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我在哪裏(三)
——半睡半夢間,醬紫色的臉消失了,變換成楊渡永藏笑意的眯眯眼。
被父親抓回家后,倦飛一改常態,整天大腳不邁二門不出,一連十幾天在家吃了睡、睡了吃,對父親“循循善誘”的話如雞啄米一般點頭答應,好像要徹底斷絕與雲岫的關係似的。漸漸地,向正高放鬆了對女兒的警惕,準備以後藉機與她商量墮胎事宜,然後通過她大哥外地參軍的關係,找個人家讓她遠嫁他鄉,讓時間磨滅鄉親對這樁醜事的記憶。
但事與願違,向倦飛突然一天提議讓母親陪她到鄰村姑姑家散散心,向正高同意了。走到半道,向倦飛聲稱要到樹林解手偷偷溜了。藉著密密林蔭的掩護,向倦飛來到張雲岫最要好的同學楊渡家。楊渡家比向家大院的地勢要高許多,在一個半山坳里,要串門起碼也要走上兩里路才有人家。前幾年,楊渡父親去世,只留下他與啞娘相依為命。楊渡好賭,經常邀約狐朋狗友來家打牌。據說,楊渡創造了在一次賭局上連胡十三把的記錄,而且神奇的是每次胡的都是“么雞”,因此“么雞”的綽號也就叫開了。向倦飛也跟着張雲岫來過幾次,每次玩得很嗨,對楊渡的印象不錯。
此時午後的陽光透過葉片層層堆疊的樟樹林,過濾了熱度,照在那一灣正在鬱鬱蔥蔥拔節的禾苗上,照在那排四開間兩層樓土牆黑瓦房子上,照在還殘留着“農業學大寨”印記的那巨幅石壁上,照在穿着白背心軍綠色吊襠褲還充滿濃濃笑意的那張臉上。
“么雞,走投無路了,來投奔你了。你得想辦法把我這個包袱送到張雲岫那裏。”見了楊渡,向倦飛指着略見凸起的腹部,直截了當說明來意。
“飛兒,你說那些。我和雲岫是啥關係?內褲都可以換着穿的朋友,你們的事我都曉得,我么雞絕對為朋友兩肋插刀。走,進屋喝水。”
“啞娘呢?”屋裏空蕩蕩的,向倦飛不禁心裏發毛。
“媽回娘屋耍去了。我么雞為人耿直得很,你把心放在肚子裏。”楊渡眼角眯成一條縫,笑意很濃,“你還沒有吃飯吧?我家裏沒啥東西,我等會兒上街買點滷菜飲料。我走後,你把飯煮起;聽着響動,若是娘家人來找你,你就拐過屋角藏在山後的溶洞裏,我保證神仙都找不到。”
“不用麻煩,煮點稀飯就是。”
“那不得行!把你招待不周,以後看到張雲岫,我的臉皮只好抹下揣在衣兜里。”
向倦飛心裏感到溫暖,覺得張雲岫交了個不錯的朋友,遂不再堅持。楊渡帶着向倦飛熟悉周圍的環境,包括溶洞,就離開了。
夕陽西下,楊渡提着鹵豬耳朵、鹵豬小肚、鹵豬心舌、鹵豬臉和可樂,大汗淋漓地跑回來了。向倦飛飯早已煮熟,也餓極了。遂與楊渡喝着可樂,夾着滷菜,聊着他(她)與張雲岫的糗事,開心地吃着午飯加晚飯……
過後,向倦飛過後的記憶好像被人屏蔽了,只依稀感覺有人喊她喝水、有人在喊她上車下車……然後就稀里糊塗地來到了這個陌生的地方。
天殺的楊渡,你對我做了什麼!
陽光已經退到窗外,蟬在不知疲倦地鳴叫。
此時,屋外響起窸窸窣窣的開鎖聲。門被打開了,一個左眼有白翳的面容蠟黃的瘦小男子出現在向倦飛面前,憨憨地笑,“你醒了?你餓了沒?……”
“你是誰?為什麼把我關在這裏?”向倦飛坐在床上,怒不可遏地指着半卷着褲腿,光着腳,腳縫還沾着泥的男子。
瘦小男子和善的詢問招來責問,先一愣,后白翳眼露出凶光,語調變得高昂,“我是誰?我是你男人,你是我昨天花5000塊買來的婆娘。”
“你這是犯法的,我要告你!”
“犯法?我們岵嶺一半的婆娘都是買來的,沒有聽說哪個犯法。我勸你乖乖聽話,早點從了我,免得受苦。我們這裏像你一樣的多了,剛開始那個不是大喊大叫、尋死覓活的,熬你們幾天就好了。我勸你省省力氣,斷了逃的念頭,我沒有看住你,讓你逃了,鄉親們看到一樣把你抓回來。實話告訴你,我們昨晚就圓房了,該看見的都看見了,你莫要羞答答的。人家說你肚裏有仔了,不是黃花閨女,我都四十了,只要你安安心心和我過日子,我不嫌棄你。”瘦小男子作勢要摟抱向倦飛。沒料到,倦飛一腳踢向他下身,疼得他捂住褲襠“哎喲哎喲”直叫喚。
“卓劍,把你怎樣啦?”外面進來一男一女,年齡看上去六七十歲,似乎明白什麼,女的向男的遞了個眼色說,“老頭子,幫兒子一把。卓劍,雄起,不怕她!”
一男一女遂一左一右按住倦飛上身;卓劍飛身上前,左手環抱住倦飛胡蹬亂踢的腿,還蠻橫地威脅道,“不要亂動,不然莫怪我無情,不顧你肚裏的仔。”
倦飛怕傷着孩子,瞬間失去了抵抗,只能眼窩淌着清淚,默默閉上眼睛,當著向倦飛“公婆”面前,忍受着卓劍噩夢般的蹂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