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執劍 第十二章這般女子
陳不歸看着床簾的方向,嘴角微微一笑,對於少女這一番試探和那些威脅的話語,少年完全能夠理解。
雖說是許晚凝主動提出要跟着自己,但是畢竟兩人才認識了只有幾個時辰,對於現在兩人同在一間房,而且自己還是一個修行者的情況下,換做任何一個位女子都會生出這種警惕的心裏。
陳不歸內心釋然,輕聲說了句晚安之後,便吹滅了桌上的燭火。
黑暗瞬息籠罩。
陳不歸也不在多想,拋去腦海中的那些雜念,開始盤坐在椅子上閉目養神。
輕車熟路的在體內運轉趙玄教給他的心法,識海內那些微薄的星輝開始順着心法的流轉運行全身。
黑暗之中開始出現一點微光。
那是一抹星輝。
緊接着,越來越多的星輝開始出現,並不斷地盤踞在少年的頭頂。
似是形成了一片星河。
黑暗被星河照亮。
那一顆顆小小的星辰繚繞在少年的頭頂,不斷地環繞盤旋,發出一陣陣忽明忽暗的光芒。
少年此刻彷彿置身星河。
床簾被拉開了一條裂縫,星光照射下,露出了一隻黑白分明的眸子。
少女的眸子中倒映着交相輝映的星辰,她好奇的打量着置身星河中的少年。
這一刻,仿若時空定格。
“嗡!”
空間傳出一陣嗡鳴,那盤踞在少年頭頂的璀璨星河一陣顫慄后,瞬間沒入了少年體內。
星光漸漸隱匿於黑暗。
床簾后的那隻眸子也隨之歸隱。
一切不過瞬息之間,但是床簾后少女那雙眸子,在這寂靜的黑暗中卻顯得異常明亮。
這短暫又寂靜的黑夜,就這樣在少女紛飛的思緒和少年無聲的修行中度過……
翌日天明。
陳不歸早早的從調息中醒了過來,抬眸看了一眼窗外的晨曦,在確定床榻上的少女還在沉睡時,悄無聲息的出了門。
早起已經成為了少年的一種習慣。
不論是從前還是現在,一直都沒有變過。
陳不歸出了客棧的門,不緊不慢的踏入了集市之中,雖還未至辰時,但是秋原郡已經展現出了別樣的朝氣蓬勃。
街道兩旁逐漸開始忙碌的早食鋪,人聲喧笑間,陣陣飄着香味的熱氣開始升騰瀰漫。
少年緊了緊背上的白布長條,怡然的漫步在這人影錯落的早市中。
因為不知道少女喜愛的口味,所以少年乾脆把那些看上去很有食慾的早食買了個遍。
走到一處賣烤餅的早食鋪前時,少年駐足停了下來。
他認真的看着那火爐上烤的滋滋作響的金黃圓餅,眸子中閃過一抹追憶。
想不到在這裏,還能看見這種東西……
這種烤餅叫做胡餅,陳不歸第一次吃這個東西是在他十歲那年,那是他爺爺給他做的,也是他那時候最經常吃的東西。
因為便宜。
“店家,給我來兩塊胡餅,多放點芝麻。”少年頭也不抬的低聲說道。
攤主是一位身材清瘦的男子,肩上批着一條微微發黃的汗布,他笑着答應了一聲,便開始按照陳不歸的指示在胡餅上撒上了足夠量的芝麻。
“一共六文錢,客官您拿好。”店家將兩塊胡餅裝好,遞到了少年面前。
陳不歸笑着接過,付了男子餅錢之後,便返回了客棧之中。
等到陳不歸推門而入時,那床簾后的少女還在呼呼大睡,沒有半點動靜。
“許姑娘,起來吃早食了。”
陳不歸將手中的各種早食放在桌上之後,對着床榻的方向輕聲喊道。
少許過後,那床簾里才發出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
緊接着,一個睡眼朦朧的腦袋探了出來。
少女似乎還未從睡意中醒來,此刻正半眯着雙眼,迷迷糊糊的說道,“我說……你這人好生無趣,本姑娘的美夢全被你打攪了。”
“一日之計在於晨。”陳不歸看着少女有些哀怨的臉龐,搖了搖頭道。
“天色尚早,你且容我多睡一會兒……”少女自動過濾了陳不歸那句帶有教育意義的話語,餘光瞥了一眼窗外后,打了個哈欠便又倒頭睡去。
陳不歸看着那迅速縮回去的腦袋,嘴角一陣抽搐。
“也好,那許姑娘你就安心的好好休息,待到正午時分,自會有店小二來叫你,想必那時以許姑娘充沛的精力,定能彌補昨日未能逃出生天的遺憾。”
少年自顧自的將胡餅掰碎放到白米粥里,然後神情自若的吸了一口,繼續調侃道,“哦,對了,忘了告訴許姑娘,早食我買的分量還算充足,興許還能替姑娘抵上今日的腹食之欲,至於接下來姑娘如何過活……那我可就不得而知了。”
少年言罷,不再理會,只顧低頭認真的吃着東西。
房間裏顯得異常的安靜,只是時不時會傳來少年喝粥的聲音。
少許過後,這份沒有維持多久的寂靜便被一陣尖銳的惱怒聲打破。
“煩死了,一大早的覺都不讓人睡,還說這麼一大堆話來噁心我。”
陳不歸面無表情的抬起頭,看着一把揭開床簾,怒氣沖沖走過來的少女,故作驚訝的道:“許姑娘這是醒了?!”
看着少女那彷彿要把自己生吞活剝了的眼神,陳不歸沒來由的覺得有些好笑。
這姑娘的起床氣未免也忒大了些。
許晚凝走到桌子面前,一腳將凳子踢開坐了下去,雙手抱胸,眼神兇惡的盯着那一臉從容的少年。
“許姑娘,你這樣看着我作甚?!”陳不歸露出一副疑惑的表情,隨即用手摸了摸臉,道:“難不成是我臉上有東西?!”
“我呸!”許晚凝猶如一個深閨怨婦般,毫無形象的道,“我說你這人長的倒是不賴,怎麼跟我家那討人厭的老頭一模一樣,說起話來一套一套的,又臭又硬!”
陳不歸看着少女那哀怨中帶着委屈,委屈中又帶着不甘的眼神,氣笑道,“哎我說,這就是你的不對了。”
“首先,我一大早的就起來給你去買早食,現在你非但不領情,反而倒打我一耙。”
“其次,剛才我說的那些話也是在為你考慮,你想啊,今日尚且還有我叫你起床吃東西,但是過了今日之後,你又當如何?!難不成又像昨日那般?!”
“反……反正我不管,就是你的不對。”
許是覺得陳不歸的話無法反駁,許晚凝乾脆又擺出一副蠻橫無理的姿態。
“再不吃都要涼了,別浪費我的一番好意。”少年挑了挑眉,指着桌上的食物示意道。
“要你多嘴,我自己會吃。”
許晚凝不滿的嘀咕了一句,隨即瞄了一眼桌上豐盛的早食,不情不願的將一碗白米粥拿到面前有一口沒一口的吃了起來。
陳不歸低頭一邊啃着饅頭,一邊研究着手中的地圖,不再理會少女。
“喂,你剛才那話什麼意思,什麼過了今日之後我當如何?!”見少年低頭不理自己,百無聊奈又心有不甘的少女終究是打破了兩人之間的沉寂。
“哦,剛才只顧着跟你講道理差點都忘了。”少年咬了一口饅頭,頭也不抬的回答道,“今日我差不多就要離開秋原郡了,所以你還是早點回家去吧,免得你家裏人擔心。”
“我好不容易才跑出來,鬼才要回去,我就算在外面餓死,我也不會回去的。”許晚凝冷哼道。
“既然你這樣說,我也攔不住。”陳不歸抬起頭,撇嘴道,“等下我給你留點銀子,只要你省着點花,基本能夠不讓你餓肚子,至於你想什麼時候回去,或者去那裏,我就管不着了。”
看到態度一百八十度轉變的陳不歸,少女欲言又止。
“那……我能不能跟你一起走?!”少女面露難色,試探性的問道。
“你跟我一起?!”少年想也沒想的搖頭道,“許姑娘,我要去的地方跟你可不同路。”
“怎麼就不同路了,這秋原郡都到衡州地界了,我看你也不像本地人……你別跟我說你就是來衡州逛逛的。”
見少年拒絕,許晚凝頓時像被踩着尾巴的貓一樣。
“喏,我要去的地方就是這裏。”
陳不歸乾脆懶得回答少女的話,直接將手裏的地圖丟給了許晚凝,然後指着地圖上龍飛鳳舞的兩個大字說道,“所以我就說啊許姑娘,你跟我真的不是……”
“等等……”
陳不歸後半句話還沒說出口,便被少女應聲打斷。
“你要去劍嶺?!”
許晚凝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問道。
“怎……怎麼了,有什麼問題嗎。”陳不歸看着少女那不懷好意又莫名興奮的模樣,頓時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哎呀,你說這是巧合呢……還是命中注定呀。”許晚凝朝少年的身旁挪動,一隻手拖着下巴,湊到陳不歸身前,面帶微笑的說道。
陳不歸已然無心欣賞那近在咫尺的容顏,此刻看着許晚凝的笑容,只覺得心裏毛骨悚然。
老天啊……不會這麼巧吧。
“難不成許姑娘也……也是要去劍嶺吧。”陳不歸艱難的朝着後方挪了挪身子,咽了咽口水道。
“你答對了。”少女眯着眼睛,一字一句的回答道。
“哎,這就是所謂的天意弄人啊。”許晚凝一臉得意的看着少年,優哉游哉的道,“就在剛剛,你還說我們不是一路人,這一轉眼的功夫,我們就變成一路人了,你說巧不巧。”
“巧……那可真是太巧了。”陳不歸嘴角抽搐道。
看着陳不歸一臉吃癟的樣子,許晚凝心裏別提有多高興。
陳不歸現在心裏鬱悶至極,原本以為今天過後就能和這位姑奶奶分道揚鑣。
結果哪成想道沒分成,現在還要並肩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