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五章 九家將門入廂軍
隆盛十八年五月初十,北軍府中院止戈堂中,蘇策早早的便到了堂中主座坐下。
未讓蘇策等待太久,楚國公項城帶着“精簡”過後的北軍勛貴們低調的來到北軍府。
和蘇策打了個招呼,以楚國公項城為首的十二位勛貴便去了左廳。眾人與蘇策打過招呼,蘇策並沒有和楚國公項城有什麼交流,但是兩人互遞眼神,蘇策就明白,這是北軍府的實權勛貴,也是清理過後的北軍軍頭。
蘇策主持北軍府事務已經幾個月了,身為北軍軍主也了解了北軍辛密,楚國公府一脈之下並無領兵的爵位,但是其下卻有櫟陽縣公趙坦與藍田縣公雲溪。
此二人,櫟陽縣公趙坦,身為皇族出身,那是整個北軍的監軍,藍田縣公雲溪,軍功不顯,卻是整個北軍的大管家,蘇策給北軍的錢糧都是交給藍田縣公雲溪去分發的。
除此三人外,另有九人,三位郡公,六位縣公,代表着北軍三大六小,九位軍頭,廣平郡公劉吉,任城郡公晏政,扶風郡公周巍,南陵縣公公西專,杜陵縣公公孫宗,新豐縣公宗政定軍,鄭縣縣公尤雍,華陰縣公蒙斌,高平縣公農崇山。
這九人雖然爵位不同,但卻是憑藉著百年征戰,門楣顯赫的老牌勛貴。北軍的兵多,武爵就更顯得顯赫。
稍過一會,北軍將門的家主也陸陸續續的來到北軍府,只是有的人被請去了止戈堂右廳,有的人卻被留在了止戈廳。
止戈堂右廳,蘇策讓人只放了三十六把椅子,這代表了北軍今後只留三十六家將門,剩下的將門家主都在止戈堂中坐立不安。
右廳中李隨風,袁景元,呼延托托,許鳴山四人打着機鋒,他們四家每家分到了五尊紫衣將位,也是北軍將門的上四家。
至於其他將門家主,則是涇渭分明的圍成了三個大圈子。
關陳華、龔清和,徐山躍是河東道將門、黃慶陽、方吉明、周繼真、張佑奇、姚金和是關內道將門、獨孤信是隴右道,大家按着地域聊着閑話,獨孤信則有些無聊,這九人是北軍中九門。
下八門中,因為童貞元,余和安,孫少澤,柏惟孟,劉一衡這五位關內道的將門圍在關北道那個圈子,王武平,高克山去了河東道將門那邊,地位相等的他只能和剩下的夏溫均聊着家常,畢竟他倆來自隴右道,天然帶着親近感。
獨孤氏說到根上和大乾人也是同根同源,但是祖上不爭氣,作戰被俘,與胡人混居,後來獨孤氏在大齊動亂之際,領着族人投靠了乾太祖,藉著從龍之功,封了爵,歷代家主也是爭氣,這才有了今日顯赫。
嘉定華,惠康平,鮑州朔,郭靈已,金守道,陳微元,車輔坤,桑成名,顧宗序,樊立春,卓天然,汪洋祥,耿顏豐,刑二郎,蕭中平這十五人則是蘇策一手提上來的,軍中稱為外十五門,這個“外”字說明他們十五家乃是新晉將門。
整整三十六人,代表着北軍將門,除此之外,止戈堂中還有將門家主,只是比起左廳中的勛貴,右廳中的將門家主,他們卻沒有一張椅子可坐,全都站在止戈堂中。
因為他們日後便不能被稱為北軍將門了,蘇策今日請他們來,就是要將他們清出北軍。
蘇策行事曆來恩怨分明,自問雖不是呲牙必報,但卻非胸懷寬廣之人,之前還需照看老帥顏面,但是老帥的面子總有用盡的時候,李洪濤要立廂軍府,蘇策雖未給人,但是錢卻給了不少,這短短几個月經曆數十次刺殺,真當他蘇策是個軟柿子,誰都可以去捏一捏。
魯家家主魯亦辰,之前是老帥帳下,以往在軍中地位超然,自知雖比不上上四門,卻也應比過中九門,但是蘇策這次卻是一尊紫衣將位都沒給魯家,與魯家遭遇相似的還有八家,因而以魯家為首,宋家宋伏虎,葛家葛立舟,焦家焦豐武,秦家秦長文,范家范景和,段家段鎮川,吳家吳春潮,蓋家蓋定遠這八人也都參與了進來。
只因他們九家曾經都是老帥帳下,自認跟隨老帥在戰場上,捨生忘死,對蘇策也多有輕視,于軍中說些牢騷話,但是他們九人也不想想,蘇策的手段能逼的老帥,自污名聲,隱歸南山,他們九人又能掀起什麼風浪。
也是老帥驕縱,軍中辛密也從未告知,這九人被楚國公項城南山坑殺的勛貴一鼓動,便升起了不該生的心,妄圖刺殺蘇策,給楚國公府立下投名狀,之後推楚國公世子項瀾為軍主,到時候功名利祿還不手到擒來。
蘇策前兩年為何總是穩坐中軍大帳,從不臨陣,還不是得到暗報,軍中有人意圖讓蘇策在戰場上出個差池,只是蘇策卻沒有以身誘敵,並沒有給他們機會,現在眼看着在軍中被閑置,後面更是一尊將位都沒給。
狗逼急了都能上牆,這些戰場上的殺坯便想到了刺殺,只是沙場上刀槍無眼,各憑本事,長安卻有長安的規矩。
蘇策到底還是有些心軟,一幫肌肉長到腦袋裏的傢伙,蘇策看着九人的惶恐不安,心裏只覺得無趣。
思量了半天,茶水都換了兩茬,蘇策這才開口說道:“前些日子,遇到了些不長腦子的,長安城裏面好是熱鬧,魯亦辰說說吧,什麼時候河東道的橫刀到了長安城?”
蘇策一句話,說的魯亦辰額頭上冷汗只留,嘴裏含湖的說道:“這事,這事情,屬下不知。”
“不知?”蘇策冷笑一聲,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被人當刀使喚了,到現在都不自知。
“年前,楚國公領人去南山冬狩,遇到了獸潮,可是死了不少勛貴,這裏面可是有不少人與你魯亦辰私交甚密,只是我有一家事情不明白,什麼時候河東道魯家與長安城的這些勛貴能夠坐在一起吃飯了,是因為你等身上的粗魯勁,還是你們那隻知道殺人的廢物腦袋!”蘇策說完話,拍了拍手,羅陽帶着玄武衛抬上來了一個大箱子。
蘇策揚了一下下巴,羅陽彎下腰把地上箱子打開。
蘇策指着地上的箱子,說道:“魯亦辰翻翻看看吧,偵騎劍部送來的暗報,裏面可是有不少都是關於你的。”
箱子裏面是一堆書信,還有炭畫,炭畫雖然粗糙,但是卻很傳神,要是再加上畫的留白處寫下的字。魯亦辰沒有去翻看,他知道魯家這次栽了,輸了就要認!
“魯某認了,刺殺你的人是我派的,是殺是剮,我認,但是我不服,憑什麼這次一尊將位都不給魯家,我魯家祖上兄弟子侄三百餘人戰死沙場,就因為我酒後說些牢騷話,一尊將位都不給魯家,你為軍主,處事不公,魯某不服,殺你有何不可!”魯亦辰看着高坐在主位上的蘇策,此時沒了惶恐,沒了不安,有的只是憤怒。
“放肆!”羅陽聽到魯亦辰的話,嘴裏大喝一聲,一腳踹在在魯亦辰的腿彎處,魯亦辰踉蹌兩步,單膝着地,想要反抗,卻沒有機會,因為在羅陽大喊時,姜瀾緊接着帶着三十玄武衛進入了止戈堂。
止戈堂一時間充斥着怒罵聲,但是雙拳難敵四手,更何況這九人今日只是穿着武服,又怎麼會是甲胃在身的玄武衛對手。
想要奪刀反抗,但是姜瀾和玄武衛身上卻並未佩戴武器。
何謂止戈,止戈為武,在這個止戈堂中,只有蘇策一人可以攜帶武器,其他人,哪怕是楚國公項城的佩刀也在止戈堂外。
蘇策不想看到昔日澤袍受辱,他也沒有折磨人的嗜好,這會兒閉上了眼睛,很快止戈堂的聲音便從憤怒轉為了悲戚之聲。
哭喊求饒聲,讓蘇策心煩意亂,對自己人動刀,蘇策過不了心裏的坎,有些事情蘇策可以當做不知道,但眼巴前的事,蘇策卻並不能當瞎子。
“夠了!哭哭啼啼的,北軍的將軍什麼時候這般出息了,讓你們今日前來北軍府,又不是要殺你們,這會知道求饒了,刺殺我的時候,你等就沒想過事發之後,你等人頭落地,子侄前途盡毀,家卷受辱的下場嗎?”蘇策站起身子,指着被按在地上的九人罵道。
蘇策深吸一口氣,氣的樂出了聲,指着梗着脖子的魯亦辰笑罵道:“看看,這就是你找的幫手,算了,跟你們這些傻子計較,一點意思都沒有,你們也是受人蠱惑,你等可以不念澤袍之情,我卻不能不顧澤袍大義,昔日,我於老帥府上可是沒少見你們,刺殺軍主,北軍以後是容不下你等了。
北軍令,魯亦辰等九人作亂犯上,罷去軍職,念其戰功,允自裁,九家將門逐出北軍。滾吧!”
魯亦辰嘴裏苦澀,聽到蘇策不殺他,但是軍職沒了,腦袋也得搬家,但還有着勛位,將門靠什麼,靠的不就是勛位,只要勛位在,傳給子侄,軍中就還有一席之地,只是如今北軍容不下他們九家,他們這九家將門日後又該何去何從。
“北軍容不下你們,新立的廂軍府還是個空架子,你們九家去廂軍府吧,調令已經發給廂軍府了,回去告戒子侄,想要尋仇,蘇某隨時等着,只是下次就不是死一個家主這麼簡單了!還留着幹什麼,姜瀾押他們出去!”蘇策揮了揮手,姜瀾帶着玄武衛摘取了九人的頭冠,押着九人就要往外走。
魯亦辰臨走的時候對着蘇策行了一禮,嘴裏說道:“自你為軍主,咱未喚過你一次軍主,為軍二十載,多少兄弟沒了,老了老了,為個將位,眼睛迷住了,魯家子侄不會尋仇,不是不敢,是沒臉尋仇,謝軍主不絕之恩!”
看着九人被押着,蘇策的心裏也是不舒服,這九家並非酒囊飯袋,只求將位,只是看不清形勢,也用錯了法子,長安城中,可以手段高明,也可以手段陰損,但是行刺卻是犯了規矩,破了底線。
蘇策只誅主惡,卻不會動他們家人,這是守着北軍的規矩,禍不及家人,這般道理,不用人勸,蘇策也明白。
出了口惡氣,蘇策還有大事要做,北軍勛貴被楚國公項城清理了一番,如今將門也被蘇策理順了,接下來蘇策要趁着大改之機,整肅北軍。
征戰百年,很多問題都被人忽略了,如今戰事稍平,朝堂上已經有人諫言刀槍入庫,馬放南山,這才是北軍接下來要面對的大事。
北軍的問題與北軍的壯大相伴相生,除惡疾當用虎狼之葯,清出九家,便是第一服藥。
其他各府現在自己家裏都還沒有弄好,北軍府掉將門九家入廂軍府,蘇策其實也有自己的打算。
一是給了老帥面子,沒有趕盡殺絕,北軍中對蘇策這個軍主,不說心服口服,但是蘇策的肚量,能讓人說不出來不是。
二是李洪濤手中有着九家將門,就有了班底,李洪濤得念着蘇策的好,之前給了錢,現在給了人,李洪濤要是不念蘇策的好,那就是不要名聲了,名聲壞了,誰還敢跟他李洪濤。
三是這九家雖然死了家主,但是蘇策留了情,便不是死仇,這九家還得念着蘇策的恩。而這九家也是蘇策給廂軍府埋的暗線,因為這九家下一任家主,之前可是蘇策一手提拔上來的,算是提前佈局廂軍府,蘇策落的這個閑子沒準什麼時候就能用得上。
四是殺雞儆猴,以後北軍府只能有一個聲音,而且必須是他蘇策的聲音。勛貴和將門看着止戈堂中的動靜,可以裝作若無其事,但是卻會記得蘇策的手段。
因為蘇策的目的並不是僅僅停留在北軍,偏安一隅不是蘇策的格局,大改步入尾聲,朝堂上的文臣已經開始統一步調,先是消減軍隊,下一步刀子就要落在武將勛貴身上了,抗住了,北軍還是北軍,扛不住,北軍後面變成什麼樣子,蘇策大概也能想到。
因為大改是聖人提出來的,這次立下七軍府,看似給了不少好處,一個官職就讓各軍軍主走到了台前,軍主地位超然,現在有了官職,反倒是一種限制。
因為軍主定下了,幾十年都是一人,而官職卻可以隨時找個由頭換掉。
聖人端午時,姿態很低,但是卻是讓蘇策入局,奪嫡之爭,勛貴重臣將門都是不會插手的,更何況是身份特殊的軍主。
奪嫡意味着站隊,站對了還好,要是站錯了隊,等到新帝登基,苦日子就來了,蘇策雖然滿口答應了下來,但是蘇策卻並不打算插手其中,因為蘇策不敢拿着北軍百年基業去賭,賭贏了,北軍的勢力擴大幾分也是無用,因為北軍本身就是各軍中勢力最大的,要是賭輸了,北軍百年基業也就毀為一旦了。
大改只是聖人集權的第一步,蘇策不得不入局,但是蘇策已然有了出工不出力,出聲不行實的打算
蘇策現在需要和勛貴將門定好調子,大家統一行事,才能在這次大改中保存實力,北軍不會反,因為北軍的存在就是為了國家穩定,這是刻在北軍骨子裏的,不管是楚國公府還是歷代北軍軍主,可以借北軍之勢謀公利,卻無法靠北軍謀私慾。
蘇策的第二服藥,已經想好了藥方,現在時局不穩,何時用藥,蘇策總得和其他大夫商量一下。
這也是今天請勛貴將門過來的原因,今天,明面上是北軍府清理異己,外人不用打聽也知道是蘇策將九家將門清出北軍。
聚攏這麼多勛貴將門,聖人肯定在關注,朝堂百官也會盯着看,其他六軍府一定會去打聽北軍府幹了什麼。
明修棧道,暗度陳倉,棧道已經暴露了出去,相信其他各軍後面的日子,注意力就不在北軍府,而是把精力轉向廂軍府,各軍勢力各有邊界,空架子的廂軍還是無主之地,相信沒有誰會放過這個擴充勢力的機會。
表面上蘇策雖然藉著處置刺殺之人的事情,白白丟出了九個將門,但若是深究,不過是北軍佈局廂軍府,能在軍中混出名堂的人,哪一個不是人精,否則在戰場上的活不下來,更不用說立下戰功了。
現在蘇策讓所有人的視線都轉向了廂軍府,北軍府不被人盯着看,等到過後反應過來,蘇策把北軍的問題快速解決。北軍還是那個衡壓眾軍,地位超然的北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