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回 避邪巷麗卿悟道 資政殿嵇仲安邦

第七十回 避邪巷麗卿悟道 資政殿嵇仲安邦

話說陳麗卿聞知猿臂寨磁床壓碎,大驚垂淚,大有不忍棄捨的意思,希真急忙勸止道:"吾兒何必如此萬物無常,人生有盡。就是天地也有毀壞之事,何況這點點玩好!"麗卿道:"這磁床是最難得的,如今壓碎了豈不可惜?"希真笑道:"既已壓碎,你待怎的?不要痴想了,且吃酒罷。"當時便開發了來使了重整杯盤,三人再飲。麗卿又自言道:"這班男女真是可恨難道牆要倒了,不留心看看,"永清道:"這也不關他們不小心,自是成毀有數。如今既已碎了,多說亦是無益,只好罷休,"麗卿道:"罷休是只得罷休,"永清忙接口道:"卿姐,我們且說別件事。"希真看他二人說話人只是捻髭微笑,不發一言,只見他們二人你說我談有時同希真扳談,希真只是隨口答應,永清不覺說了猿臂寨,便提起那年怎樣的經營某處有炮台,某處有燉煌上某處有磚城,某處有土闉兒如今卻歸他們在那裏鎮守,麗卿又說到寨內怎樣的華麗口某處是亭台,某處是樓閣,如今也歸他們受用。希真聽到此際便叫侍從人退去,便對二人道:"你們都隨我到箭廳上來幾"夫妻二人都隨了過去向希真居中跌坐,便問麗卿道:"此地是何處?"麗卿道:"是箭廳上一何須問?"希真道:"你那年割高衙內的耳朵在何處?"麗卿驚道:"爹爹怎的健忘?"一面指着亭子說道:"就是這裏"希真道:"你殺魏景、王耀在何處?"麗卿笑道:"爹爹幫孩兒在廊下動手,今日好道醉了,都不記得下"希真道:"我自不醉一我因坐在此地,不見游廊,故問你。你既說游廊,游廊在何處?"麗卿大笑道:"爹爹既不看見下孩兒領了你去。"希真道:"飛龍嶺、冷艷山、風雲庄、猿臂寨等處只我同你在此地都不看見,你可領了我去看。"麗卿道:"此刻飛也到不得人"希真道:"為何說游廊要領我去?"麗卿道:"路近,"希真道:"路近為何同飛龍嶺等處一般看不見?"責卿道:"我的爹擺在眼前,自然看見。隔了一層,自然沒處看。我們此刻都到游廊下,便連這箭廳亭子都不見,豈不是一樣?"希真道:"卻又來,你此地不見游廊,同到那游廊不見此地一般瞭然則與飛龍嶺同一不見何故去分他遠近?你們二人方才說話了忽想到猿臂寨就在你眼前只你何不由猿臂寨想到此地?"麗卿道:"我的老爹怎地這般纏不清!身子到的所在是真的,想的所在是假的,想到那裏都在眼前,分他什麼遠近?"希真喝道:"倘沒有你的身子,何處是真的?"麗卿、永清都吃了一驚,永清道:"卿姐,泰山點化我們,洗耳恭聽。"希真道:"你們都不要執著了你道這箭園便是你的,那日玉郎說得好:人生無百歲這箭園卻不肯同你都盡,怎見便是你的?且不必等到百年下你到了游廊,這箭園亦在天涯,與你無涉了。不但此,我們三人在此都是因緣遇合兒你深恨高衙內,他如今已死上與你何涉?你同玉郎打得火般的熱一旦大地分張,他不能顧你下你不能顧他,那時與高衙內何異?恩仇豈不都是假?又不但此二玉郎還隔你一層,他人打玉郎,你身子不知痛疼,殺玉郎下你未曾死,至於你這身子最親近的,你舞劍使槍,諸般服你使喚,一旦地水火風各自分散,他就不來理你。你今年二十五歲了人你想二十五年之前,你在何處?那時曉得什麼是梨花槍?什麼是寶劍弓箭?什麼是空手入白刃的諸般武藝?顛倒說我醉上你們卻一世不曾醒!"夫妻二人聽罷上冷汗如浴,說不出話來,希真又道:"當年高衙內調戲你,受過的悶氣何處去了?逃難時受過的驚惶何處去了?一切戰場鞍馬,汗血風霜,受過的辛苦,何處去了?可見已往之我都已變滅,只剩得今日的榮華富貴;今日的榮華富貴豈就永不變滅了么?茫茫浩浩大化無情。電捲風馳,誰拉得住?略泛泛眼兒我們三人都不知歸於何處,如今這張磁床,你們看他成功二今日忽然消滅,就是眼前一個式樣向"夫妻二人都恍然道:"我們也時常念到這裏,只是沒擺佈處,強他不過一隻好由他變滅。所以我們在先摧鋒陷陣,不顧性命,料得終必變滅,落得變滅得好些。"希真冷笑道:"戰場上不過變滅得轟烈,富貴中不過變滅得安耽同是變滅,分甚好歹?我如今自有不變滅的妙道你們不來問我,教我怎說!"夫妻二人大驚,一齊跪下哀求。希真道:"同是會中人,不必瞞你們:色身終須變滅,法身萬劫不壞。何為法身?真性、慧命是也了呂祖云:'命須傳,性可悟,入聖超凡由汝做。'三教雖然並立而儒教最大人儒能入世治世,又能出世,仙、佛二家只能出世。然以打破生死為事則仙、佛二家最切近,故好長生者多歸二家上不知儒家亦有長生之術個其法身與仙佛無異,人不留心孔、孟二聖悲憫天下後世口性理而外只論經濟。其經濟仍從性理中流出而真性處間或流露一二句二見仁見智,令人自悟。"看官須知下此段言語並非希真嚼舌亦非仲華杜撰。但此中之理個一二句也交代不了。今日說此書個只管把這話說下去,知音者謂我是深談,不知者以我為迂闊,不如把希真的言語權且收起只說當時祝水清、陳麗卿夫妻二人了只顧哀求不已道:"求大仁大惑與我等做主"希真道:"做主要你自己,我不能代勞。我只好與你們引路,我如今已入仙教,此條路熟諳人引了你們進去罷。但只是天律嚴重只不敢妄泄。我今看你們二人都夙根不凡上因緣已到,我亦何忍隱諱二待選個吉日,焚香告天幾再告了我的本師張真人,我將周天進退火符抽添都傳了你們,便從慧命先入手。但是你們慧命成功之後上切須了悟真性,務要十分圓明不可稍有懈怠,致再墮落,"夫妻二人叩頭頂謝不已希真又指着麗卿道:"只為你這孽障誤了我七年的路程,這也是前定的數個今日大家休息也。"麗卿道:"秀妹妹恁般聰明,他夙根如何?爹爹可否指引他?"希真笑道:"用得你憂哩!他從性功入手口常對我說'七層寶塔只少一頂,'你們記得那日功臣宴后,他無故死了七日的事么?"二人都道:"這是沒多幾日的事如何不記得。"希真道:"那日雲家老小惶急上劉家也從山東遣人來問,你們也相幫着忙,我只說不妨個如今你們猜着是甚緣故?"二人都道:"不曉得二"希真道:"這是禪門七日大定的工夫上已得了如來正法眼藏。再不數日好道了當也。"永清、麗卿都恍然大悟幾驚駭不已。永清又問:"雲天彪等日後何如?"希真道:"雲天彪已得仲尼宗旨兒不由仙、佛這條路,將來他到無聲無臭地位個廣大不可思議。張嵇仲當從精忠大節上解脫口也不由仙、佛這條路。所謂殊途同歸人及其成功一也。其餘諸人皆守儒門枝節,將來俱不失人道,大小不同,各有正果。"祝永清、陳麗卿被希真一番點悟之後身心冰冷,一切富貴功名外慕之相俱已消滅希真道:"夜深了,大家吃飯睡覺罷下"三人入席,從人去溫了殘肴,又吃了一回,都收拾歸寢,希真仍歸那間靜室安身,永清、麗卿夫妻二人都到樓上,一同進床去睡。

看官下原來他們夫妻二人一路向不以色慾為事二今又經希真一番點悟之後一發正經,都安魂定魄的熟睡幾辜負了良宵美景也說不得又正是:仙家自有真夫婦何必形骸接後天。

過了幾日,希真教二人同進凈室。希真焚香證盟步罡踏斗都畢,便升座趺坐,祝永清、陳麗卿都參拜畢,希真便將大小周天火符都傳授了二人拜謝。出了凈室,外面忽報進來道:"越國府差虞候來稟緊急事,"希真道:"着他進來,"那虞候進來稟道:"忠智一品夫人劉於昨日三更歸天"麗卿放聲大哭。希真喝住道:"你又糊塗了怎的!"麗卿笑道:"真箇忘了幾"希真對虞候道:"曉得了,你先回去。"虞候去了三人緩緩的吃些飲食,慢慢的換了衣服都到越國府來。

此時天彪出使已回,正在府內,聞希真到來,迎入裏面,聽得哭聲聒耳幾隻見那劉慧娘梳妝嚴肅,垂眉閉目,面色如生,端坐在當中,許多人圍着,哭做一團糟下雲龍含淚迎着希真道:"周身還火熱的只那日的事,老伯說不妨下今日還可不妨么?"希真笑道:"他大事已畢你只管要他活在這裏做甚?"雲龍聞言甚是駭然,想道:"恁的同他有仇!"希真上前止住了眾人啼哭,叫把他頭髮打散,兩路分開,露出囟門。希真拱手笑道:"賢甥女恭喜!你時常對我說'七層寶塔只剩一頂',今日完功了,可喜可賀又"又見他手裏還拿着日常用的一把鉗兒、一柄鎚兒,希真劈手奪來丟去一邊,喝道:"你還把持着他則甚!"遂說偈曰:無丹無火亦無金,拋卻鉗錘沒處尋。

還你本來真面目,未生身處一輪明。

說罷兒麗卿上前拍他的囟門,叫道:"秀妹化也,化也!"那慧娘端坐不動希真道:"咦!"又對他念了些真言一慧娘只是不動。麗卿又要去拍希真擋住道:"不要只管催他我知他的意了。"遂喝道:"賢甥女聽我的話!此地不是你賣弄陽神的所在,你要去便去,不可驚了大眾,弄得他們如醉若狂,將來一盲引眾盲相將入火坑,都是你的罪孽你可省得么?"只見慧娘的屍身兒把頭連點了好幾點。眾皆大驚,麗卿又拍着叫道:"化也!"只見慧娘顏色頓變口豁地囟門十字分開,霎時間身體冰冷人氣息俱無,果然化了。

希真對眾人道:"你們這番只管哭罷人"眾人被希真一番做作,倒弄得哭不出來,都問希真道:"這是何故?"希真道:"什麼河故井故!賢甥女頓漸7兩路都到了盡頭,他已虛空粉碎,只等我來,他就要大顯神通而去。是我不許他如此,他悠悠的走了。個個人能學得他來了還說甚麼。"眾人方才明白兒轉悲為喜。只有雲龍兀自痛哭不已,永清上前勸解,雲龍一面哭一面說:"總然升天,人世卻不能再見。何不就教他顯了神通,也教我好放心。"希真未及回答了天彪高叫道:"痴兒子口不要着迷了!什麼相信不相信個你也不必悲傷,也不必欣羨二你讀儒書,可曉得孔子曳杖、曾子易簀的故事?"雲龍道:"曉得一"天彪道:"卻又來,你能做到那個地位個豈遜於他?他又不來驚大眾口各人走各人的路,由他去休人"希真回顧了永清、麗卿道:"我那日說的話何如?"永清、麗卿都點頭個天彪稱謝希真道:"費仁兄盛心了但小媳如此全歸,棺木不便盛殮,只好用佛龕罷?"希真道:"也不必我教他自來收拾。"便走出天井高叫道:"劉慧娘,你自赤洒洒地去了,這幻殼還留着他做甚?"不多時只見慧娘的幻殼口裏、鼻里、眼裏、耳里都冒出火來上焰騰騰的把四肢百骸臟腑毛髮化得乾乾淨淨口歸於太虛,一毫不見。卻又奇怪幾周身衣服做一堆兒脫落,連線腳都不焦。這叫做戒火自焚後來的和尚道士學他不來,只於死後堆起柴來硬燒個這叫做死屍該晦氣。天彪具棺木將衣服殮了下率眾人舉哀行禮。希真等辭別回去,天彪一面申奏天子,只說病故,天子亦震悼不已,降旨追封忠慎淑惠楚郡開國縣君忠智一品夫人個又賜御祭一壇,墳墓准用禁器,又遣公主賜吊。天彪、雲龍都上表謝恩,過了幾日,希真上表再三乞休歸山,天子留他不住,只得問道:"卿要入何山?"希真道:"嵩山"天子道:"乃祖陳希夷,先生華山成道兒你卻為何愛嵩山?"希真道:"嵩山近帝都又"天子嘆息不已,遂傳旨飭令該處地方官一擇嵩山吉地建造一座忠清觀送希真到彼修鍊。希真謝恩,就天子前繳了輔國大將軍、魯國公的印信,次日,祝永清、陳麗卿亦上表乞休只隨希真去。天子不悅道:"陳希真有言在先,朕已應許。祝永清年正富強,正當報效,何得亦要退閑?朝臣都如此效尤,成何體統!"傳旨申斥幾永清不敢再奏。麗卿又上表奏道:"臣妾系女流下戰陣之外一無所長,叨沐聖恩只過分逾格。今臣妾父希真老而無子,臣妾不親侍朝夕,實為魂夢難安口臣妾夫祝永清,哀臣妾之請幾亦無異言。伏望天慈聽許烏私了設或天威有事四夷,臣妾犬馬餘生口報效有日,臨表涕泣。"天子念其誠悃,竟批准了。

希真、麗卿都入宮謝恩辭駕了轉來收拾行裝。祝永清嘆道:"泰山與卿姐都脫離塵俗而去,惟有我無此福緣。"希真道:"非然也了官家如此倚任於你,你豈可負恩?雖要出世修道一也不可乖背倫常大義。如今你已受真傳,只須刻刻不忘,先將煉己工夫做起來一因緣到了自有脫離之日,"永清領諾。次日,希真、麗卿都束裝起行,天子命眾公卿祖餞。那麗卿已改道姑打扮個眾人都道他們年少夫妻,不知怎樣分別,那知全然無事下都喜笑顏開。此時郊外一片熱鬧自不必說。眾人送別回去上獨天彪父子又送他們父女一程只到了地頭各自分別。

天彪領了雲龍回去,後來雲天彪匡輔天朝三十餘年,治績昭彰,享壽八十四年而終,史館中名臣、儒林兩傳均載其名,雲龍從父闡揚儒教,亦名列儒林祝永清勤王事四十餘年下告老退歸,隱入浙江西湖韜光山修養丹道幾終成正果。

話中單表陳希真同女兒陳麗卿辭朝起行身邊隨從只有一個尉遲大娘其桂花、佛手、玫瑰、薄荷四個丫環在京中伏侍永清兒都不同行。當時兩主一仆上取路嵩山,所過州縣一切迎送禮儀不必細表,不日到了嵩山,只見那所敕建的忠清觀已在那裏並工創造只希真、麗卿且在就近道觀中暫住了,不一月,忠清觀告成,希真與麗卿進去兒只見三間三清正殿,兩帶游廊兒進去三間精舍,兩座廂房下後面一所小園,一副廚灶,基址不大,卻裝摺得十分精雅都是地方官遵旨幹辦的,希真嘆道:"天恩深重如此,真無可報答也。"地方官送希真父女進了觀又撥二名道童來觀服侍人縣官回去。希真自與麗卿在觀安息上道童擔水挑柴,尉遲大娘料理廚灶,青山綠水之間,別具幽閑逸趣,希真在觀內日日修鍊內丹,根基既固,傳授又真,精進勇猛,十月之久,大周天火候已全,麗卿親受指示,路程早已熟悉,且只修習些築基工夫,有時出觀外觀玩山景二蒼松雲樹間逍遙閒遊,端的是白雲深處隔斷紅塵一切擾累摒除凈盡,心境安閑工夫自然純熟。希真見他如此用功一也甚歡喜。

光陰迅速,倏已三年,希真早已功成行滿人便對麗卿道:"我明日將去也,"麗卿道:"爹爹到那裏去?"希真道:"我去廬山訪本師張真人去"麗卿道:"爹爹去了幾時再來?"希真道:"我來則決定來幾到則實不到。"麗卿吃了一驚,恍然大悟。希真便攜了書劍離了忠清觀飄然而去,從此杳無消息下且說陳麗卿自送他父親希真去后,不上半年便遣去了那兩個道童也辭別了忠清觀,攜帶尉遲大娘,到天柱峰下築一茅庵隱居,除侍僕尉遲大娘外,只有煙霞作伴猿鶴為鄰。

先是嵩山南首有一離宮潭,潭內有條赤龍作怪,時常出現,傷人性命。希真在時,麗卿曾請希真用法斬除了他,希真默觀因緣,知此龍鬚女兒來驅除一所以自己不動手。及至去廬山時,將都籙大法、乾元寶鏡、大周天火符盡傳授了女兒,那麗卿又費了許多苦功,祭煉了那口青錞寶劍,方才到那離宮潭運飛劍斬了赤龍一除了一方大害。眾百姓感激,都稱他為救苦真人,到忠清觀裡布施供奉,絡繹不絕。麗卿恐累了道心,故此避居天柱峰下,一意修持幾遂圓滿大周天火候,聖胎已成,嬰兒已能出現。他卻把細,不敢遠行,只在草庵前後演習,行那三年乳哺,以待陽神堅固,忽被人蹤跡到來。

原來天柱峰有一條小徑,兩邊藤蘿峭石,雲路灣環,接到一座溪橋。這日尉遲大娘出來臨溪汲水只忽見一老婦人在溪邊,一面哭一面尋覓物事二尉遲大娘認識是忠清觀的舊施主,正欲閃避,已吃那老婦人猛回頭看見,急心拖定了問麗卿去處又尉遲大娘不會說慌,便老實說出來下那老婦人只道麗卿仙去,忽聞得他還在山中,喜出望外幾便隨着尉遲大娘直到天柱峰下草庵里來幾一見麗卿,跪下磕頭無數只放聲大哭,口裏只叫:"活菩薩救救!"麗卿忙問甚事那老婦人帶哭帶說道:"活菩薩還在這裏上求活菩薩慈悲救救!"麗卿道:"端的甚事?"老婦人道:"老身年紀七十一隻有一個孫子,只他一脈相傳,如今患病要死,起課的說要到這裏溪邊來尋株九死還魂草,方好救命。如今又沒處尋上可憐那些醫士先生都說大命只有三日了,求活菩薩救救!"麗卿道:"阿呀,老奶奶錯了,我又不會醫病的兒"那老婦人只哭着磕頭上口裏不住的"菩薩救救,師父救救"。麗卿老大不忍,卻又沒擺佈處,便叫:"老奶奶你且起來。"便想到都籙大法本有咒水治病之法只是不曾見父親用過,自己又不曾試驗向想來卻只有這條路,便對那老婦人道:"我救便有一法救你如果靈了卻不許外面聲張下"老婦人聽了歡喜非常,磕頭不迭。麗卿便叫尉遲大娘取碗凈水來,念動真言,噓了生氣,着老婦人持去,次日,那老婦人歡天喜地的進來叩頭拜謝了原來孫子竟忽然痊癒了幾麗卿也代為歡喜。不料此事一傳兩,兩傳三,哄傳開去。不消數日口那班鄉民,老的少的、男的女的一齊哄到天柱峰來。張家求保福只李家求保壽,把一所清凈茅庵忽變作香火神廟人麗卿嘆道:"我此刻還未到普濟眾生的分位如何在這裏與他們打混?萬一自己真性把握不定,忽然失足,悔之晚矣。"當下且任眾人兜纏了幾日,這日,那溪橋東村有一富戶兒為其亡父設醮追薦,想到麗卿是個真修成道的人,所念的經卷必然有益,便來求麗卿念些經咒個麗卿應許了,又道:"難得你們這般敬重我兒我明日親自來一遭。"那富戶喜出望外上口裏說道:"要屈動師父親身勞駕,實在罪罟,如何敢當?"麗卿道:"這有何妨了"富戶拜謝而去。麗卿對尉遲大娘道:"我壽限已終,明日黎明我要去也。你可去通知溪橋西村那些施主上好教他們來安殮我。我無可保佑他們,如今與你一顆丹丸,你可投在溪澗中,教他們飲了這溪水都去病延年兒"說罷,便取出一顆丹丸付與尉遲大娘,教他出去報信。尉遲大娘聽罷大為驚訝一面接了丹丸,一面問道:"姑娘方才說明日要親自到東村去一怎麼又教我西村去報這個信?"麗卿道:"你休要問我,我明日決定要去也。"尉遲大娘道:"姑娘還是真話只還是假話?"麗卿道:"我說甚麼假話!"尉遲大娘聽得麗卿認真要死上止不住淚如泉湧。麗卿道:"你何必如此,你服侍我多年,情分深重口我教你一個養形法兒。你回東京去盡心修鍊倘能道心堅勇,可以證個小果口若只不過泛常修習,亦可壽登百歲,盡終天年。"尉遲大娘跪下聽教,麗卿細細教了他一番。尉遲大娘叩謝了,當時走出溪橋將那丹丸投入水中便取路到西村去。到得西村一天已薄暮。尉遲大娘左一家右一家的去報得來個早已掌燈。尉遲大娘回去不得,就歇在鄉村。

次日了西村人家一大群男婦隨着尉遲大娘到天柱峰茅庵來只見茅庵門只是虛掩着,眾人推進去,直進后楹只見麗卿換了新衣服,枕着右脅卧在床上,面色如生。眾人看了,都疑惑起來幾走近前去一看,早已氣息全無個渾身冰冷了。尉遲大娘放聲大哭,眾人中有幾個老婦人也哭起來,有一半人都駭異嗟嘆,便商議市棺盛殮茅庵中亂鬨哄的忙了一日二到了傍晚,已將麗卿屍身完殮入棺,尉遲大娘哭拜了。眾人都個個叩拜訖,各自回去,只留着兩三個人同尉遲大娘伴靈幾到了次日,尉遲大娘對眾人道:"東村人家也須得報信與他,"眾人稱是。尉遲大娘便去東村幾先到那富戶家裏報信。那富戶聽了駭然道:"奇了他昨日親到我家來誦了七卷清凈經又用了午齋,午後還往各處一轉方才去的只怎麼說清晨就死了?"尉遲大娘聽了也自駭然下道:"奇了,昨日靈靈清清送他入棺幾西村人都在那裏送殮,敢道是做夢不成?"登時一村人哄集攏來個都道:"昨日午後尚兀自看見他的怎麼說清晨已死?"個個不相信便一齊奔到天柱峰茅庵里去只見西村人已都在那裏跪拜祭獻,兩村人相見各道緣故,互相詫異,西村中有幾個不相信的說道:"怕他是假死不成?"東村人道:"我們敢是說謊不成?"兩邊急執了片時,便道:"我們且開棺來看一看,"大家都說有理,便啟棺一看下只見衣衫宛然並無屍骨,大眾驚異,以為成仙成佛幾議論紛紛,便去縣裏報信幾縣官據實上詳,轉奏朝廷,天子、諸臣一番嘆息,遙加封號,都不必細表。

只說當時東西兩村人共將麗卿衣服入棺了封好,安葬了。又將那座草庵地址改造了一座觀院供奉麗卿神像,香火不絕個尉遲大娘不願入京,便就終老觀內,後來兩村人家都個個壽考上無八十以內之人。皆由飲麗卿神丹靈泉所致也,看官,陳麗卿一生事迹交代畢一若務要追究仙跡,且待《蕩寇志》完了下再看百年後結子。

且說張叔夜自平滅梁山之後了位晉三公秩,隆太傅二天子十分隆重。一日,聖駕御資政殿幾特謂張叔夜道:"朕藐躬涼德兒賴爾等臣工,匡扶不逮了前次梁山盜起,橫擾有年,幸卿等為朕分勞,掃除匪跡向但子孫坐享承平,積久須防生玩一況高俅、童貫、蔡京等在朝日久,難保無引進余流,倘後日故智復萌豈非貽患。趁此整飭之時,賢卿尚須籌劃萬全,俾國家景運常新一蒼生永奠。"叔夜奏道:臣才本疏庸,性兼拙滯,荷蒙聖上優容7個寵加拔擢,清夜自思,愧無報稱人前次梁山弭患,實賴該武臣雲天彪、陳希真等勇敢有為了該地方官徐槐首先拔幟又臣叨陛下洪福,隨眾成功,濫邀賞齎。今蒙聖諭,籌及萬年二仰見睿鑒洪深,無微不燭,臣世蒙寵渥敢不竭盡棐忱人伏思君者,民之歸也;民者國之本也。觀民心之歸化,由君德之建元。陛下天縱聖明兒勵精求治,私昵不幹政柄則朝廷無幸位之臣玩好不擾聰明則左右絕夤緣之路本慈祥以總庶獄則囹圄之冤抑無聞尚明察以簡群僚則朝野之賢能競進一此誠夙夜有密,以為億萬年丕丕基,也,一人建極於上則庶尹承流於下仰承聖德,共肅官葳:勿以昇平久享而學校視為具文一勿以寇患久安而操演漸成虛務兒勿謂國課宜充而頻謀加賦,勿謂下民易虐而苛弊煩刑,凡百臣工,各勤職守,率真辦事人如有貪酷蔬茸之官,責令該上司立時斥革,大員互相參劾,不得稍徇私情,亦不得籍詞滋累。所貴責成各宰臣遞相查考,振刷精神,毋自暴棄。至於保甲之法、弭盜之方上各宜率由舊章,認真辦理幾應請聖上申諭中外,即以梁山事務為前鑒:為武員者當以雲天彪、陳希真為武只為地方官者當以徐槐為式,其或藐視曉諭,仍前闒茸二立予重懲。臣鄙俚妄議,伏乞聖裁。

天子聞奏大悅,道:"卿言實為國家攸賴,速着京外各地方遍行示諭兒實力遵行。"叔夜謝恩退出不數月,內外頒詔,聲震海隅,共見聖君、賢相郅治無為,從此百姓安居,萬民樂業恭承天命,永享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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蕩寇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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