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章 一醉方休

十四章 一醉方休

“給我酒。我要喝!”樓玉官衝進了廚房,朝着一胖廚子大聲喝呼。

那廚子是外聘來的,從上船伊始就一直悶在廚房裏埋頭工作,根本不清楚樓玉官的身份。現在正在一臉晦氣地收拾着風暴過後被砸散在四處的鍋碗瓢盆。

“哪還有酒呀。”樓玉官身上既無枷鎖,臉上也無烙印,廚子自然以為樓玉官是位官爺。嘆息道:“不是被你們各位軍爺喝光了,就是被昨兒的大風浪給沖走砸碎了。”說著眼睛一亮,從桌下拎一個倒翻的瓷罐,喜道:“喲,沒想到這罐料酒居然還在。”

“給我!”樓玉官沖將上去。就欲把整整一罐料酒給硬搶了過來。廚子不放手,驚道:“這,這……這怎麼行,沒料酒我怎麼做菜,回頭要挨你們這班軍爺們罵的。”

樓玉官渾然不理,就傻瘋傻了一般。默默傻笑着,大呼道:“把酒給我!”

這時旁邊卻正有幾個公差從廚房旁邊經過。一見之下,都是怒火中燒。“喲,膽子大了,居然還敢來搶爺幾個的酒喝!”幾個差人早就一肚子的火,現在咋見樓玉官居然還敢出現不說,還索酒來着,那裏還忍俊得住。

左右互想一望,果然都是存了一樣的心思。我們已經給蕭大人面子了,你居然還來敢找抽。

“給我打!”有人終於耐不住性子地出怒吼,聲落處,無數拳頭已經劈頭蓋臉地朝樓玉官打了過去。

拳頭痛擊在面上、身上,樓玉官卻似完全不覺。甚至感覺到有些異樣的快意,面上掛血不止,口中猶喘息着道:“打我呀!打我呀!”嘴中不停嘶喊着。連用手遮攔下的意思也沒。

“沒見過這麼賤的人!好,爺爺我們今天就好好侍候你!”有人已經隨手拎起一個木凳,朝着樓玉官頭上狠砸而去。

“啊!”慘痛聲中,鮮血四濺,樓玉官額頭上鮮血直流,搖搖晃晃了幾下,應聲倒地,狠狠摔倒在了地板之上。嘴中卻仍不停地喃喃着。“打我呀!打死我好了……”

“去你媽的,死鴨子還嘴硬!”這本來就是些任意肆為的差人,本就一向橫行霸道慣了。現在見樓玉官居然還敢還嘴,那還不跟着就是無數大腳朝他背上踩踏而去。

“啊……啊……”在眾軍士一陣狂毆之下,樓玉官整個人伏在地上,被擊得幾乎失去意志,口鼻中嘔血不止,不停地喘着粗氣。嘴中卻仍不停地呼着:“打呀!打呀!接着打呀,打死我好了!”

幾個軍士打得腳酸手軟,見他躺在地上不停抽搐,終也打得有些心虛了。有人小聲道:“這……這人好象瘋了。要不咱們算了,別真箇兒打死了他,萬一被蕭大人追究起來。可不是什麼好事。”

既然有人開聲,其餘人心虛之下,自也應合,又在猛踢了幾腳后,各自走開。

樓玉官趴在地上。不停地用手捶地,臉龐上,淚水和着鮮血一同湧出。口中只是不停地哭嚎道:“對不起,對不起!”

片刻之後,他回過些神來,粗喘着氣,掙扎着慢慢爬起身來。用衣袖抹了抹臉上的血和淚痕,對着那呆立在旁,目瞪口呆的胖廚子低聲道:“給我酒,我要酒!”

那胖廚子何曾見過如此瘋狂的人物,張大了嘴說不出話來。

樓玉官提高聲調,大聲嚷道:“給我酒!”說話處又低下頭去猛咳不止,一口鮮血噴出,不知道受了多重的傷。

“給……給你。”胖廚子雙手顫抖,嚇得把酒罐子遞了過來。樓玉官一把接住,拔掉塞兒,往嘴中就是一陣猛灌。酒味刺吼,他又是低頭一陣猛咳,就似連肺都要咳出似的。

地上鮮血淋漓。樓玉官拎着酒罐,晃晃悠悠地走了出去。腳步沉重,撞得樓道間砰砰作響。

這一夜,樓玉官醉了。他帶着一身的傷痕,不知道摔了多少跤,方才上到了艙頂最高處。吹着海風,不停地喝着這罐料酒。

大海似知人意。這一夜,又起風了,風很大,吹得人直哆嗦,樓玉官卻絲毫未管,似乎已經完全麻木,他全身哆嗦着,不停地嘔吐,吐得周圍滿地都是。

四野里一片安靜,在經歷了昨天的這場風暴和收拾打掃了一天後,所有還僥倖活下來的人,現在都已經疲憊不堪,甚至睏倦到來不及除裳就和衣睡去。

“你昨天既然不想死,為何今天又要自行尋死呢?”駱寬出現了。他走到樓玉官的身邊,慢悠悠地坐了下來。徑直就坐在樓玉官的那堆嘔吐物邊上,卻一點嫌棄臟臭的意思也無。他的眼裏,早已經無凈垢之分。

駱寬的手中,也捧着一個酒瓶。這是他昨夜從被風推開的一箱貨物中找到的。

“給我,給我……”樓玉官那罐料酒早已經喝個精光,似乎連駱寬的人也沒看見,只看見他手中的酒瓶,就了瘋似的要衝上去搶。

駱寬也沒拒絕,任他把酒瓶搶過去。樓玉官舉頭就是倒灌,然而嘴中“啊……”了半天,才似大夢初醒般喃喃自語道:“沒了,一滴也沒了。”

“嗯!”駱寬說道:“都被我喝光了。原來酒味是這樣的。難怪他們如此懷念酒,甜甜辣辣的,頭卻飄飄的。嘿,有點好玩,但真的不舒服。”

樓玉官手一松,酒瓶“咕嚕嚕”地滾開來。他看着酒瓶,整個人頹然一倒,倚靠在舷邊護欄上。

“嘿,你難道連酒也沒喝過嗎?”樓玉官費力地搭起手來,傻傻一笑,指着駱寬譏笑道。

駱寬點點頭,說道:“不止喝酒,我有很多很多東西都沒嘗試過。”

樓玉官臉上被打得腫成一團,此刻雙眼眯成條縫,嘴中咕嘟着,就似乎在自言自語般道:“都試過又如何,我從小到大,要什麼有什麼,想怎麼做就怎麼做,不管好事壞事都干過,又如何。人要倒霉起來,所有的一切,都會離你遠去的,嘿,甚至就連想喝口酒,也不剩一滴。”

“你以為你還有機會再喝到酒嗎?”看着有些兒瘋癲的樓玉官,駱寬悠悠道:“你知道嗎?你將要去的地方,什麼都沒有的。”

“三姊,對不起!爹,對於起!是我連累了你們。不過為什麼沒人相信我,我真的沒有殺人,我真的沒有。那天我喝醉了,碰也沒有碰過她們,又怎麼會把她們逼下樓呢!我樓玉官要女人的話,揮揮手都不知道有多少黏過來,嘿,我用得着給她們下藥呢。”樓玉官完全醉了,閉起雙眼,帶着哭腔含糊不清地說著。

駱寬也不知道他在說些什麼,只是望着天空繁星點點,道:“女人難道比酒還好嗎?為什麼島上的人都這麼想女人?嘿,那天陪你來的那個美人是你姐姐?”

“你別碰她,你要敢碰她,我殺死你?”樓玉官一臉猙獰,雙眼血絲通紅。

“我為什麼不能碰她!”駱寬喝了方才那些酒,其實也有些兒醉了,此刻抬起頭,腦海中閃過樓師妤那清秀的容顏。輕聲自語道:“我一上岸,就要去找她!”

“你去死!”樓玉官右手一拳,就欲擊向駱寬,然而伸手處,腳下卻打滑。整個人撲地叭在了底下,半天起來了,就似暈了過去。

“酒!酒!我要喝酒!”過了一會,樓玉官被冷風驚醒。繼續趴在地上,右手伸向空中虛虛抓着。

“你還真的想喝?那我帶你去,我知道哪兒有酒的。”駱寬忽然笑了。從來沒喝過酒的他,此刻也有些酒勁上頭,感覺整個身子開始暈了起來。

“快,快帶我去。”一聽到有酒,樓玉官似乎整個人回過了神來,居然真的爬了起來。

片刻后。駱寬帶着樓玉官來到他找到酒的那個破箱前。看着稻草包裹着的酒罐。樓玉官雙眼都亮了起來,張大了嘴道:“好多,好多酒!”駱寬當初所躲藏的貨櫃,本來就是東海水師的軍資。大船常年飄浮海上,像酒這一類可長放的東西自然備全。

樓玉官其實並不是特別愛喝酒,而且渾身重傷的他,根本早也喝不動了。他只不過不想面對事實而已,在知道樓師妤竟然為了他而犧牲自己后。他已經整個人完全崩潰了。只有酒精才能讓他忘記這種深入骨髓的內疚。

“為什麼喝這麼多,竟然越喝越清醒呢?”不知道多久后,兩人的身邊,是一堆空罐。只有樓玉官抱着酒罐喃喃自語着。而他身邊初次飲酒的駱寬,此刻也已經有些神智不清了。駱寬當然不知道,這裏藏的的本來就是極其高度的烈酒。如果不是他體格如此的異於常人,只怕三兩下肚,已經爛醉如泥。

“誰?”這時有一個手持燈籠的水手走過來。遠遠聞見大股酒味,就過來一探究竟。

樓玉官也就罷了,如換了駱寬平時,一見有人察覺,早馬上溜之大吉或者乾脆跳入海中躲避。

但不知為何,駱寬卻感覺自己周身一陣酸麻,雖然知道要趕緊閃開,卻幾乎連站起身的力氣也沒有。這種酒醉的感覺是他從來不曾經歷有過的。

“走呀!”駱寬掙扎着爬起來,拉了仍趴在地上的樓玉官一把后,方才心中罵了自己,怕被人現的是自己。別人就算現了樓玉官也不會有什麼事。

“站住,別跑!”那水手意識到有不妥,拎着燈籠就追了過來。

“怎麼啦?”暈暈沉沉的樓玉官這時候才抬起頭來,正好抓住了那水手的腳。那水手被他用手袢下,腳下踉蹌,一頭摔倒在地上。

“轟!”一陣烈焰着起。那燈籠傾倒間,竟然一下點燃了地下被二人醉后灑在木板上的大灘烈酒。足可見這酒的烈度。

“呼……”海風疾吹,竟然瞬間又跟着點燃了旁邊覆蓋貨箱的一卷帆布。

那水手怎麼會想到自己這一跤竟然惹出這麼大件禍事來。臉上無比驚駭,急着欲爬起身來。然而腳下打滑,心驚之下,又隨手推翻了了那個本已經被昨天風浪吹得支角不穩的裝酒貨箱。

“嘩啦!”那貨箱中的酒瓶酒罐悉數滾砸在木板上。烈酒四溢間,箱中那些保護酒罐子的稻草也跟着被點燃。更增火勢。

不僅樓玉官和那水手,就連已經跑到船頭的駱寬,都驚愕得疾轉過身來。只是瞬息之間,整個船頂貨艙中已經是烈火熊熊,煙霧繚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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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生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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