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葬禮
夏軒被這突如起來的槍戰嚇到了,不過他已經不是三年前那麼懦弱膽小,他還有一些應變能力,“快!大家快撤退進房子裏避一避!”
保鏢要護送着夏軒走。
夏軒看見夏宇還愣在那裏,抱着賀月不動,急忙大喊道:“Abel,你在幹什麼,快走啊!”
“你們快帶他走啊!”夏軒衝著保鏢大喊。
漫天飛舞的子彈,像是絢爛的煙花,鮮血浸透了紅毯,這場萬眾矚目的婚禮,最終,卻是帶來一場腥風血雨的死亡。
“轟~”的一聲,雷聲陣陣,天空下起了雨。
已經過了三天,空氣中的血腥味依舊沒有消散。
彷彿一切都只是一場夢。
大廳里,桌上擺放着豐盛的晚餐,但坐在長桌前的,卻只有一個人。
管家過來了。
“少爺。”
夏軒看着滿桌的飯菜,沉聲問:“還是不肯出來嗎?”
管家一臉愁雲慘霧,擔憂道:“已經三天了,大少爺不吃不喝,把自己一個人困在房間裏,誰的話也聽不進去,唉,再這樣下去可怎麼辦。”
夏軒的神色微動,眸光漸漸暗了下來,站起身來,“我去看看他。”
燈光昏暗,空蕩蕩的房間裏,放着一副水晶棺,青年的手戀戀不捨地撫摸着棺材裏的女人,嘴裏喃喃自語,恍若痴傻一般。
“姐姐,我們終於真正結婚了。”
“你還是成了我的妻子,我知道,你是愛我的,對不對?”
“你怎麼不說話呢,總是我一個人說,我很悶的。”
“姐姐,你睡著了嗎?”
“你生我的氣了嗎?因為我讓人開搶殺了你。”
“我不是故意的,我後悔了。”
“對不起,姐姐,我錯了,我再也不這樣做了,我再也不惹你生氣了,以後你要我怎麼樣,我就怎麼樣。姐姐,你醒來和我說說話好不好?”
“你要怎麼才能原諒我?或者,你再打我一槍?姐姐,我不會怪你的,你也不要怪我好不好?”
夏軒開門走進來的時候,看見的就是這樣一副場景。
夏宇抓着早已經死去的賀月的手,對着一具快要腐爛的屍體,喃喃自語。
空氣中瀰漫著死屍的腥臭味,夏宇已經三天沒有洗漱換衣服,看上去骯髒又邋遢,但他彷彿聞不到任何味道一般。
夏軒不由得捂着鼻子,蹙起眉頭,“Abel。”
他喚了一聲,但夏宇像是魔怔了一般,根本聽不到他的話。
夏軒猶豫了一下,緩緩邁步走到夏宇的身邊。
夏宇的目光只是一直注視着賀月,彷彿世界上只有她一個人存在,他時哭時笑,臉上不斷變幻的表情和說出的話,像個精神有問題的瘋子,這種情景不禁令人覺得有些發毛。
夏軒咬了咬牙,緩緩抬手,輕輕拍了拍夏宇的肩膀。
只是這一下細微的觸動,像是碰到了他的那根弦,敏感的身體下意識的做出反應。
夏宇突然轉過頭來,那雙漆黑的眼眸泛着暗紅的光芒,就像某種帶着獠牙的野獸,目光凶光,伸出了利爪。
夏軒嚇了一跳,後退了兩步,對上夏宇的眼眸,他的心突然開始恐慌,神經發射出來逃跑的訊息,但身體卻僵住無法動彈。
等他想要逃時,已經晚了。
“砰!”的一聲,夏軒被撲倒在地,下一刻,房間裏響起恐怖的慘叫聲。
夏宇此刻就像是個完全失去理智的野獸,一拳拳地發泄着,他彷彿根本不認得眼前的人是誰。
“Abel~停手!”
“夏宇,我是你哥哥!”
“你這個瘋子!”
“啊!”
“好痛!”
“別打了,求求你!”
“救命!”
管家帶人趕過來的時候,夏宇掐着夏軒的脖子,兇狠的模樣彷彿要將他掐死,夏軒根本反抗不了,已經氣若遊絲。
管家趕忙讓人上前,拉開夏宇,救下了夏軒。
“咳咳咳~”
呼吸進入口腔,夏軒的眼睛紅了,淚水從眼角留下來。
管家叫了醫生來,給夏宇打了一支鎮靜劑。
夏宇昏迷了過去,這才停下如野獸般發瘋的殺人。
夏軒倒在血泊里,像個破布娃娃,手指在發顫,像是受到了極大的驚嚇。
管家連聲呼喚,夏軒都沒有反應。
賀月的死,令夏宇受到了極大的刺激,病情越發嚴重。
夏軒聽見醫生和夏宇的對話。
“夏先生,你的行為已經嚴重失常,用藥物已經沒辦法控制了,我建議你去醫院接受治療。”
夏宇漆黑的眼眸漆黑而幽暗,盯着醫生,“你在開玩笑?”
醫生被他的目光震懾,但還是道:“不去醫院也行,但您現在需要靜養,您的病——”
“砰——”的一聲,是花瓶碎裂的聲音。
夏宇抬手扔過去一個花瓶,滿地碎片,砸到醫生面前,醫生嚇得後退數步,險些跌倒。
“我——沒有——病。”夏宇死死盯着醫生,森冷的眼瞳泛着野獸般攝人的寒光,薄唇微張,一字一句道。
醫生嚇得僵在原地,不敢再說什麼了。
有一句俗語,如果想毀掉一個人,最好的辦法是先令他徹底陷入瘋狂。
夏宇終於接受了賀月死亡的事實,為她舉行了葬禮。
葬禮當天,天氣晴朗,藍天白雲,綠茵茵的草地上盛開着一簇簇淡黃色的小花。
夏宇目送着賀月的屍體下葬,賀辰也來了,他大鬧了一場,呼喊着夏宇害死了他姐姐,要找夏宇算賬。
“夏宇你這個瘋子,你不會有好下場的!”
夏宇沒有看賀辰,他的目光只追隨着賀月,直到他追隨的人徹底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其實他可以想辦法保留賀月的屍體,就像他對待那些人一樣,泡進藥水裏,讓屍體不至於腐爛。
但夏宇沒有這麼做。
或許在他的心裏,賀月是不同的,他想着賀月死前的那句話。
“愛是人才會有的,你不是人,你根本不懂得愛。”
聽着教堂的梵音,望着高高在上的聖母像,夏宇始終站在那裏,目光卻看不見半點虔誠。
“怎麼你也會信神么?”嘲弄的聲音從上方響起,夏宇轉身回過頭,就看見了站在樓上倚靠欄杆的男人。
人不知何時已經全都走了,這時的教堂,只剩下他們兩個。
徐天朗站在樓上,夏宇站在樓下,陽光透過五彩斑斕的天窗照射下來,為聖母像渡上了一層聖潔的光輝。
徐天朗面對着聖母像,戴着面具,看不見樣貌,在斑駁的光影中顯得神秘莫測,彷彿上天派來救世的神使,沐浴在神的光芒下。
夏宇逆着光,背對着聖母像,一片漆黑的影子,如同那雙幽暗的彷彿從地獄而來的魔鬼眼瞳,穿過光影,最終沉沒於死海。
“徐天朗,你沒死。”儘管徐天朗戴着面具,但夏宇還是一眼就將他認了出來。
一種既像是同類,又像天敵的感知。
“你沒死,我又怎麼會死呢。”徐天朗的聲音如同冬日寒潭的深水,冰冷刺骨。
夏宇卻是笑了,如三月初春暖陽,“原來她背後的人是你,我早該猜到了。利用一個女人來向我報復,徐天朗,你不覺得卑鄙嗎?”
徐天朗對夏宇識破是他指使賀月動手的事並不意外,夏宇本來就是一個極聰明的人。
“卑鄙這兩個字,從你的嘴裏說出來還真是新鮮。”徐天朗揶揄道。
“我真好奇,她為什麼會答應跟你合作?”夏宇瞧着徐天朗,似乎真是不懂。
“其實很簡單,人的最大弱點就是感情。”徐天朗倒是並不在意讓夏宇知道真相,“我找過賀月,還給她看了一樣東西,那是她父親的遺囑,賀永年將名下絕大部分的財產留給了賀月。”
那次咖啡廳的槍擊之後,夏宇以為賀月是和杜明遠在一起,其實是杜明遠帶賀月去見徐天朗。
賀月一直以為賀永年重男親女,在看到父親留給她的信還有一早立下的遺囑之後,就會明白賀永年其實很疼愛她,只是沒有表露出來,其實他留給賀月的東西,甚至遠比賀日要更多。
後來,徐天朗又安排賀月見到了賀辰,一家人的心結解開。
賀月同時也得知了當年弟弟被綁架的真相,所以她才會那麼恨夏宇。
其實她很多次都想直接殺了夏宇。
但徐天朗阻止了她,提出讓她在夏宇身邊找夏宇的犯罪證據,將夏宇送進監獄,真正得到懲罰。
杜明遠的死是誰也沒有預料到的事情。
賀月被刺激的無法再忍下去,於是才會在婚禮上對夏宇下殺手。
而為了配合賀月,徐天朗早已經和威爾森搭上線,買通了雇傭兵在婚禮上一起動手,務必令夏宇死無葬身之地。
“多麼完美的佈局,多麼周密的計劃。”夏宇幾乎忍不住為徐天朗的復仇計劃鼓掌拍手,“真可惜,它還是失敗了。”
夏宇一早就識破了徐天朗的計劃,他知道賀月背後有人指使,也早知道徐天朗會在婚禮上動手,所以也一早就做好了準備,埋伏好了保鏢和狙擊手。
賀月沒能殺得了他,那些雇傭兵也全死了,而夏宇現在還活生生的站在這裏。
夏宇等着瞧徐天朗生氣難看的臉色,然而,他失望了。
徐天朗的目光深深地注視着他,“不,你錯了,我沒有失敗。我知道賀月騙不了你,我也從沒想過他們可以在婚禮上殺了你。”
夏宇聽了這話,臉色微變,他突然察覺到了什麼,“你是故意的?”
徐天朗的嘴角揚起一抹微笑,“親手殺了自己心愛的女人,這種滋味一定不錯,我只是想讓你也體會一下這種痛苦。”
徐天朗知道夏宇一定會識破賀月的計劃,包括在婚禮上安排的狙擊手,賀月要殺夏宇,而夏宇早已經安排好的狙擊手絕不會讓她成功。
夏宇已經換了賀月的槍,裏面只有一顆子彈,那是給賀月的一個機會,只要她不動手,狙擊手就不會開槍。
但賀月還是動手了。
於是,在她叩響扳機,準備射第二槍的那一刻,她就沒命了。
夏宇殺死了自己最愛的女人,陷入精神崩潰。
這才是徐天朗真正的計劃。
夏宇盯着徐天朗,目光陰沉狠戾,“你總能輕易挑起我對你的殺意。”
“是嗎?”徐天朗挑眉。
夏宇抬起手,做了一個手勢。
然後,什麼都沒有發生。
夏宇皺起眉頭,意識到事情不對勁。
徐天朗看着夏宇的模樣,好整以暇,“不好意思,我忘了有一個壞消息告訴你,你在外面安排的狙擊手現在應該已經在走黃泉路了。”
夏宇的臉色立刻變了,手攥了起來,他腰間有一把槍,以徐天朗離他的距離,他立刻就能殺了徐天朗。
“我勸你不要把槍拿出來,那隻會讓你顯得很蠢。”說著,徐天朗指了指他的腳下。
那是一個小小紅色的光點,正逐步上移,從他的腳,到他的腿,心臟,最後停在他的額頭眉心處。
徐天朗敢一個人來,當然不會毫無準備。
夏宇既然已經識破了他的計劃,當然會預料到他會出現,然後在外面埋伏殺手,再一次徹底解決他。
但他卻低估了徐天朗。
“別害怕,我不會殺你。”徐天朗瞧着他,倆上掛着笑容,“遊戲剛剛開始,怎麼會這麼快結束呢。”
夏宇僵直了身體,“徐天朗,你想怎麼樣?”
“不想怎麼樣,只是個遊戲而已。”徐天朗玩味道:“我記得你以前很喜歡玩,還很享受遊戲的刺激和樂趣。”
夏宇攥緊了拳頭,臉色鐵青。
“只不過這次的遊戲,由我做主。”徐天朗似笑非笑,“我很滿意這個開場,接下來,我們要怎麼玩呢?”
“徐天朗!”
“啊,我想到了。”徐天朗恍然地拍了一下腦袋,“你最珍視的東西是什麼?是夏氏?你的王國?不如,我讓你看着這些東西在你手裏慢慢毀掉,你說好不好?”
“徐天朗,你有本事就殺了我!”夏宇的怒火燒紅了眼睛,臉上掛着獰笑,“膽小鬼。”
“別急。”徐天朗輕飄飄的聲音響起,“生命對你這種怪物而言,是最不值錢的東西,等到遊戲結束,你一無所有的時候,我會來拿走的。”
“要知道,世上最痛苦的死亡不是斬首,而是一刀刀的凌遲,直到血一點點的流盡,等待着死亡的降臨。”
徐天朗的聲音如同惡魔低語,令人心悸。
夏宇看着徐天朗離開,眼眸猩紅一片,徐天朗,我不信我會輸在你的手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