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一語雙關
當禮花升上天空，在十五的夜晚炸出絢爛，整個劇組從主演魏月到場工都站在片場外嘶吼着亂蹦時，《媽閣是座城》劇組終於殺青了。就在剛剛，他們拍完了最後一場戲……
“哇哦！”
已經上班的外賣小哥送來了早就準備的大餐，魏翔助理從已經開門的超市裏拉來了一箱箱啤酒，當有人看見正在擺放的餐桌和如自助餐一樣往餐桌上擺的美味佳肴時，發出了驚嘆式歡呼。
可這一切對於魏月來說，則代表着所有苦難的結束。
她哭了。
在劇組裏其他人眾星捧月般圍繞下，蹲在地上痛哭流涕。
魏月沒喝酒，甚至都沒吃飯，類似這種在不進食環境下持續工作的狀態她已經維持了很久，為的，就是給觀眾展示出最完美的自己。
“姐，大喜的日子你哭什麼啊。”
魏翔衝進人群把魏月拉了起來，這個女人孩子般一頭扎進魏翔懷裏，嘰里咕嚕的也不知道在說什麼，但，還是有幾句清晰的鑽入了魏翔耳朵。
“我不知道撐起一個劇組竟然這麼難啊……”
“我不知道啊……”
從劇組組建，魏月意氣風發的以為終於迎來了機會開始，她就憧憬着大展拳腳。可看到那些老一輩的攝影、燈光、道具各個出工不出力時，魏月完全沒有辦法，生怕發脾氣會斷送了自己的職業生涯……幸好有魏翔。要不是自己弟弟在，以一個外行人的身份挑戰方誌文的權威，那麼整個劇組將在隨手敷衍中龜速前進，還要承受他們的虧空。
所以魏月覺着撐起一個劇組很難，更難的是你還不能在出事的時候表露出自己的情緒，你要是都亂了，下邊的人該怎麼辦？
死撐成了唯一的選擇，在死撐中保持自己最穩定的狀態成為了魏月對自己的要求，一個連月事都不穩定的女人竟然要求狀態穩定……這個月她過成了什麼樣可想而知。
用力抱着自己老姐的魏翔太清楚這種感受了，這感受不是場工、臨演這種不操心的職位可以體會的，他們所承受的壓力甚至可以壓垮一座山，一座由人心堆建的大山。
只是，魏翔最擔心的還不是這個。
摟着魏月的肩膀，魏翔衝著劇組所有人喊道：“各位，就在剛剛，我們結束了《媽閣是座城》最後一個鏡頭，你們辛苦了，今天晚上吃、喝、玩都算我的！”
這一刻的魏翔也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他耳旁的歡呼聲代表着全劇組大部分人結束了這一階段的工作，可對於製片來說，工作才剛剛開始。
他要離開梁城了。
在片子送到後期剪輯室剪輯時，魏翔所需要做的工作是北上，去京城找院線談檔期、找公司定宣傳策略，他必須忙成陀螺才能應對得了後面的事情。
就像是一個孩子只有離開了父母的懷抱才能找到人生的意義一樣，他也必須離開。
“魏製片，我佩服你，下部戲只要用得着我的地方，一定要給我打電話。”
“翔子哥，你是那個，不管什麼時候一個電話我指定到位。”
酒宴開始，魏翔是整個劇組中被敬酒最多的，無論是角色演員、臨演還是工作人員都想過來敬一杯酒，可這個時候他一點都沒飄，他明白，這些人低三下四不過是為了還能跟着你賺錢。
“翔子。”魏月就坐在他旁邊幫着迎來送往，趁着大傢伙都喝的差不多了，這才問道：“接下來的工作你是不是打算交給老曲？”
曲浩陽畢竟還佔着30%的投資股，雖說出了不少力，但是到了最關鍵的時候還真就得人家出馬，畢竟這一行裏面的每一個環節都非常重要，哪兒都需要專業人才。
魏翔搖了搖頭：“真交給他，咱們往後可就離不開這個人了，那我得什麼時候才能自己獨當一面？”
這還真不是他看不上曲浩陽，實際上曲浩陽的能量在魏翔心裏很強大，只不過那不是他要的。
魏翔要的是人脈，是資源，是手機通訊錄里可以通天徹底的電話號碼，而不是一鍵解決所有問題的人情。那樣的人情總有一天會讓你還不起，會讓你連自己的想法都不敢說出來，他可是剛有了話語權啊。
“你連老曲都不信？”
魏月誤會了。
魏翔卻在笑：“我誰都信。”
他繼續道：“就是有點不信自己。”
下一秒，魏翔轉頭看向了梁城的街道：“這是我成名的城市，這座城市給了我太多包容，我對這座城市的熟悉已經到了一想起即將離開它就會恐懼的地步。”
緊接着，他轉回頭看向魏月：“可我還是要走……你能說我不信任這座城市么？”
“不能，因為我知道我的夢想不在這兒。”
這一句話，讓魏月連看自己弟弟的眼神兒都變了。
你已經是這座城市裏最成功的的年輕人了，你是網紅製造機、你是帶貨第一人、你是新晉最紅歌手，整座城市裏的熱搜幾乎最近都被你一個人佔據着，這個時候，你竟然說夢想不在這兒？那你的夢想在哪？
魏月心裏畫滿了問號，可它始終沒敢問。
“唉，你這半年多一共賺了多少錢？”她問了一個相對來說比較敏感的問題。
魏翔也不裝假：“打到賬戶里的，差不多六百多萬。”
“這麼多？！”
魏月的驚訝當然不是用看待明星的態度來看待自己弟弟，她是用看待一個剛剛崛起的普通人的目光。一個才找到自己舞台的年輕人通過努力完成了成名、財富積累、並將存款數增加到了600萬還積攢下了整座梁城乃至梁城以外人脈的他，難道不值得讓人驚訝的么。
“那你想要多少錢？”
魏月其實想問的是魏翔想要成為一個什麼樣的人。
他已經不需要買車了，短視頻公司只要不黃，那台車他能用到報廢；買房就更沒必要，程橙家的房子即便不是梁城最好的，也和最好的相差無幾。那你還要錢幹嘛呢？換句話說，你還追逐夢想的目的是什麼呢？
魏翔第一次轉過頭來和姐姐交心說道：“我需要的錢，恐怕連自己也計算不清。”
他沒有吹牛。
“我想要拍一部可以征服全世界的電影，無論這部電影翻譯成什麼樣的語種都會讓人豎起大拇指；”
“我還想唱一首讓所有人都瘋狂的歌，他們會隨着我的歌曲舞動，不管是否聽得懂歌詞；”
“我還想開發一款遊戲，這遊戲升級系統特別簡單，卻極大的還原了真實世界，玩這款遊戲就能體會在遊戲中所度過的人生……”
“我有好多好多夢想，需要很多很多錢，有些夢想是可以賺錢的，有些夢想可能會賠光全部家產。”當他轉過頭看回來那一秒，笑的特別真誠說道：“可我不後悔，也一定要去做。”
說完這句話，魏翔想起了羅永浩，這個男人在明知道手機產業有那麼多巨頭存在的情況下，依然沖了進去，還敢欠下六個億，他難道就一點都不知道自己會失敗么？那為什麼還要堅持下去？
特別簡單，相比失敗，老羅可能更接受不了後悔。
現在的魏翔也是一樣，如果他單純的想賺錢，只要回到公司接受李昌的提議就好。安安靜靜的親手操作建起供應鏈，培養一個又一個網紅去把帶貨這一塊坐起來，將旗下的‘新李子柒’、‘新薇婭’、‘新李佳琪’都培養出來，賬號里的六百萬明年一年就能變成六個億，用不了五年，這家公司就會成為五百強。
然後呢？
金錢的積累到一定程度以後就會逐步減弱，據說有錢人看到賬戶里的增長甚至可以平淡到只輕輕的說出一個：“哦。”字來，那個時候，人生的意義又是什麼呢？
魏翔是來這個世界當明星的，他是來追逐自己未完成的夢想的，但到了這個世界以後，好像老天爺一直在開玩笑。
他想當頂流，得從捧網紅開始；他想當歌星，得從幫哥們妹妹考藝校開頭……
好不容易弄了部戲，還是製片人！
該到了卸下肩上擔子的時候了，聚光燈、掌聲、舉着燈牌的小迷妹，這些才是魏翔需要的，他要的是征服，不是悄咪咪掙錢。
“姐，我有點累了。”
魏翔往旁邊一歪，靠在親姐肩膀上：“一會散局兒了幫我給老曲打個電話吧，我明天下午的機票，飛京城。”
“這麼急？”
魏月有點心疼自己這個弟弟了，說了一句心裏話：“你就那麼討厭以前那個碌碌無為的自己啊？”
“那不是我。”
魏翔一語雙關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