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落星河上神之戰

天元大陸。

五域之一的岳淵域東南，有一座南北走向的山脈，綿延縱橫數萬里，最高峰極為陡峭，山頂終年積雪不化，如一把冰雪神劍直刺青天，附近居民都稱之為雪神山，在當地的傳說中，山頂有仙人居住。

有歌謠流傳：雪神山、雪神山！

高聳萬丈入雲端，恰似神劍刺青天；

人蹤俱無雪猿驚，飛鳥不渡仙也難；

抬頭看掉頂上帽，低頭能拾撞落雁；

山頂高出雲端外，雲如花絮堆滿山。

雪神山上雪仙宮，冰雪砌就水晶殿；

雪宮之中雪神女，冰雪肌膚冰雪顏；

風姿綽約儀萬端，雲中起舞舞翩躚；

若是有緣睹仙顏，相思到老眼望穿。

雪神山西麓，是一條數里寬的大河，蜿蜒曲折，雪神山積雪融化，給大河提供了豐富的水源，使其一年四季水流充沛。特別是夏季夜晚，天上的點點繁星倒映在河面，像是一條流光溢彩的星河，故名落星河。

夏去秋來，炎熱開始散去，靜靜的落星河，太陽星最後一道光線斜鋪在起伏的河面上，波光粼粼。

九歲的贊普已經身高四尺有餘，他赤着雙腳，手托着小腦袋，坐在河岸邊，濃密柔順的黑髮編成九個小辮子拖在腦後，黑葡萄一樣兩隻大眼，右眼是活潑漂亮的雙眼皮，左眼是俊俏可愛的單眼皮、鼻樑挺而直，唇若塗丹，小臉白而胖，皮膚細膩。

他是一個愛幻想的孩子，此刻，他正望着美麗的河面出神，想像有一天他成為高士會是多麼的英明神武。

聽父親說，在天元大陸，有能感應元力、修鍊元力者，可高空飛翔，至大成者能移山填海，這些人是大陸的英雄，大陸人通常敬稱他們為高士。高士又有元士、元師、元侯、元聖之分，每個級別九品，元士力敵千人，元師千步之內，殺人如探囊取物，元侯能在高空飛行，元聖更是神龍見首不見尾。

在小贊普的身後五百步附近，有三間長了不少青苔的木屋，其中一間正有炊煙裊裊升起。

更遠處，不少三三兩兩、新新舊舊的木屋散落在小山坡上，木房子大多是兩三間，那就是贊普居住的村莊——東林村。

東林村居民世代以打魚為生，水產豐富的落星河是東林村的母親河，她養育了一代又一代勤勞質樸的東林村居民。那些房子都是漁民勤勞的妻子在幫助丈夫處理魚蝦的間隙動手搭建成的，簡單、寬敞而又實用。東林村居民姓東，只有贊普和他的父親贊唐是外姓人，與其它居民相比，父親贊唐懂得更多，經常教贊普很多有趣的知識，還教會了贊普天元文字。

漁民的收入很低，一年下來，除去家中日常用品，能積攢一、二個銀貝，就算是好收成了。在天元大陸，一個靈貝兌換十個金貝，一金貝兌換十銀貝，一銀貝兌換十銅貝。

贊普天生有一個奇異的能力，對時間特別敏感。他經常去河邊接打魚的父親，每當他走到河邊山坡上的時候，父親的漁船就會正好划到岸邊。漁夫們非常喜愛漂亮的小贊普，常常會愛憐地把跑上去幫忙的他趕走。

現在，小贊普正在調皮地默數：“三……、二……、一……。

果然，小木屋裏傳來一個嗔怪的大嗓門：“贊普——，吃飯了——！”

贊普蹦蹦跳跳地跑到木屋旁，深深地吸了一口濃郁的魚蝦香，撲到飯桌上，晚餐是一小盆新鮮的魚湯、一碟油爆小蝦、一小盆白米飯，引得小贊普食慾大開。

雖然每頓吃的都是這些東西，但心靈手巧的媽媽總是能讓一家人吃得很開心。

四十餘歲、身高五尺有餘、臉方胸闊、絡腮鬍子、黑而健壯的贊唐，看着白白胖胖的兒子、結實而美麗的妻子東氏，滿臉都是幸福的微笑。

吃過晚飯，撂下飯碗，贊普就急急忙忙地說：“爹、娘，我要去睡覺了！”

“真是一個貪吃能睡的孩子！”東氏愛惜地拍了一下孩子的腦袋。小贊普扮了一個鬼臉，轉身跑向自己的小屋。

躺在床上，贊普大睜着一雙眼睛，沒有一絲睡意。

贊普是一個懂事的孩子，但天帝並沒有因為他的懂事而給予應有的憐憫。自四歲起，贊普就患上一個經常發熱的怪病，特別是每天的中午，太陽星最烈的時候，小贊普經常燒得死去活來。

可小贊普知道，沒有人能幫他，漁民的孩子都是自生自滅，能幫助他們治療疾病的高士只有在千里之外的常侯城才有。每天中午，小贊普總是一個人跑到落星河的淺灘里，泡在水裏，來降低自己的體溫，減輕痛苦。他不想告訴父母，怕看到父母絕望的神情。他經常在一起捉魚的小夥伴東子，得了一種全身發冷的怪病，就是在全村人束手無策、父母絕望的哭泣中死去了。雖然贊普也很怕死，但他更怕父母難過。好在到了晚上，他渾身發熱的問題會有很大的好轉。

可今天晚上，他舒服地躺在床上，再不用為身上的怪病發愁。

就在今天午時，怪病如期發作，而且來勢兇猛，贊普身如火焚，五臟六腑像吊在燒烤架上烘烤一般，心臟瘋狂地跳動，拚命想要逃出他胸膛。躺在河水裏，看着毒辣的太陽星，贊普再也支持不住了，昏昏噩噩間感覺靈魂飄飄蕩蕩地離開了自己的軀體。

也許是要死了吧，他想，原來死並不可怕。贊普唯一覺得可憐的是自己的父母，他們不知道該如何傷心。

模模糊糊中他似乎在遠方的天空中看到了不可思議的一幕……

蔚藍的天空中驟然出現一個旋轉的黑點，黑點瞬間擴大成一個銀色旋渦，兩個高約萬丈的人影分先後一閃而出，屹立在高空中。

一個是面白如玉，目若星辰，容貌俊朗不凡的青年，一條水晶藍玉編成的抹額輕掩眉心，黑色過肩長發順披肩后，身材修長。水藍色戰函，上面似有水波涌動，白色腰帶輕束，水藍色披風，隨風展動，足蹬雪白踏雲靴。右手持紫金方天戟，戟上陽雕金龍，光線閃爍間，金龍似活物一般遊動，戟尖寒光閃閃，斜指大地，隨着紫金方天戟的微微晃動，其四周光線不斷變幻扭曲。更為奇異的是在玉面青年身後，有巨大的白色光輪顯現，放射出神奇的毫光，更顯得神聖無匹。

一個是身材消瘦、面孔蒼白的中年人，黑髮飄散，眉心一團黑雲旋轉。頂上二龍爭珠金抹額，身着墨色戰函神光閃耀，黑色披風如烏雲瀰漫，腳穿魅行神靴，雙手擎黑色鳳翅流星鏜。腦後亦有一個巨大的黑色光輪，不斷吞噬着周邊的光線，神奇之中透着無盡邪意。

中年人流星鏜一橫，桀桀笑道：“東帝君，你我往日無怨、近日無仇，卻不問青紅皂白，追殺我三年，縱然你實力高出一線，卻又奈我何！”

“一路之上，且戰且走，但我能感覺到離此地越近，你心中的擔憂越盛。今日到此，你的焦慮也到了極致，雖然我不知道這是為什麼，也不想知道，我只想要你神消靈散，以泄我心頭之恨！”

“來吧，你我再戰三千回合，把這片空間打為齏粉！”

青年微微一笑，贊道：“冥影，你果然不愧為暗冥魔域天驕，在天羅地網中尚不墜威名，只不過你死要面子，被我打敗后不肯逃回魔域，這就註定你今日的敗亡！”

“天意！天幕！”青年朗聲道。

隨着青年的聲音，身上水藍色戰函應聲而落，在墜向大地時不斷變大、漸漸在空中形成一個巨大、透明、微微泛着藍色、無邊無際的光幕護住這一片大地。

“哈哈哈！果然如此！”中年人忍不住仰天大笑。

“東帝君，你我戰力本就伯仲之間，天意函一旦離去，你已是勝少負多，我倒要看看你的信心在哪裏！”

“先吃我一鏜，暗—無—天—日！”

中年人一聲大喝，鳳翅流星鏜一個盤旋，攜萬均之力，向青年劈面砸來。

青年人舉戟斜斜一格，轟的一聲大震，如兩顆流星相撞，戟鏜交擊處閃射出刺目的白光，附近空間如破布樣不住扭曲抖動，兩人披風抖得筆直。聲波過處，空中白雲被攪得粉碎，兩人頭頂出現一個圓形無雲孔洞，孔洞越來越大，直透無際的天空。

水藍色戰函所化光幕被波及，也是一陣抖動，幸好大地被光幕所護，否則怕是要山崩地裂。

“紫龍繞玉柱！”青年微微一嘆，向大地一瞥，側身弓步，將手中紫金方天戟向中年人投射而去。

“雕蟲小技！”中年人譏笑道。手中流星鎲一豎，欲擊飛紫金方天戟。

豈料紫金方天戟凌空竟化作一條金龍，隨着一聲龍吟，就勢纏住了流星鎲與中年人。

“那又如何？”中年人雙臂一振，金龍身軀格格一陣亂響，被逐漸拉長變形，看樣子竟是困不住中年人。

“是嗎？”青年心不在焉地笑道，目光向太陰星所在方向望去，眼中滿是留戀。

回頭時，已經恢複信心滿滿的神情。

“羲――皇――霸――絕――！”青年沉聲喝道。

“你嚇唬誰呢！”中年譏諷道。“你不要命了？”

隨着青年人的聲音，其身後白色光輪開始急速旋轉，色澤逐漸變為白金色，形成一個漩渦，周圍光線扭曲，其中似有無盡電光閃耀、雷聲轟鳴。白金色漩渦有神奇的吸力，方圓數萬里連空氣也不能逃逸。

青年人萬丈高的身軀開始崩解，並向頭部坍塌，眉心所在位置則幻出一個黑至極致的太陽。純黑色的太陽，不斷向外散射出紫黑光線，光線到處，萬物化為灰燼。

“你不要命了！”中年人一向鎮定自若的臉上終於現出驚惶的神色，急急揮動手中流星鏜擊在空處，空間如鏡子般應聲而碎，其身形則化為一縷黑光，想直接遁入無盡時空，以逃得性命。

但白金色漩渦吸力驚人，儘管黑光不住扭曲掙扎，但仍逃不脫覆滅的厄運。

隨着一聲不甘的怒吼，黑光斂入漩渦之內消失不見。

恰在此時，一條色如藍玉，筷子粗細的光柱自太陽星方向射來，正擊在黑色太陽之上，藍色光柱、白金色漩渦、黑色太陽三者糾纏片刻后，化為藍、白、黑三色光柱，相互纏繞，直射而下。

化為金龍的紫金方天戟一聲悲鳴，原地盤旋三周，化為一條金色小蛇消失在空中。

天意函同樣越縮越小，跌入落星河之中，消失不見。

小贊普正處在瀕死的邊沿，身體僵在小水塘里，恍惚地看着那條三色光柱直射眉心，只覺得腦袋如被利刃劈開，又在腦子裏潑入一碗滾油，點火焚燒一般，他慘叫一聲，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令贊普高興萬分的是，他居然沒有死，而且發熱怪病好像是痊癒了，更怪的是，他腦袋裏出現了另外一個自己，像是做了一個歷歷在目、親身經常而又明知不可能的夢。

……藍色星球、殺戮、仇恨……

……達摩洗髓經、般若心經……

思來想去，他沒有告訴父母。他想，如果他們相信了，肯定會被嚇壞，如果不信，怕是父母要把他當作小怪物了，那就更沒有必要講出來。

小贊普聽着越來越大的濤聲睡著了。

雖然濤聲很大，但對於常居於河邊的孩子來說，不過是司空見慣。

落星河起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