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 城下之盟
第一百六十章城下之盟
吳子矜神功大成,此刻朗朗語聲清越,將一眾呼斥、兵刃交擊聲一併壓了下去。一人越眾而出,大笑道:“數日不見,吳兄弟似乎武功又有精進,當真是可喜可賀。”吳子矜認得是烏老大,微笑道:“烏兄過獎了。”烏老大道:“我等費盡心思,好容易將這干賤婢困住,為的便是尋求解除‘生死符’良方。只是這干賤人倒是彪悍的很,平白折損了我好多兄弟,但不知吳兄弟可願出手相助?”
當日在擂鼓山木屋之中無崖子曾言待吳子矜內功大成,所中“生死符”便會不藥而癒。此非虛言,眼下的吳子矜已然擺脫了那附骨之蛆,然回想起過往種種苦難,吳子矜仍是感同身受,不寒而慄,當下點頭道:“這個自然,‘生死符’這種惡毒手段當然要想法子解除才好。”
一旁李秋水忽道:“師姐,幹麼這麼著急離去?小妹多日不見,着實想念得緊。”人影閃處,正好將一個女子攔住。眾人循聲望去,見那人身形矮小,望去約莫三十餘歲,長得頗是清秀。那中年女子駐足而立,冷冷道:“李秋水,你待怎樣?”李秋水笑道:“小妹豈敢冒犯師姐,只是帶了位貴客前來與師姐相見,共敘別情而已。”
吳子矜吃了一驚,他自然明白李秋水所說的“師姐”是誰,愕然道:“你……你便是天山童姥?”他沒見過“返老還童”的神奇,大是訝異。童姥冷冷道:“小子,年余不見,便不認識姥姥了么?”
烏老大等人聞言大驚,他們雖身受荼毒數十年,卻從未見過童姥的真面目,此刻細細聽來,其聲倒是相似。烏老大心念電轉,道:“身形幼小……原來童姥的‘童’卻是此意,你……你當真便是那童姥!”
童姥嘿嘿冷笑,道:“烏老大,你眼力不錯,算得上是三十六洞中的傑出之士。天山童姥身材永如女童,自然是並不長大的。”三十六洞七十二島群雄被她欺壓數十年,積威極深,雖然事前立下血盟,恨不得生啖童姥之肉,此刻大敵當前,卻是怎也無法提起膽氣,但覺一股寒意自心底升將起來,一時間四肢百骸似乎都沒了氣力,身上所種“生死符”似乎亦將發作。便是其中烏老大、安洞主等卓越人士,亦是面上變色,足下漸漸後退。
失卻了三十六洞七十二島群豪相助,一品堂一干人等立時落於下風。當中唯有九翼道人等寥寥數人可抵擋余婆婆、符敏儀,其餘人等卻不是靈鷲諸女的對手。李秋水目光閃動,微笑道:“師姐,想不到你這般了得,雖是受‘返老還童’所累,功力只恢復小半,餘威所及,居然能震住這班刀頭舔血的亡命,小妹實在是佩服得緊。”
她一語雙關,既是在諷刺烏老大等人膽小怕事,也是隱隱點出了童姥“返老還童”功力大損的絕秘。童姥心中破口大罵,卻也無可奈何。烏老大等人自然都不是蠢人,心中大動。李秋水微笑道:“師姐,小妹這幾年又練成了幾樣功夫,正好與師姐切磋一番,還望不吝賜教。”她身先士卒,為的自然便是試探童姥的功力,打消眾人念頭。話語未落,已是一掌輕飄飄地拍了過去。
童姥暗自罵李秋水無恥,卻不能不應戰,只得振袖化解。二人內力相交,童姥登時不敵,只得側身躲避。遠處木婉清見勢焦急,欲待助戰,卻給李依琪纏住不放。李依琪雖對她並無多少惡意,卻也不願她與自己師父為敵。一眾靈鷲女子紛紛驚呼,欲待上前相助,卻反給一品堂高手擋住。一品堂眾人雖處於下風,然不求傷敵,一意死守,靈鷲諸女一時卻也難奈何。
烏老大與安洞主對視一眼,彼此皆是瞧出了對方目中的那份躍躍欲試的心思。安洞主雖與李秋水頗多聯繫,卻也從未見過她真面目,並未知其本領,此刻見童姥岌岌可危,心中大喜,喝道:“眾……眾位兄……兄弟,如今……如今正是雪恥……雪恥之時……,我等……我等……”不待他說完,一眾人已然各持兵刃大呼攻上,要來個痛打落水狗。靈鷲諸女紛紛色變,雖竭力抵擋,然畢竟寡不敵眾,更是危殆。
此刻數百人圍作一團廝殺,一旁的吳子矜與石凝霜二人卻成了閑人。石凝霜皺眉道:“大哥,這童姥與李秋水皆是我逍遙一脈,如此自相殘殺,我若袖手不理,怎對得起九泉之下的無崖子祖師?”吳子矜也頗是躊躇,他對童姥與李秋水二人殊無好感,但卻不能見木婉清與李依琪身處危境而坐視不理。稍稍愣神間,但聞數聲慘呼,又有兩名靈鷲女子與三名三十六洞豪士隕命。吳子矜心神一震,道:“凝霜,你出手分開木姑娘和李姑娘,我去擒下童姥與李秋水、阻止烏老大等人,你我分頭行事。”
二人立下約定,吳子矜當先躍出,長嘯聲中,長劍滄然出鞘,帶着一絲光華掠過,首當其衝數名女子給他劍尖刺中了穴道,動彈不得。靈鷲諸女大噪,三十六洞諸人卻是大喜。只是轉瞬間大喜者卻也齊聲吶喊,原來吳子矜回劍橫削,竟然將數名乘隙欲痛下殺手的洞主屬下也封住了穴道。
這麼一來,兩下里都是驚疑不定。吳子矜的武功,眾人在少室山上已然見識過,無人敢攖其鋒,驚懼之下紛紛後退。吳子矜衣袂飄飄,踏步上前,掌中長劍緩緩刺出,每劍必有一人倒下。他行來並不甚快,長劍去勢也頗是緩慢,奈何眾人卻像是着了魔一般,眼睜睜瞧着明晃晃的劍尖而無法躲閃。好在吳子矜出手頗有分寸,只是以劍尖透出劍氣封穴,竟是不傷一人。片刻間,自南至北,將酣戰不休的眾人硬生生分開了一條鴻溝,強如安洞主與余婆婆也叫他一劍定住。
石凝霜躍入戰團,長袖飛舞,接下木婉清與李依琪二人攻勢。三人之中木婉清功力最弱,李依琪用意只不過是阻攔她相助童姥,纏鬥許久,並未出全力,是以石凝霜輕輕鬆鬆便將二人分開。三女無心戀戰,似乎心有靈犀一般,齊齊停下手來,轉頭望向吳子矜。
斜陽落山,天邊最後一絲餘暉消散,吳子矜手中長劍卻彷彿長虹經天,絢爛奪目,瞬息之間已然插進童姥與李秋水二人之間,劍光閃動,竟是分別向二人攻出一劍。
李秋水可沒想到吳子矜居然會對己出手,大驚之下,忙振袖拂出,要將吳子矜長劍擋開。童姥曾精研“一字劍經”,對一字慧劍門劍術瞭若指掌,見吳子矜攻來的劍招不過是“周公劍法”中普普通通的一招“白魚入舟”,心中大是不屑,左掌豎立如刀斜斜往上方三寸處斬出,正好封住吳子矜刺來劍路,右手五指曲若鋼鉤,施展“天山折梅手”鎖拿吳子矜穴道,滿擬一舉破敵。
她雙掌甫發,正自得意,驀地眼前一花,吳子矜長劍略偏,方位稍變,已是搭上了童姥左手掌背。童姥心中一沉,但覺左手發麻,滿蓄的真力竟是叫吳子矜盡數化去,跟着長劍下沉,帶動童姥左掌正與探出的右臂相交,“格”的一聲輕響,童姥雙臂交擊,骨骼疼痛欲裂,一聲悶哼尚不及發出,吳子矜長劍閃電般中宮直進,點中了她心口“膻中穴”。吳子矜神功大成,劍術亦是水漲船高,劍之一道,變幻莫測,又豈是她這門外漢拘泥巢臼所能明了的?童姥心中又驚又怒,若是她功力恢復如初,尚能以“天山六陽掌”聚集自己九十年功力一搏,此刻卻註定作了階下囚。
吳子矜刺出的兩劍一虛一實,虛者引動李秋水分心對敵,放棄了偷襲童姥,實者卻是一招拿下了天山童姥。他既一招得手,跟着長劍再度刺出,卻是實招。李秋水“寒袖”之技乃是運使一口真氣令羅袖堅若精鋼,足以與金鐵交擊,然卻不能持久,適才叫吳子矜虛發一劍破去,一時難以凝集真氣,只得足下點地後退,以吳子矜如今的武功,李秋水卻是不敢託大施展“空手入白刃”之法奪劍。
一旁九翼道人見吳子矜背後空門大露,以為有機可乘,左牌右擋齊齊推出,欲要將吳子矜打個筋骨齊折。李秋水目光所及,大驚道:“切莫動手!”話音未了,吳子矜頭也不回,倏地長劍反臂刺出,一招“前徒倒戈”,劍光霍霍,自鐵牌與雷公擋之間刺入。九翼道人素來以防禦見長,兩件兵刃舞得車輪也似,吳子矜手中長劍卻彷彿身居靈性一般,歪歪斜斜,硬生生自那半分不到縫隙鑽入,九翼道人但覺胸口肌膚生涼,明晃晃的劍尖已然及胸,只駭得大聲嘶呼,仰天一跤摔倒,竟是嚇暈了過去。
眾人瞠目結舌,吳子矜加入戰團不到半柱香的時辰,便以刺穴之法點倒數十人,更是在一個照面間逼退李秋水、制服天山童姥,更下暈了九翼道人,眾人欽服之餘,心間更添驚懼。烏老大道:“吳兄弟,你這是何意?”
吳子矜微笑道:“烏兄稍安勿躁。”轉頭道:“童姥,我念這些女子花信年華,不必就此送命,你還是交出‘生死符’解藥的好。”童姥被他點住穴道,生平從未受此奇恥大辱,自是憤怒填膺,冷冷道:“我靈鷲宮中人寧死不辱,你還是莫要白費心機,要我解救這些奴才,卻是休想!”
此話一出,一眾三十六洞七十二島人大怒,紛紛破口大罵,靈鷲諸女哪裏肯吃虧,立時還口,兩下里的廝殺戰場轉移到口頭上來,倒也是斗得不亦樂乎,只不過靈鷲諸女甚少下峰,涉世不深,罵人哪裏是這班老江湖的對手,不久便頗受壓制,落了下風。總算雙方懼怕吳子矜威勢,不敢上前動手,若不然此刻又要平添幾具屍首。
吳子矜道:“童姥難道當真不顧這些女子的性命么?”一語未落,木婉清忽道:“吳大哥,你……你可莫要傷了童姥。”她與童姥相處月余,早已將她當作了自己的長輩,此時便忍不住出言求情。吳子矜長嘆一聲,道:“童姥,聽聞你靈鷲宮中女子不是孤兒,便是為世間所棄的未亡人,可有此事?”童姥冷哼一聲,道:“世間儘是你們這些臭男人,又哪裏有弱女子的容身之所?”吳子矜搖了搖頭,道:“童姥想法未免太過偏激,此且不論,如若你今日隕命,卻叫你靈鷲宮中九部天女日後託付何人?難道你便忍心偌大的靈鷲宮從此煙消雲散,一眾苦命人再度流落江湖,受人荼毒?你我恩怨日後再議,今日只要你交出解藥,我便放你等西去。”
童姥瞑目不語,良久方道:“我這生死符並非普通的毒藥,乃是以真氣所種,要化解須當憑藉獨門內功。只是如今我‘返老還童’之期未滿,功力不殆,卻是難以解救。”她雖心性狠毒,率性而為,卻與一眾靈鷲宮屬下情誼頗深,此刻口中卻是鬆動。
吳子矜曾身受其害,終是機緣巧合下以內力煉化,心知其所言非虛,一時亦是躊躇。童姥道:“如若你信得過老婆子,我便先留下鎮癢丸治標,這位木姑娘得了我三成真氣,內功已頗有根抵,她且隨我回去,兩月後當遣她親赴各處為眾人解除,如何?”
群豪聞言聳動,紛紛議論不休,有人道:“童姥如此身份,當一言九鼎,實不必擔憂。”有人卻道:“那可不成,怎可縱虎歸山?以我之見,不如將她拿下,待日後化解了生死符,再行處置。”眾說紛紜,似乎將這眼前的童姥當作了擺設。童姥心中怒意更勝,奈何卻是發不出來。
吳子矜想得一想,淡淡道:“也罷,便依你。若是他日你不願踐約,吳某自當仗劍上山,將那縹緲峰夷為平地!”他話音不高,然卻別有一份攝人心迫。童姥強自按捺住心下惱怒,道:“那是自然!”
劍光閃動,吳子矜遊走場中,將一干被他以劍尖點了穴道之人並童姥一併解開,跟着長劍指地,淡淡道:“童姥贈過鎮癢丸,便請歸去,靈鷲外其餘人等,尚請在此陪吳某待上三個時辰,若是有人意欲追趕,便請先來問問吳某這把長劍應不應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