,從外表看不出什麼,可塔內卻發生着翻天覆地的變化。
塔里很暗,黑咕隆咚。
頭頂有一束陽光灑落,圈成圓環,禁制般落在闖入之人的身上。
雲缺就站在陽光圓環里,打量四周。
塔里空蕩蕩,除了向上的階梯外別無二物。
地面落着厚厚的灰塵,想來很久沒人打掃,能看出在階梯上殘留着一排腳印。
一排散發著暗淡血光的腳印。
那是血煞氣息的殘留,確實有血影藏在塔中。
“好大的一齣戲,神衛,地煞幫,天祈寺,呵,終於串起來了。”
雲缺低聲自語,左眼始終閉着,嘴角噙着玩味的笑容。
二當家設的這場局,雲缺早有預料。
既然人家如此費心費力,自己又哪能不配合一番。
正好將計就計,把血影一事查個水落石水。
之前雲缺沒將地煞幫與神衛血影之間聯繫起來,到了這裏,他終於知道了一件事。
無論地煞幫的吳壽,還是天祈寺的晦明,恐怕都與國師脫不開干係。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雲缺這次以身為餌,釣出了幾條大魚。
不過想要出去,不太容易。
塔內四周突然出現異樣。
一層層殷紅的網格狀輪廓鋪滿了塔身內部,組成格子的紅光是一種精純的血煞力量,堅固又危險。
雲缺試了試九冰劍,全力催動的法器對其造不成任何損壞。
尤為奇特的是,血煞力量編織出的禁制上居然升騰着一種聖潔的力量。
雲缺判斷這份力量與佛門有關。
“邪惡的血煞居然能與佛家之力共存,有趣。”
出不去沒關係,雲缺走向階梯,打算攀上二層去找一找藏在這裏的血影。
剛走出兩步,忽然壓力徒增。
四周傳來陣陣梵經,聲音忽大忽小,時遠時近,飄忽神秘,帶着一種惑心之力。
聞者輕則心旌搖曳,重則魂飛魄散。
困魔咒。
天祈寺戒堂高僧用來困殺邪祟的高深咒文。
既能困魔滅魔,也能鎮妖殺妖,即便普通人也會被咒文磨滅神魂。
困魔咒所對付的不止於妖魔,而是一切擁有神魂的敵人。
呼。
呼。
火焰燃燒般的聲音傳來。
從二層出現一道血色的身影。
高大的身軀籠罩於血光當中,血色的眼珠如跳動的鬼火,陰森恐怖,隱約能看到此人少了一隻手臂。
血影再現!
無聲無息從二層出現的血影,猶如鬼魅,他開合著大嘴,沿着樓梯走了下來。
雲缺一眼認出對面的血影正是當初抓走蘇小珊的那個,後來被他斬斷一臂。
雲缺晃了晃頭,看似有些站立不穩。
望向血影道:“你這怪物居然不怕經文,怪哉,怪哉……我知道了,原來你也是和尚。”
血影走到雲缺對面,抬起獨臂摸了摸頭頂。
隨着他的大手掠過,頭頂現出了光頭的痕迹,還有九道戒疤。
擁有九道戒疤者,必然是德高望重的高僧。
“呵,呵呵呵,阿彌……陀佛。”
血影的大嘴開合間發出陰森的笑聲,他竟詠了聲佛號。
果然,血影的本體正是和尚。
佛號聲中,血影渾身血光大起,在半空中匯聚成一道道血色的光束,如一柄柄血色長槍。
從對面看去,血影怪物就像光芒普照一般,呈現出一種詭異又神聖的奇異力量。
血色光束開始緩緩旋轉,排列成陣法,尖端對準了雲缺。
這是血影的全力呈現,能擊殺金丹的血魂大陣!
他要報斷臂之仇。
當初正面交鋒,血影不是對手,被斬斷一臂后倉皇而逃。
如今天時地利人和,外有修心塔,內有困魔咒,強橫的壓制之下,哪怕是金丹大修士也發揮不出多少力量,陷入此地只能束手待斃。
血影以單臂指向敵人,口中模糊的喝出個死字。
血魂大陣的無數血色光束剎那間縮緊,就像受驚的刺蝟。
一旦被血光臨身,必死無疑。
當血魂大陣與困魔咒同時發威,要滅殺雲缺這位地煞幫幫主之際,雲缺忽然笑了起來。
踉蹌的腳步穩穩的站定。
閉着的左眼緩緩的睜開。
下一刻,恐怖到令人無法置信的妖氣從那隻白瞳中洶湧而出!
狂暴的滔天妖氣,瞬間磨滅了四周的血色光束。
血魂大陣頃刻崩塌。
獨臂血影陷入了妖氣的海洋當中,他竟聽到了龍嘯之聲。
鬼火般的雙眼跳動着驚悚的目光。
血影感受到死亡的降臨,他的身軀正在被慢慢撕裂,慢慢攪碎。
雲缺眨了眨左眼,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在妖氣中掙扎的血影。
“九戒的高僧,以吞噬生魂的形式吸收大量血煞氣息,再融合元獸之體,造就了血影神衛,看來國師有兩下子,竟能想到如此手段製造你這種怪物。”
血影的秘密,此時被雲缺一一看穿。
其實很簡單。
隨着獨臂血影的身軀一點點粉碎,他的結構也就變得一清二楚了。
塔中的湮滅,僅僅持續了片刻。
血影徹底消失,原地遺留着一枚黑色的舍利。
怒濤般的妖氣開始旋轉,形成漩渦與雲缺的左眼相連,迅速收縮,直至完全沒入眼底。
雲缺閉上了左眼。
塔里恢復了昏暗。
落下的陽光依舊只有一束。
修心塔的高處,傳來一聲輕輕的嘆息。
“阿彌陀佛……”
有人在高處詠念佛號,無奈中透着悲切。
雲缺抬起頭,看了眼昏暗的塔頂,沿階而上。
修心塔共有九層,雲缺登上第八層的時候,停下了腳步。
前八層都是空的。
詠經的人,在第九層。
詠唱經文的聲音響起,不似外面傳來的困魔咒,而是能令人心平氣和的正統經文。
雲缺默默的聽了一小會兒,帶着好奇的神采,走上了通往最後一層的階梯。
塔外。
吳壽臉上掛滿了報仇雪恨后的暢快神采,他喃喃自語。
“費了那麼多心思,可算把你引進了修心塔,幫主,呵呵,你在塔里好好修修心,過一會兒我會親手給你收屍。”
吳壽忍了好幾天的這口惡氣,終於能吐了出來。
身為地煞幫幫主,他不僅把地煞幫拱手相讓,連最珍貴的元石都被人家奪了去,換成旁人非得氣炸了不可。
但吳壽有個長處。
他最能隱忍。
所以被雲缺壓制之後,他毫無破綻的成為卑躬屈膝的二當家。
他的骨子裏是一頭餓狼,但他的外表卻能完美的變成一條狗。
這種人,最可怕的地方不是真正交手的時候,而是當他在背後的時候。
誰也不知道他會什麼時候反咬一口,或者反手一刀。
“元石,地煞幫,又重新歸我了,多虧了這群禿驢……”
吳壽對晦明這些高僧始終沒有絲毫的敬重,就好像對方幫忙理所應當一樣。
然而吳壽的得意並未持續多久。
他漸漸發現四周出現了一些不同尋常的地方。
有什麼地方不對!
驚疑之間,吳壽仔細感知。
並未察覺到危險。
這是怎麼了?
最近自己總是疑神疑鬼。
吳壽自我安慰着,本以為是自己嚇唬自己,忽然又是一愣。
他終於找到不同尋常的地方。
困魔咒,不知何時停了!
吳壽猛地轉頭看去,就見離他最近的晦明竟一動不動,渾身纏滿了細密的蛛絲,成了個繭子。
怎麼回事!
吳壽大驚,圍着修心塔轉了一圈。
九位高僧無一例外,全被蛛絲纏成了一團。
失去困魔咒,修心塔里的雲缺就有機會脫困而出,吳壽實在不敢想像被雲缺抓住脖領子拷問的情景。
他急忙以法器切開蛛絲繭子。
結果九位高僧除了修為高深的晦明還活着之外,其他八人全咽了氣。
殺人的,僅僅是一根細細的蛛絲。
纏繞在八位高僧的脖子上。
勒殺!
吳壽一眯眼,心頭泛起一股寒意。
外面包裹的蛛絲能禁錮人的動作,所以一根蛛絲即可輕而易舉的勒殺了八人。
在他這位金丹強者的眼皮子底下,居然有人能連殺八大高僧!
到底是誰!
吳壽驚怒交加之下,金丹程度的感知被其催動到極限,籠罩修心塔的範圍。
四周的一草一木甚至空氣中漂浮的灰塵在感知下變得一清二楚,吳壽謹慎的尋找着危險的來源。
很快,他感知到了外來者的存在。
其實無需靈識感知,用眼睛即可看到。
人家就站在修心塔的陰影里,從沒動過,只是令人難以察覺,很容易會被忽略掉。
那是一個面無表情的少女,編着八條長長的辮子,穿着貼身的軟甲,凸凹有致的身材賞心悅目。
軟甲的顏色與陰影完美的融為一體,擁有着天然的隱匿效果。
“你殺的人?”
吳壽心頭一驚,表面上冷靜陰沉,暗中準備着反擊的手段。
少女沒有說話。
八根長辮子晃了一下,一條條蛛絲便從四面八方圍攏而至,頃刻間將吳壽包裹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