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紙鳶

第七章:紙鳶

曹順點頭哈腰地笑着對阮既言說:“我知道一個地方,倒是很空曠,最適合放這紙鳶了。”剛才阮既言吼他的那一嗓子餘威還在,他的神情有些怕怕的,話說的小心翼翼。

阮既言一笑:“好吧,你快帶路!抓緊時間讓她玩一會,時間差不多了,該回宮了。”

曹順應了,歡快的爬上馬車,帶着臨倚和阮既言朝他所說的適合放紙鳶的地方奔去。

不一會便到了。曹順所說的適合放紙鳶的地方,是在離皇城門大概六七里遠的一個幽靜的小山谷,因為三面環山,山谷就像一個葫蘆一樣,進口只有一個,山谷里常年吹着北風。此刻,雖然天光漸漸暗淡下來,但是最後一絲晚霞還沒有從天空消失,微風徐徐,確實是放紙鳶的好場所。

在阮既言和曹順的幫助下,燕子風箏很快就放上了天。臨倚快樂地拉着線軸跑在空曠的山谷里奔跑,不時還大叫:“麗姝,快來呀,放風箏最好玩了,你也來放。你看它飛得多高!”

麗姝應着,向她跑去。阮既言遠遠站在山包上,視線隨着臨倚快樂如小鹿的身影,可心中卻如同這天氣一樣,陰雲密佈。這樣的快樂對臨倚來說,註定只能是曇花一現!

過了一會,最後一縷夕陽也消失在了大山的後面,山谷里很快就暗了下來。臨倚仍不知疲倦地拉着紙鳶一直在跑。她的臉蛋紅撲撲的,她覺得自己的胸腔似乎要炸開,但她始終不願意停下來,也始終都不去看阮既言。

她在害怕,這樣快樂的時光會因為自己看他一眼就結束,雖然她知道這是遲早的事。可是,有些東西,若從未得到,就不會失去。可一旦得到,再失去,便是撕心裂肺的痛。她在心裏默念:不要說,不要叫我!這樣的恐懼讓她連看一眼阮既言的勇氣都沒有。

阮既言臉上有一絲不忍,但他只是沉默的看着臨倚飛奔的身影。他知道嘗到了幸福的滋味,讓臨倚再回到從前的生活,對她來說是一件殘忍的事,他甚至後悔帶她出來,給她買了紙鳶。他低下頭,輕輕嘆息,有些事他終究還是無能為力。

看着臨倚如一隻折翼的燕子不停歇地奔跑在幽暗的山谷里,一絲鈍痛在阮既言心裏蔓延開來。他再也忍不住,猛地迎着臨倚跑去。臨倚看到了他朝自己奔來,卻沒有停下腳步,以絕望的姿勢一頭衝進了他懷裏。

“不要再跑了,臨倚,不要再跑了。”他抱緊她,難過地說。

臨倚伏在他的懷裏大口大口的喘着氣。這樣劇烈的運動不是她能夠承受得了的,此刻她的咽喉火燒一樣難受,她劇烈的咳嗽起來。阮既言就那樣僅僅抱着她,任由她咳嗽,只僅僅抱緊了她。

半晌,她終於停止了咳嗽,但卻看着依舊翱翔於高空的紙鳶,長久地沉默。她漸漸平復了急促的呼吸,掙脫他的懷抱。她惆悵地喃喃自語:“該走了,是該走了。這只是我從你這裏借來的幸福,始終是要還回去的。”眼裏,已是絕望的淚。

“不管什麼樣的幸福,於我而言都只是幻影,都只是轉瞬即逝的陽光。”說完她帶着一絲絕望鬆開手指放掉了手裏緊抓的線軸,轉身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小山谷。那個在她手裏還能振翅高飛的紙鳶,失去了她的束縛,搖搖晃晃,一頭栽在了對面山腰上,一晃就不見了蹤影。

那一天,臨倚自上車以後,沒有說一句話。阮既言也沒有說話,他只是依舊站在臨倚身後,用那樣憂傷的眼睛看着她。

回到靜草堂,已經是華燈初上。瀲灧站在靜草堂門口,焦急地伸長脖子往外看。遠遠地,來了幾個人,瀲灧不由自主向前跑了幾步,待到她看到臨倚和麗姝的身影,立刻就衝上去拉住臨倚:“公主!你們怎麼才回來。都急死奴婢了。往回也不見這麼晚才回來,是不是又被欺負了?”

臨倚不理會瀲灧,掙脫她的手,木偶一般徑直走進靜草堂。臨倚怪異地舉動嚇了瀲灧一跳,她忐忑地看向麗姝,直到此時她才看到麗姝身後,太子殿下沉默地站在那裏。她一驚,連忙跪下:“奴婢見過太子殿下,不知太子殿下駕到,奴婢失禮,請太子殿下責罰。”

阮既言始終沉默地看着臨倚的身影,此時他收回目光,向瀲灧擺擺手:“行了,起來吧。你們主子今天……累了!你們伺候她早點休息吧。”頓了一會,他又接著說:“……有什麼事就立刻到東宮來,告訴曹順,他會告訴我。”說完,他又看了一眼靜草堂的大門,臨倚已經走進去了,他只看到了院中那顆沉默的老樹。

“殿下!”麗姝叫住他:“公主……她不是在生你的氣。她只是……有些事,她心裏始終無法釋懷,但是這些事都和太子殿下你無關,所以,請太子殿下,不要介意!”

阮既言一愣,微微一笑,點頭道:“我知道的。請你們,好好照顧她。”說完,他在麗姝複雜的目光中轉過身。

麗姝和瀲灧福下身子,恭送阮既言離開。此刻,他不得不想的是,鳳藻宮中的宴會才是剛剛進入*吧,自己母后的生辰,自己卻不在。作為人子,他對皇后感到一絲愧疚,可是一想到要安撫皇後娘娘的脾氣,眉頭就微微皺起來。

不能讓她知道自己帶着臨倚出宮了。皇后本來就不喜歡臨倚,若她知道阮既言帶着臨倚出宮,這帳恐怕又要算在臨倚頭上。這些年,他不敢與臨倚走得太近,不敢對皇後有所拂逆,所顧慮的,無非就是皇後會拿臨倚來出氣。

他嘆口氣,轉身對曹順說道:“一會皇後娘娘問,就說你和我出宮逛逛。問都有誰,你就說只有我們倆。知道了嗎?千萬不能讓她知道我們帶着臨倚公主出宮了。”

曹順乖乖點點頭,在阮既言轉過身之後,他悄悄抹了抹額頭的汗。一想到一會要面對皇後娘娘銳利的眼神,他就開始兩腿打顫,皇後娘娘,可不是個好糊弄的人。他忍不住在心裏嘀咕:“說不定,皇後娘娘已經知道了呢。”只是這話,聲音太小,不敢讓太子殿下聽見。

送走了太子,瀲灧忍不住拉住麗姝,問:“你們今天怎麼去了那麼久?出什麼事了嗎?公主的情緒好像不太對,是不是又被臨月公主欺負了?”

麗姝原本站在那裏看着阮既言蕭索的背影**。聽到瀲灧的問話,她也不知道應該要怎樣跟瀲灧說,只能反手拉着她走進靜草堂,關上門,小聲說:“今天太子殿下帶着公主出宮了,去祭拜了竹妃娘娘。”

瀲灧恍然大悟,她指指麗姝身上的男裝:“怪不得你們都穿得那麼奇怪呢。可是,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公主的情緒有些不對,好像是不高興。是不是第一次去祭拜竹妃娘娘心裏難受?”

麗姝搖頭:“唉,公主在這個皇宮裏的生活本來就沒什麼事是值得高興的。”說完,她就走進臨倚的卧房,準備服侍她梳洗。留下瀲灧一個人站在院子裏一頭霧水。

換掉身上的男子衣服,臨倚有些疲倦,今天對她來說,大悲大喜都經歷了,她從來不知道這是件這麼累人的事。

坐在軟榻上看着麗姝在房間裏忙碌的身影,臨倚彷彿此刻才想起阮既言:“太子殿下走了嗎?”

麗姝點頭:“走了,看着公主進來的,他再門外站了好久才走的。是往皇後娘娘的鳳藻宮那邊去的。”

臨倚有些恍惚,像是在和麗姝說,又像是在和自己說:“其實,他是比我還要累的吧。明明不喜歡,卻做了太子,承擔了許多本不該他承擔的東西。這麼些年,他甚至還要承擔我的人生照顧我的感受。我不該怪他的。”說著,眼淚卻忍不住掉了下來。

她不知道是為什麼哭,是為了自己的境遇?這已經讓她麻木了,若是為這就要哭,她的眼睛,早已瞎了;是為了太子,是!她因為他憂傷的眼神,蕭索的背影,因為自己今天對他的遷怒。她想,原來,讓他傷心,是比傷害自己更能讓自己心疼的事。她又想到了竹妃,那個和阮既言一樣悲傷地人物,臨倚想,自己悲傷地事還真是很多。想着,她的眼淚掉的更凶了。

麗姝放下手中的活計來到臨倚身邊,可是她卻不知道要怎樣安慰臨倚。從小,臨倚就不輕易掉眼淚,可是今天,她掉的眼淚比過去這麼多年的都多,不是真的傷心,她又怎會如此。

麗姝只能沉默地站在臨倚身後,半晌,她才伸手扶住臨倚的肩膀,說:“公主,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你總這樣和他們較勁,吃虧的總是你,放開手吧。再過一年,等臨月公主出嫁之後,我們就求皇後娘娘賜婚,離開皇宮,去過你希望的生活。現在,就別想那麼多了,你都累了一天了,早點睡吧。”

臨倚依言躺下,想到以後的生活,那個夢想,她和阮既言的夢想,總還是能給她安慰。

這一夜,臨倚公主的夢境紛亂,她所看到的民間百姓的煙火生活,阮既言如水一樣憂傷的臉,與她有三十年之約的算命先生離去時蕭索地背影,還有那一隻在山谷里寂寞飛行的紙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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傾城劫:不侍君王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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