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0 前塵過往，恩怨分明

所有人都在局中，都是其中的變數。

這是江姜突然刻骨銘心領會到的真理。

她自己不是上帝，不知道盛詢沫到底發生了什麼，竟然變成這樣？

她的轉變讓江姜不安，但是現在有更加重要的事情。

茶城的事情很快就會被京城知道，自此太子跟他們的恩怨就拉到了明面上，魏凡是一個絕佳的武器，如果恰當的話，太子在岌岌可危。

「魏凡怎麼樣？」江姜跟歐陽離往外走。「我打算去看看他，一起去。」

歐陽離點頭，「他現在是什麼都不在乎，完全就是一個瘋子，太子這一次招惹他，可算是惹錯了人，太子的這艘船，魏凡上躥下跳的，這馬上就要漏水了。」

「盛詢陽呢？」江姜想到盛詢沫，還是覺得不安。

「他現在在來茶城的路上。」

江姜跟歐陽離對視一眼，一下子就想到盛詢沫，這才是盛詢陽能夠不顧一切的存在。

「太子現在一個人在京城，盛詢陽又不在，消息傳進去，你猜他會做什麼？」江姜想到這個場面就覺得有意思。

但凡皇帝狠狠心，太子馬上再次要被廢黜。

太子當年對先太子做的事情，現在原封不動的回到自己身上。

「現在朝廷中支持五哥的人不少，太子肯定也有所察覺這才動手的，他太着急了。」

江姜沒說話，突然想起來一開始的時候，自己還以為歐陽離是跟太子一邊的，太子身死，歐陽離黑化造反，這麼巧合的時候竟然發生在一起。

江姜抬眼看着跟自己說家常一樣聊天的少年，在陽光下面分外的好看，隱約在笑，表情輕鬆，江姜跟做夢一樣覺得不真實。

察覺到江姜的目光，歐陽離低下來，目光溫柔，「怎麼了，阿..」

還沒有說完，江姜突然就踮起腳湊過來，親在了歐陽離的下巴上

歐陽離愣住。

身邊跟着的人都十分默契的格外一段距離。

江姜做完也沒有覺得不好意思，抬起眼眼睛是亮晶晶的，就這麼盯着歐陽離看，看的歐陽離眼眶都有些發熱。

江姜笑嘻嘻的說，「你真好看。」

歐陽離有些無奈，摸了摸江姜的頭，「你這樣會讓我覺得，自己被調戲了。」

江姜來了興趣，眼睛亮起來，手像模像樣的勾在歐陽離光潔的下巴上，「我.....」

她試圖調戲的話都沒有說完，然後就感覺自己被一陣力拖起來，「你等一下...」

旁邊是一片湖，歐陽離抱着江姜直接飛過去，湖風吹在臉上，倒是好久沒有這樣的活動，江姜嚇得抱住了歐陽離頭，歐陽離放慢了速度，在湖邊采了一片大葉子給江姜擋在頭上，「擋一擋陽光。」

江姜適應一些，然後就跟好奇寶寶一樣左顧右盼，這樣在天上飛的他們之前也不少，每一次江姜都樂此不疲。

歐陽離到底是擔心江姜身體剛剛好一點，在湖面上玩鬧了一會就下去，剛剛在盛詢沫那的不好的心情都消失殆盡，理了理衣襟，歐陽離說，「我們去看看魏凡。」

「好。」

其實也沒有什麼可看的。

魏凡現在就是一整個擺爛的狀態。

不就是一死嗎？

他也不擔心。

江姜跟歐陽離到牢籠的時候，意外的看到爹爹在那。

他背着陽光，從他們的角度看過去，可以看到神色平靜的魏凡。

魏凡是江姜見過的第一個這麼心狠的人，比所謂的反派歐陽離都要狠。

妻子兒女都可以不要，就算是他已經做到了這個地步，現在看起來，還是人畜無害的模樣。

「跟着飢荒進城的孤兒，你是跟所有人這麼介紹自己的吧。」江學裏的聲音十分平靜，江姜湊過去，知道自己錯過了開口，但是這並不重要。

「因為天賦不錯，進了楊家軍，從最底層的士兵做起，你跟所有人都這麼介紹自己，但是你自己是什麼想的呢？你怕是一天都沒有忘記吧，陸飛遠，這才是你的名字吧，大邕國起塔將軍小公子。」

魏凡的臉色突然就變了。

他瞪着江學裏，這個秘密這麼多年都沒有被發現，為什麼現在？

江學裏的聲音是平靜的，看着魏凡的神色沒有絲毫的變動，這是將軍的氣魄。

他跟楊勇君談了一晚上，本身不是對魏凡的來處有什麼好奇，只是聊到了頭，事情的真相其實就已經在嘴邊。

楊勇君不是傻子，魏凡跟在他身邊生活這麼多年，他不可能一點察覺都沒有。

只是發現的時候，什麼都晚了。

魏凡睫毛都在顫抖，他嗤笑一聲，「大將軍，不愧是大將軍啊。」

江姜愣在原地，魏凡是大邕國人的嗎？

但是長的根本就不像啊？？

江學裏心裏都平靜下來，魏凡不值得他來，但是魏凡現在跟太子牽扯在一起準備謀反，這就是十惡不赦的大罪。

「嚴格來說，你是楊勇君跟....」

「閉嘴。「魏凡突然就暴怒掙紮起來就要衝過去，但是渾身的鏈子讓他在江學裏一步之遙的地方再也沒有辦法前行，「你給我閉嘴。」

江學裏甚至都沒有退後。

「你母親當時懷着你嫁給了你父親，他們是聯姻，沒有感情，所以你父親根本就沒有介意你的存在，而是讓你以少爺的身份活了下來，那麼，到底是誰這麼不甘心給你透露了這個消息呢？」江學裏盯着他，「你記恨楊勇君這麼多年，難道沒有想過自己是被當做了工具嗎？」

魏凡盯着江學裏，突然就笑了起來，「工具？我當然知道是誰在背後推波助瀾，大將軍，但是你覺得我在乎嗎？我生下來就是母親父親的恥辱，我是他們的孩子，我本來過得不錯，但是楊勇君根本就不願意放過我，是他帶兵殺了我全家，是他毀了我。」

江學裏盯着他：「這就是不顧一切報復的理由？」

魏凡嘴角出了血，「難道我不應該嗎？殺妻殺子，所有人都這麼評價我，你以為楊勇君又是什麼好東西，他殺了我母親，也殺了我，他難道就不是殺妻殺子嗎？」

江學裏盯着他，很奇怪，魏凡一點都不相似楊勇君，但是如果用魏凡就是楊勇君的孩子去看待所有的一切事情的話，所有的事情都可以想清楚。

一個正常人，就算是中間隔着天大的仇恨，怎麼會真的捨得殺妻殺子？

中間隔着距離，江姜看的並不真切，甚至沒法看到魏凡的全部表情，但是那一瞬間，江姜就是覺得，魏凡其實也很悲傷。

他的人生，一開始就是一個悲劇。

郡主被迫到大邕國和親之前，跟楊勇君是青梅竹馬，她和親的時候，已經有了楊勇君的孩子，但是楊勇君不知道。

江姜突然想，那麼驕傲的一個少年公子，當年要是知道的話，會不會選擇勇敢一次呢？

他們都沒有，因此就有了魏凡這個悲劇。

他的童年起碼是幸福的。

但是幸福的童年戛然而止。

大邕國怎麼可能真的安心於和親，陽朔國的郡主嫁給了大邕國將軍，者一開始就不是真的好的兆頭。

將軍被迫要求進犯陽朔，楊勇君站在了前面。

到底是誰的錯呢？、

一場註定悲劇的戰爭。

「這是國家和國家之間的戰爭。」江學裏說，「不是你個人恩怨的理由。」

魏凡看着江學裏，彷彿在看一個天真的笑話，「個人恩怨？大將軍，你又有什麼資格說我，當年大邕跟陽朔之間的戰爭，如果不是你因為一個姨娘臨陣脫逃，這場戰怎麼會輪到楊勇君，說起來，我這麼恨他，都是拜你所賜啊。」

江學裏聽着魏凡的挑釁，絲毫沒有被激怒，他只是覺得悲哀，還有那些冥冥之中註定的悲劇。

自己當年遭遇喪妻的悲劇結局，是楊勇君魏凡悲劇的開始。

江學裏抬頭看着從牢籠窗戶高處照射進來的陽光，突然覺得十分悲哀，不僅僅是他自己，還有這個世道下面的所有人。

察覺到身後的動靜，江學裏回過頭，看到陽光下的江姜。

那一瞬間，江學裏彷彿看到了洛山。

江姜眨眨眼睛，走了上去，歐陽離安靜的跟在身後。

所有的事情都不必再問，前塵過往，恩怨分明，最後這局中人死的死，傷的傷。

但是活着的人還要繼續活下去。

這才是活下來的人最悲哀的地方。

江姜還有一肚子的問題，現在看着魏凡的樣子，突然覺得一切都不必再問。

「走吧，爹爹，廚房燉了湯。」

江學裏跟着江姜，轉身就準備離開。

魏凡不甘心，「九皇子，是你吧，當時我攻城的時候你在楊勇君那吧，你說你怎麼沒有再晚一點，要是再晚一點..」

歐陽離的動作非常快，轉身的時間就已經到了魏凡的跟前，迅速的就是一腳。

魏凡肚子疼的站不起來，但是他反而笑了，嘴角在流血他也不在乎，「九皇子，這世界上越是美好的東西越是容易毀壞，今天就算不是我，你以為到了京城，太子會讓你們長長久久嗎？」

「這就不勞你費心了。」歐陽離神色淡漠，「相比擔心我，閣下還是多擔心擔心你自己吧。到了陰曹地府，跟你的親妹妹兼妻子好好的解釋解釋，你到底為什麼要殺了她。」

「歐陽離！」魏凡暴怒。

但是歐陽離已經不願意跟他在這裏浪費時間了，他很快就扔下魏凡，轉身就離開，只留下身後鈴鐺作響的鐵鏈聲。

歐陽離在牢房的出口處趕上江姜，陽光大片大片的照進來，江姜就在這樣的陽光下來笑。

歐陽離的心一下子就平靜下來，「走。」

馬車很快就遠離，等到馬車拐了彎，牢籠後來才走出來一個老頭和一個小姑娘。

看守牢籠的人認識他們，「師傅。」

是機楊。

機楊手裏拎着酒，「小姐東西掉在裏面了，我去拿出來。」

守衛沒有懷疑其他，讓機楊跟他身邊的小女孩進去。

第二天起床的時候，江姜收到消息，魏凡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