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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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詠安與賀珈藍談了長達半個世紀的戀愛,她終身未婚,章詠安也是。

“但是章詠安其實是,跟我求過婚的。”

那是在1987年,賀珈藍37歲生日,章詠安陪她過。

其實也多少有點躲難的意思,一個多月前章詠安又被記者質疑與新晉玉女演員有染,恰逢數月後他的新作就要登場,主角還是賀珈藍。很多人都在等着看好戲,大部分都猜想,忍了二十年,她賀珈藍能有多強忍耐力?總該到了要爆發的時刻了吧,嘿,屆時公演缺乏女主,那才叫熱鬧。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那場公演如期舉行,女主依舊是賀珈藍,面對媒體關於感情生活的質疑,她依舊笑容得體,說,我們很好,謝謝大家關心。

讓賀珈藍為章詠安出頭說話的原因,不過是在生日那天,兩個人喝得微醺,並排頭靠頭躺在地毯上,章詠安突然開口說:“要不然我們結婚算了。”

說完這句話他就睡著了,第二天醒來時,他也沒有再提這件事情。

他不知道的是,那天晚上賀珈藍坐在陽台上吹了一夜的風,喝了一夜的酒,流了一夜的淚。

賀珈藍已經37歲,37歲,一個女人一生中最好的年華已經被蹉跎掉了。她和章詠安認識了二十年,在這二十年裏,章詠安被記者拍到過許多次與年輕女性同行,每一次被記者逼問到眼前,賀珈藍都帶着得體的微笑,說,我們很好,謝謝大家關心。

如果每次被拍到的都是同個人,那麼賀珈藍或許早已死心,但事實並非如此。

賀珈藍確定章詠安與自己相愛,二十年,這一點自信她還是有的。

世界上最艱難的愛情,是你愛他,他也愛你,但你愛的只有他,他愛的卻並非只有你。

安熙離開劇社的時候對賀珈藍說,沒有一朵花能留住蝴蝶。她比賀珈藍聰慧,將章詠安看的透徹。

可是在他的生命里,至少有那麼一刻,他想是過,要與她白頭偕老的。

為了這一刻,賀珈藍願意燒掉自己的大半生。

“到現在,我這半生終於燒完了。”

她拿起一隻沙漏,對着陽光看:“我和他分手了,正式分手,就在上次公演結束后。”

我驚訝:“為什麼?”

她卻避開不答,問我:“你知道我是在什麼退出舞台?”

我不假思索:“1987年公演結束后。”

她笑一笑:“是啊,我知道自己老了,自己下台總比被噓聲趕下舞台好。這次公演結束后,有記者問我,為什麼不繼續跳?我沒有回答她,現在我告訴你,因為告別之所以珍貴就珍貴在只有最後一幕,如果還有下一幕,觀眾就會收起懷舊和同情,轉而說,看這個女人,多不識趣,眼角已經堆滿皺紋,何苦這樣不服老不認輸。”

她平靜地說:“我認輸了,對舞台認輸,對愛情也認輸。在我憎恨到拿刀刺進他的胸膛前,抽身離去,讓自己不至於成為殺人犯。”

她說:“我小時候很喜歡一個小說,退伍老兵用幾十年的時間搜集塵埃,在塵埃中淘出金子,鑄造成一朵金玫瑰送給自己憐惜的小姑娘。”

“十七歲那年在象牙海岸,我問章詠安,黃金海岸的沙子裏會有黃金嗎?”

“二十年後我回到加納,用二十年的時間淘沙,然而沒有金玫瑰就是沒有金玫瑰,金玫瑰只是個理想中的傳聞,塵埃里開不出花,更開不出玫瑰,何況是金玫瑰。”

“你知道我在加納的這二十年裏是如何度過的嗎?我酗酒,因為他一生中唯一一次對我求婚就是在我們酒後,有時候我想,那是不是我酒醉的幻覺,或許只有當醉了,我才可以聽到他的許諾。”

“我還養了一隻貓,微博興起的時候,我註冊了一個小號,按照他的關注列表,把他關注的人都關注了一遍,只為了體會一下,現在的他到底在看些什麼。”

“現在我戒了酒,送走了貓,刪掉了關注。”

“茹小姐,我這一生所貨無多,能告訴你的只有,凡事不必強求,強求向來無好果。”

最後,她對我說:“我在寫一本書,如果在這本書出版前我遭遇不幸,那麼請你幫我把這本書出版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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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夢·寄餘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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