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回城

銀城三月，空氣里到處洋溢着櫻花香氣。

偌大的銀城機場裏人流涌動，站在機艙口的空姐側着頭朝外看去，前面的水泥地被陽光晃得如同擺動的銀蛇。

而在不遠處正有個穿着米色風衣，戴着黑色鴨舌帽，乾淨透亮的運動鞋的女人朝着這邊快步走來。

女人抬頭，一雙清澈動人心魄的眼眸如同夏日小溪般的潺動。

大風吹過，寬鬆的風衣也難以掩飾女人偏瘦的體態。

終於趕上飛機，蘇漾不由得鬆了口氣。

黑色菱格包里的手機還在震動着。

蘇漾走到位置上坐下，掏出手機，秀眉微皺，接通了電話。

“小漾，下個月的公司周年慶方案，老大還是不滿意啊。”

電話另一頭的孫曉曉捂着手機，掃了一圈見無人注意到這裏，這才直接說出口。

“等我回來再說。”

蘇漾揉了揉此刻突突跳的太陽穴，眉頭皺得更深了。

“姑奶奶，等你回來要多久啊？”

“儘快。”

“你都已經七年沒有回去了……”

電話另一頭的聲音由高到低。

“人死債消。”

蘇漾一字一字說。

“我等你回來，還有，別衝動。”

孫曉曉叮囑了兩句，才掛掉了電話。

電話掛斷後，蘇漾這才倚在椅背上放眼窗外。

七年前她離開的時候，身上只有三十塊錢和一把傘。

七年裏，她從華新集團一個籍籍無名的小銷售，一躍而成了華東區副總經理。

幾天連環轉的工作壓得她有些喘不上氣，蘇漾歪着頭沉沉的睡了過去。

下了飛機后，蘇漾抬手攔了一輛出租車。

“小姐，您去哪裏？”

司機操着一口地道的金城方言，面色慈祥而溫和。

“醫院。”蘇漾說。

……

“媽，再等等吧，姐姐很快就回來了。”

“等她這個白眼狼做什麼？回來再接着氣死我嗎？要我說，你爸這肺癌就是她害的！”

“媽，你別這麼說，爸爸生病跟姐姐什麼關係？”

蘇皓難以理解，從自己有記憶以後，家裏所有的爭吵好像都圍着姐姐。

原以為七年前便可以戛然而止，沒想到爭吵卻演化成了他們這兩個大人之間。

“沒做錯？她做什麼都是錯的！”

……

蘇漾站在門口，不為所動。

這樣的對話，七年前她聽過太多次。

收到蘇皓髮來蘇志軍肺癌晚期消息的時候，蘇漾剛從外地出差回來，一身疲憊。

確定回來見蘇志軍最後一面的時候，蘇漾經歷尤為糾結的心理路程，可最敲中蘇漾內心的，是蘇皓詢問的信息。

“姐姐，你這些年過的好嗎？我好想你。”

父母重男輕女，可跟蘇皓沒有關係。

護士推着手推車進了病房，“蘇志軍的家屬嗎，該交住院費了。”

“護士，能不能再等等，我女兒馬上就回來了。”

“可這個是醫院的規定，我也做不了主的。”

“蘇皓，你姐姐是不是今天回來？”

“是，姐姐說她今天的航班。”

“最遲就明天了，要是明天八點我們上班的時候，您還沒有把住院費湊齊的話，那真的很抱歉。”

護士的話冷淡卻又帶着毋庸置疑的商量。

可余小琴那一番話讓站在門口的蘇漾嘴角跟着顫了顫。

果然，蘇皓也是被利用的。

否則她怎會知道自己是否回來。

“住院費多少？”

蘇漾心裏一沉，雙手插在風衣口袋，神情冷漠的從門口走進來。

余小琴在看見蘇漾的那一刻，聲音驟然尖銳起來：“護士，你不是要住院費嗎，找她要，所有的醫藥費全部她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