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住持的心愿

第四章 住持的心愿

在那塊放着茶盤全當桌子的石頭周圍。

還擺放着幾塊小型的也比較平整的石頭。

三個人便自然的在石頭上坐了下來。

這個時候。

殘陽已經漸漸消退。

被大火燒過觸目驚心的景象已經被夜色所掩蓋。

從山的深處吹來了陣陣河風。

倒是平添了幾分安詳與靜意。

一陣寒暄過後。

梵靜住持喝了一口茶。

講述了般若寺遭遇劫難的情況。

“早年的鮮卑人不信佛,更不傍佛,他們入關以後受漢家習俗的感染,有部分變成虔誠的佛教信奉者,自北魏鮮卑貴族禮佛成風,不僅如此他們還在各轄地內大舉的修建寺廟,佛塔,供奉佛像的石窟,到了西魏隨着戰事的持續加劇,既缺兵,又缺糧,滅佛的苗頭便開始顯露了。”

有一次大青山來了千餘官兵。

他們先把般若寺的山門搗毀。

接着。

沿小路上山欲毀寺廟。

寺里的僧人拿着掃把守住上山的道口擺出拚死的架勢。

般若寺也有千餘的僧眾其中還有不少功夫出眾的武僧。

官兵毀寺只有一條很窄的山道可以攀上。

其他地方陡坡連密尤其是騎兵根本無法上去。

官軍權衡利弊圍了一整天。

天將傍晚的時候終於退走了。

山門被破壞了也沒有在修繕。

反而自然形成了一道護寺的天然屏障。

就這樣相安無事的過了一些日子。

直到大統14年。

突然來了數萬官兵。

將般若寺再次圍住。

“凡45歲以下的僧人解僧袍還俗當兵,老弱者遣散回家種地。”

僧眾們和官軍對峙了一整天。

此次。

早有準備的官軍終於向寺院靠近。

他們在箭桿上綁上了蘸着煤油的棉條。

點着火。

向寺廟拚命的狂射。

風助火勢轉眼整座寺廟就在熊熊大火中發出焦脆的聲音。

大火中。

僧眾各自奔逃。

梵靜住持卻仍在佛堂打坐準備以此涅槃。

眼看着火光通天。

幾名僧人將師傅架起來往外跑。

“師傅,快走啊,咱們已無力回天,保命要緊啊。”

“別拉我,我不走,般若寺在我便在,般若寺毀我涅槃。”

梵靜大師身不由己的高一腳低一腳一不小心踏到空處跌入溝壑。

頭撞在溝壁上頓時便失去了知覺。

待他覺醒過來。

般若寺已是一片廢墟。

他躺在溝壑之中身邊守着陪伴他的毛頭小子。

5歲的毛頭小子沒能力攙扶梵靜大師攀爬出深溝。

精明的小子。

找來一些未燒凈的木板破圩墊在負傷的梵靜大師身下。

溝壑間有一天汩汩流淌的小溪。

毛頭小子用漏斗給他喂水。

並用清水為他清洗頭和腿上的傷口。

於此同時還找來許多各種能吃的東西。

日復一日。

梵靜住持能在拐棍支撐下瘸着腿連蹌再爬的越出了深溝。

周旋在般若寺的廢墟之中。

從小跟着梵靜大師長大的毛頭小子。

是一對逃荒夫婦有意遺棄在般若寺門口。

“大師,如今狼煙遍地,我們百姓民不聊生,小兒難養,望寺中好心人收留。”

一位和尚打坐誦經的時候聽見嬰兒的啼哭聲。

在圍牆下撿到他的時候。

小傢伙又瘦又小伸手一模全身燒的滾燙。

“阿彌陀佛,我佛慈悲,小施主不該落此下場,可恨你那狠心的爹娘。”

梵靜住持給他治好了病。

並將他留在身邊每日口述傳授他少林七十二絕技之一的少林龍爪手。

龍爪手威力極大。

先扭雙臂再襲其身疼痛感瞬間劇烈。

若打銅斷鐵一招必碎。

健全之人受招乃可一擊斃命。

一日。

梵靜大師問。

“你想不想父母啊?這兵荒馬亂的,你跟着師傅有上頓沒下頓的,師傅帶你去尋你爹娘可好。”

“師傅,我父母平時叫我柱子,父親姓李,他們遺棄了我,是師傅給了我第二次的生命,不去尋他們了,弟子永遠跟隨師傅。”

梵靜與智先說話期間。

柱子過來說。

“可以吃飯了。”

他走過來扶住師傅走在前面引領着智先師徒。

他們走進廢墟中臨時搭建的一間小房裏。

房裏點着兩盞很大的松油燈。

房頂是用很厚的茅草搭蓋在寺廟的斷壁殘垣間。

桌椅也都是用燒殘的木板拼接的。

此時。

只見桌子中央擺着兩支熱氣騰騰的大陶缽。

一支陶缽里盛滿了湯菜。

另一支缽里碼着老高的熱氣騰騰的勃勃頭。

大家就座每個人的跟前放着一副粗碗一雙筷。

輪到楊堅往碗裏舀菜湯的時候竟為了香氣四溢的菜香味陶醉了。

出門以來滿目瘡痍的景象和半飢半飽的生活使他感到眼前的一切實在是太舒服了。

那一鍋煮好的湯菜雖無良好賣相。

裏面卻有剛從山裏采來的新鮮蘑菇新鮮白菜。

智先吃喝着。

好不感慨道。

“梵靜住持,您這小日子過得不賴呀。”

“在這裏,一老一小吃喝確實不用發愁,可是當你每日面對這一處處斷壁殘垣,還能夠舒心釋懷嗎”

兩位師傅由佛寺被毀逃到大青山中生活的這段時間。

聊到投機處。

梵靜大師卻道出一個驚天秘密。

“其實,從表面上看去般若寺毀與兵險,似乎全燒光了,而就其實傷及到的盡為皮毛,自從山門初次被毀之後,寺里幾位老僧一合計便採取了一些防範措施,先是把寺中的經卷,錢財,以及貴重物品都轉移到了地下密室,後來又建了幾處地庫,儲存了一些糧食,兵險中地面的糧庫被燒,有的地下糧庫被發現糧食被搶走,但是經卷和錢財都保存完好,還有一個地下糧庫是完好無損的,將來只要停止殺戮,天下太平,能出一位弘揚佛法的皇帝,由儲存在地庫下的財寶在建一座般若寺,那還不是易如反掌之事嗎。”

“舉國上下,兵荒馬亂這麼多年,般若寺那麼多僧眾都要吃喝,咋還有那麼多的存糧分批儲存呢?”

智先無比的驚訝。

梵靜大師又接話道。

“道理其實很簡單,你們博觀寺里全是女尼,而我們般若寺則全是和尚,這兩者期間區別可就大了,大火前般若寺有千餘僧眾,大多都是躲避兵役的壯丁,寺里有田產,還在大青山方園數十里的範圍內開的有荒地,並且寺廟是不增稅的,每年吃不完的糧食自然越積越多。”

智先說。

“這年頭,只要有飯吃,咱就能活下去,將來總有重建般若寺的希望。”

梵靜搖頭嘆息道。

“你說的希望,我恐怕是看不到了,只看柱子將來能不能遇到一位有道明君,來還我這個遺願,將般若寺重新建立在浩瀚的城關中。”

兩位僧人越談越投機。

柱子趁機從桌下遞給楊堅兩個圓滾滾熱乎乎的東西。

他接過一看。

是兩個比雞蛋略小的熟蛋。

蛋殼上有許多褐色的斑點。

“這是啥蛋?”

楊堅沒見過覺得很稀奇。

柱子。

壓低聲音說。

“這是野雞蛋,可別讓師傅看見,不然又怪我殺生了。”

這一夜。

智先師徒睡在另一間仍是用斷壁殘垣和茅草搭蓋的卧室。

這樣的房子有好幾處都是就地取材搭蓋的。

有時梵靜師徒睡到半夜屋裏漏雨就要立即搬到不漏雨的另一間。

等到天晴再去加蓋漏雨的茅草。

智先師徒各睡一頭。

疲憊一天的身下墊着粗厚的乾草。

乾草散發出一鼓濃厚加醇的清香味。

躺在上面既鬆軟又舒服。

楊堅卻輾轉反側難以入睡。

他睜着眼問。

“師傅,你恨我爹娘他們嗎?”

“那羅延,你這是咋了?”

正欲入睡的智先。

於無盡的黑暗之中翻身坐了起來。

不解的反問。

“為師咋能恨你爹娘呢,你這小子咋冒出如此想法來了?佛門當中不應有恨。”

楊堅。

撓撓頭說。

“我爹不是西魏皇帝手下的大將軍嗎,我娘又是元寶炬他表家妹子。”

“是啊,那又如何?”

楊堅又說。

“我想皇帝也會派我爹去燒佛寺吧。”

智先。

若有所思的回道。

“這倒真的有可能,雖然你爹心裏是篤信佛法的,可是皇帝下的命令,楊將軍能不去嗎。”

“師傅,那你恨他們嗎?”

智先摸摸楊堅的腦袋。

“他們?除去你爹娘,還有誰啊?”

楊堅回道。

“皇帝啊,不是他下令滅佛的嘛。”

“那羅延,元寶炬是好皇帝,此等滅佛行動恐是宇文泰下令的,咱想皇帝滅佛一定有他的道理,至少他認為自己必須這樣做,打仗是不是要兵丁,牛馬,糧食,當下本來要征去打仗的青壯年為了躲避戰禍遁入沙門,而且僧人種的糧食還一個粒都不交給朝廷,皇上為了打贏勝仗只好殺雞取卵,朝佛門開刀吧,也許這就是皇上的用意吧。”

智先默然良久。

安慰楊堅說。

“好了,那羅延,快睡吧,明早咱們啟程回家,養足了精神還要走好幾里的路嘞。”

窗外。

萬籟俱寂。

偶爾傳來幾聲大黃的叫聲。

次日。

太陽已升至三竿子高。

智先師徒才睡眼惺忪的從地鋪上爬起來。

這對一貫嚴於律己的智先來說是少之又少的事。

師徒自出修行庵以來。

每日風餐露宿確實辛苦。

而身下的草床實在又是舒服至極。

加之昨晚師徒聊天甚晚所以二人今早都睡過了頭!

師徒一出門就被柱子領到了一間食屋裏。

食屋靠山山崖旁的石壁上有一眼泉泉水通過竹筒流進食屋。

兩人就這泉水洗漱完便被柱子領進昨夜吃飯的膳房之中。

梵靜住持已經在裏面等候多時。

桌上的飯菜依舊一大缽食錦湯菜。

一缽碼的老高的勃勃頭。

梵靜住持仍很熱情的與智先聊閑話。

柱子還了一身潔凈的衣衫不像昨日那樣活潑。

耷拉着腦袋。

悶聲不響的用瓢給每個人的碗裏添湯菜。

智先看在眼裏隱隱覺得氣氛有些不對。

智先吃罷。

剛一放下碗筷。

梵靜住持便開口了。

“智先師傅,咱有一事相求。”

“您老請講,哪敢讓您求啊。”

梵靜住持。

依依不捨的說。

“咱想請你把柱子帶走,他跟着我太受委屈了!。”

智先原想會有什麼事發生。

卻萬萬沒有料到會是這種事。

她沉吟一會。

盤問道。

“柱子自己會同意嗎?”

梵靜說。

“一開始柱子確實不願意,不過孩子8歲了,開始懂事了,咱對他曉之以理后,他點了頭,現在的情況是明擺着,他依戀我不如說我更依戀他,可咱這不是耽誤了他嗎,咱於心不忍啊,請想想我倆深處大山之一片廢墟之中,風燭殘年的我說不定那天就圓寂了,到那時候他一個孩子怎麼過呢,把他交給你咱就放心了。”

梵靜住持和智先說話的時候。

兩個小子也停止了吃喝。

四目專註的盯着兩個大人。

“不過,這是我一個女人家也做不得主。”

梵靜說。

“楊大將軍曾是本寺的施主,他待人寬厚,咱相信他會同意的。”

“這樣吧,孩子我帶回去,咱一回家就去稟報大將軍,他同意自然沒話說,他若是萬一不同意我再把孩子送返於你。”

柱子熱淚盈眶。

撲通一聲跪地。

向兩位師傅拜了又拜。

臨別之際。

梵靜大師給柱子取了一個單名。

“順”

“柱兒,為師沒有什麼可給你的,這個名字賜予你,到了那邊要聽智先師姑的話,不可使性子。”

梵靜大師雖有許些的不舍。

更不想耽誤柱子的前途。

希望柱子這一去人生一帆風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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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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